理論研究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運作模式及其對我國的啟示與借鑒

楊光 唐斌

摘要：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是英國最大的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面向公眾開放，提供保護建筑和歷史遺跡、社區遺產、文化與記憶、工業遺址、自然遺產和博物館、圖書館等多種項目申請。近年來，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以開放項目、特定項目和自主項目為資助對象，形成了成熟的運作模式，其基金經費來源特點、項目覆蓋的全面性、自由開放的體系、由物到人的保護理念等，對我國文化遺產保護及相關基金的運作具有重要啟示。

關鍵詞：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 運作模式 資金 文化遺產

一 引言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the Heritage Lottery Fund）成立于1994年，現作為英國最大的面向文化遺產保護的基金會，依托于英國彩票的收入，已向超過4.2萬個項目投入了77億英鎊的資金。基金會面向多種類遺產提供基金幫助，包括歷史遺跡、自然遺產、工業遺產和社區遺產等，同時還有向青少年傳播遺產知識、提供專業技術培訓等教育項目。2016～2017年度總項目投資預算達到了4億3千5百萬英鎊。基金會最大的特點是，這些項目基金會向公眾開放，自由申請，其中開放申請資金的比例已占總資金的75%。

20多年來，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已獲得了不菲的成績，秉持著“理解、關注和分享我們多彩的故事來改變生活并凝聚人心”的遺產理念，對遺產、對人和對社區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包括：獲基金扶持后重要遺跡景點游客數量增長了50%，超過3000人接受了關于文化遺產保護技術的訓練，修復了19500處歷史建筑與遺跡，1.25億英鎊投向了165個項目中105艘船和艇修復保護上，通過修繕了超過700個公共場所的公園、750個社區考古項目來促進人們了解自己地區及社區的歷史等。

本文將從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的創立歷史、近幾年的項目運作情況和對未來的規劃等角度入手，簡要地介紹基金會的情況。通過與國內文化遺產保護情況進行對比，提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議與意見。

二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的成立與資金來源

1980年英國議會通過了國家遺產法案（the 1980 Act），國家遺產紀念基金（The National Heritage Memorial Fund）成立，此基金會主席和不超過14名董事成員由首相直接任命，當時其主要工作是每年從政府處接收應急資金來向遺產保護項目撥款。隨后英國議會在1993年通過了國家彩票條例（the 1993 Act），在1997年通過了新的國家遺產法案（the 1997 Act），在1998年通過了國家彩票法（the 1998 Act）。1993年之后，國家遺產紀念基金也開始負責國家彩票提供給遺產保護的資金的分配工作。為了確保政府提供的資金和國家彩票提供的資金收支的獨立性，1994年，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成立，專職負責國家彩票基金中投向文化遺產保護的資金分配，選定保護項目，并對項目實施、結項進行管理。國家遺產紀念基金則回歸對政府投入的資金的分配。

根據1993年國家彩票條例，面向遺產保護的彩票公益支出比例應在20%。后來這個比例幾經變動，在2012年4月1日重新確定為20%，此外的80%以20%分配給藝術，40%分配給慈善、醫療、教育和環境保護，20%分配給體育項目。而2013～2017年這20%的分配金額在1.8億英鎊到3.75億英鎊之間浮動。在《2017～2018年國家遺產紀念基金和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發展規劃》中國家遺產紀念基金收到的國家直接補助為500萬英鎊，而遺產彩票基金會則得到了3億英鎊來自彩票收入的資金支持。由此可見，英國遺產保護的資金大部分都由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支出，而國家遺產紀念基金支出較少。

三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運作模式與效果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在2012年發布了《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2013～2018戰略發展框架》，并提出了這五年間的發展口號：給遺產和人們帶來持續性影響（A lasting difference for heritage and people）。框架文件中，基金會將投資的項目分為三大類：開放項目（Open Programmers），特定項目（Targeted Programmers）和特殊自主項目（Special Initiatives）。

（一）投資項目類型

1．豐富的開放項目和特定項目

在開放項目中，根據補助金額的不同共分為三類，審核時長和申請輪數各有不同。第一個名為“分享遺產”項目。這個項目是開發項目資金支持最少的一類，總額為3000～10000英鎊，項目主要用于一些非營利組織開發和分享社區的文化遺產，同時也可以支持當地社區的活動、節日或者出版當地歷史刊物，保護個人所有的文物，志愿者的培訓和支持，等等。

第二個名為“我們的遺產”項目，這個項目的資金在1萬到10萬英鎊，面向小型或者中型的遺產項目，包括小型公園、綠地、社區建筑、博物館藏品和檔案等，支持的活動有“探索語言特色”“不同文化特征”和“歷史記憶”等。

第三個項目名為“遺產撥款”，提供資金在10萬英鎊以上，這個項目面向的資助對象最為廣泛，包括最昂貴的和最復雜的遺產保護項目。同時這個項目需要兩次審核，并且要求被資助方在居民、社區和遺產三個方面都要有所成果。

特定項目與開放項目不同之處在于其有著每年固定的項目申請截止時間和指定的申請方向。特定項目中比較常見的有：公共公園修繕項目、宗教場所保護修復項目、自然景觀項目合作、城鎮景觀遺產和歷史及工業遺址保護項目，此類項目主要關注于公共設施與建筑的修繕。此外還有“青年之根”（Young Roots）這類面向11～25歲青少年的探索遺跡和培養相關技術的培訓項目。特定項目的支持資金數額較大，涉及建筑和設施修復的項目資金都在10萬英鎊以上，而“青年之根”項目也有1萬～5萬英鎊的支持。

2．與時俱進的自主項目

在2012年的《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2013～2018戰略發展框架》中，基金會提出了未來五年的新方向，包括支持保護對象的持續發展與繁榮，對保護技術的投資，促進保護組織的活力，鼓勵私人資金的加入等。根據發展框架的要求，并結合每年度不同的情況，基金會推出多樣的自主項目。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在2017～2018年的規劃中就根據戰略發展框架提出相應的自主項目。如“面向未來的技能”項目（Skills for the Future），在假期為成年人提供專業文化遺產保護技能的培訓，從而提高遺產保護的質量，擴充遺產保護工作人員數量。

名為“拂去灰塵”的項目（Kick the Dust）是2017～2018年開展的新項目，面向小型的組織，為11～25歲的青少年提供長期的幫助，讓其更早地具有遺產保護的意識，了解保護項目具體的運作方式。新提出的還有“活力遺產”（Resilient Heritage）項目，旨在向遺產保護組織提供3千～25萬英鎊，提高組織的行動能力并緩解其資金壓力，抵御開放環境帶來的各種風險。

2017～2018年度正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百年之后，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也推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過去與現在”（First World War: Then and Now）項目，來幫助人們發現、保護和分享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遺產，讓人們重新理解戰爭，發現戰爭之中的故事與一戰對當今的影響。

（二）充裕的資金和大量的申請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在《2015～2016年度報告》中指出其正在運作的項目資金總額接近10億英鎊，而且將有6.34億英鎊的資金下發。報告中也披露了超過500萬英鎊項目的情況。其中金額最大的是蘇格蘭敦提市議會城市發展項目（Dundee City Council City Development），投資金額總數為8400萬英鎊，投資包括城市內博物館、城市水利設施和其他外延項目等。其次，對英格蘭中東部巴克斯頓新月溫泉和酒店（Buxton Crescent Spa &Hotel）項目投入了4600萬英鎊。該項目依托18世紀建造的新月大樓的重新開放利用，以促進游客觀光和當地經濟增長。

2015～2016年度，在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監管下超過500萬英鎊的項目有53個，總投資金額超過1億英鎊。項目遍布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項目內容包括了文物收集和保護、歷史遺跡建筑物的修繕、新建博物館或文化場所和城鎮景觀的保護改造。

隨著2013年起基金會投資金額的增長和開放項目的增多，基金的申請量也越來越多。2015～2016年度基金會共收到了3200個資金申請（見圖2），申請總額達9.29億英鎊。其中“分享遺產”項目有619個申請，“我們的遺產”項目有867個申請，這種中小型的資金申請占申請項目總數的46.4%。金額需求較多的“遺產撥款”項目申請則有461個，占總數的14.4%。

隨著可支配資金的增多，通過的撥款項目也隨之增長。自2012年起項目總數迅速增長，并在2014～2016年保持超過5000個項目總數的高位（見圖3）。基金會同時管理著5000個遺產撥款項目。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完全可以被稱為專業的面向文化遺產的基金組織。

（三）項目評價體系與成果

為保證投資資金落到實處，基金會在項目申請階段就有各種審查要求，一些金額較小的項目，如“青年之根”，立項與否的決定在8周之內就會做出。而金額較大的項目，往往會有兩次的項目申請與審核和更長的項目審查時間。此外基金會對項目評價有著自己的體系，即“遺產、個人與社會”結果評價體系。能夠在這三項中取得更多成果的項目，更容易得到更多的撥款支持。

“遺產”結果包括：遺產得到了更好的管理，遺產的保存情況得到了整體改善，遺產得到了更好的解讀與闡釋，完善了遺產的相關檔案記錄。

“個人”結果包括：人們學習到了關于遺產的知識，掌握了文化遺產保護的技能，改變了人們的態度或者行為，獲得一次愉悅的經歷，提供了充分的志愿時間。

“社會”結果包括：社區內環境上的沖突減少，更多的居民愿意加入文化遺產保護中來，保護組織更有活力，當地經濟得到發展，當地將更為宜居，工作環境改善并能夠吸引游客。

根據項目申請的資金數量不同，基金會對其要求各有不同，比如投資金額最少的“分享遺產”項目（3千～1萬英鎊），最少只需要在“個人”結果類達到一項要求即可進行申請。而資金需求在10萬英鎊以上的“遺產撥款”項目則要求必須在“遺產、個人和社會”中各達到一項要求才能夠申請。

從項目成果上來看，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真正在遺產、個人和社會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數以千計的文化遺產得到了妥善保護，公園和自然景觀得到了修繕，人們被鼓勵去探索自己地區的文化與故事。豐富的志愿者活動給青年人留下了快樂的經歷，文化遺產保護技術的教學培育了他們對文化遺產的積極態度。此外，這些項目還重新改善了條件較差的社區，創造了富有生機的社區環境。

四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項目特點及其對我國的借鑒意義

（一）新的遺產保護經費來源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在政府撥款的渠道之外提供新的資金來源，能夠有效補充政府投入的不足。我國在“九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期間，中央財政投入世界文化遺產的保護經費分別為0.69億元、1.89億元、2.56億元和80億元，此外還有有限的社會捐贈和部分門票收入作為補充。結合中國國情來看，保護經費數量已經得到了長足的增長，但與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每年將近26億人民幣的資金投入相比依然稍顯遜色。在不增加財政壓力的情況下，彩票公益金能夠為文化遺產提供充足的資金，政府和文化遺產都能從中受益，可以稱之為雙贏。而文化遺產保護資金在英國彩票總公益金中占比20%，與我國相比，這個比例是相對較高的。我國財政部公布全國彩票2014年共籌集彩票公益金1051.5584億元，按照國家彩票公益金分配政策，彩票公益金在中央和地方之間按50∶50的比例分配，中央的彩票公益金總額為573.2832億元，而中央財政安排彩票公益金支出501.8354億元。在501.8354億元的支出金額中，又分配給中央專項彩票公益金187.0479億元，用于國務院批準的社會公益事業項目。最后中央公益金中支持文化公益事業支出共7.5億元，占中央專項彩票公益金比約4%，資金用途主要是補助全國城市社區文化中心的設備購置和支持國家藝術基金。在相關公示的項目中尚未明確發現有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文化部網站也并未公示這筆資金具體的支出情況。相較于英國成熟的彩票公益金使用制度，我國首先在工作開放透明度方面有所欠缺，僅從披露的部分信息看，基金使用方向主要在藝術的創作與推廣方面，并未查詢到運用于文化遺產保護方向的資金。彩票也可以被認為是一種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手段。除了現有的福彩、體彩的框架外，我們完全有能力建設文化相關類彩票。一般來講，文化遺產的保護投資被公認是投入多、回報少的項目，而通過彩票公益金的方式能夠為文化遺產保護籌措大量資金。

（二）項目覆蓋的全面性

英國對大中小文化遺產做到充分覆蓋，進一步拓展了文化遺產的內涵，使遺產周邊相關的設施以及公園、小區能夠得到保護。從文化遺產內部覆蓋面來看，英國對小型的文化遺產也有充足的資金支持，如英國彩票遺產基金會規劃于2017～2018年投入3億英鎊專門面向資金需求較少的小型撥款（10萬英鎊以下）項目，完善小型文化遺產的保護。在中國，較為知名的并與旅游產業相結合的遺產，其保護經費相對充足。而一些文化遺產大省，因為遺產資源較多、分布較廣，部分缺少經濟開發價值、等級較低、面積較小的遺產完全依賴政府撥款，在資金不能到位的情況下，保護形勢嚴峻。以頤和園為例，2007年旅游收入為2.3344億元，文化遺產保護支出為5160萬元。與之對比，在十年后，2017年山西省文物局文物保護支出總額為1.3255億元。山西作為文化遺產大省，3500多個古村落中，500多個正面臨著消失的危機。山西古建筑登記在冊的有28027處，這些古建筑中，許多都未設立保護機構，安全狀況令人擔憂。可以明顯看出，由于缺乏政府撥款，一些偏遠、小型的文化遺產的保護情況不容樂觀，亟待更多的資金投入。從對文化遺產周邊保護情況來看，英國不單是保護遺產，與遺產相關的小區、公園、自然景觀、城市建筑等也被納入遺產保護項目范圍，拓寬了文化遺產的含義，促進了文化遺產“飛入尋常百姓家”。而我國多注重文化遺產本身的保護，忽視了文化遺產與周邊自然環境、人文環境的協調發展。

（三）自由開放的申請

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能夠拿出75%的資金面向大眾的申請，并提出了眾多項目來滿足不同的資金需求，“遺產、個人與社會”的項目評價體系都切實體現了大眾公益、公益大眾的精神。而在我國彩票公益金的使用上，行政色彩較重，相關資金直接轉入政府賬戶或是由政府主導的基金機構等，多以自上而下的撥款為主，而個人與組織申請渠道較少。

（四）由“物”到“人”的觀念

英國的文化遺產保護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和豐富的實踐與培訓活動，這增進了公眾對于文化遺產的認識，從而形成了良性循環。英國的遺產保護不僅僅在于保護“物”，而是更加重視文化遺產能對當今的社會和群眾帶來怎樣的影響，注重培養群眾對于遺產的歸屬感。作為一種文化精神的支撐，正如之前所提到的“凝聚人心”，英國遺產保護的最終目的回到了“人”本身，保護文化遺產就是保護人類自身的精神文化家園。相反，我國重視自上而下的遺產保護與宣傳，輕遺產保護的公眾參與；過于重視遺產的經濟利益，而忽略其他價值。例如對于一些歷史遺跡，常常過于強調當年王侯將相的豐功偉績而輕視群眾與遺跡的互動關系。

結語

通過對英國遺產彩票基金會的運作模式與成果分析可以發現，其基金會在內涵理念、制度建設、項目運作、資金管理等方面都有值得我國借鑒和學習的地方。隨著2017年鼓浪嶼和可可西里入選世界文化、自然遺產，我國世界遺產總數已經達到52處，其中文化遺產占36項，自然文化雙重遺產占4項。隨著遺產數量的增加，遺產的保護資金需求也逐漸上漲，保護資金的來源則是我們需要關注的重點。同時這也意味著我國文化遺產保護資金還有待開發，文化遺產保護的相關部門應盡快開展相關工作，鋪開彩票公益金的補助面，讓我國部分亟待保護的文化遺產獲得可持續發展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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