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辦理存貸業務的掛戶公司和調劑商行

掛戶公司是一種主要為掛戶的個體工商戶提供合同書、介紹信及銀行賬戶等服務的集體企業。20世紀80年代溫州個體私營經濟發達，個體戶外出招攬業務需要單位介紹信，訂立合同需要合同書，收付貨款需要銀行賬戶，因為他們的交易對象常常是只能通過轉賬支付的外地國營企業、集體企業。這給溫州個體、私營經濟發展帶來很大的困擾。80年代中期溫州很多農村區、鄉成立了集體性質的供銷公司，為掛靠個體戶提供介紹信、空白合同和銀行賬戶。這些公司一般自有資金極少，主要靠收個體戶的“管理費”、“手續費”維續，一個公司能夠爭取到的掛戶經營者越多，該項收入就越多。一個公司掛戶數從數十到數百家不等。

為爭取掛戶，一些掛戶公司把掛戶與信貸經營相結合，吸收存款、發放借款。其資金來源有社會游資、行社貸款、主管部門撥款、借款及自有閑置資金，掛戶公司的貸款對象主要為掛戶經營者。掛戶公司的存款利率相當于民間借貸，貸款利率在行社貸款利率與民間借貸利率之間。有的掛戶公司在轉貸行社貸款的時候不吃利差，而有的則吃1%左右的利差，但賺取利差不是主要目的，其主要目的是將提供貸款作為吸引掛戶經營者掛戶的競爭手段，收取手續費。1985年前后，各地均不同程度地存在掛戶公司辦理信貸業務的情況，其中平陽縣尤為突出。

根據中國農業銀行平陽縣支行對平陽縣12家企業抽樣調查的結果，其中11家企業自1985年4月開始經營存貸業務，全年存、貸款發生額分別為248.19萬元和379.77萬元，年末存、貸款余額分別為48.67萬元和94.45萬元，存、貸款余額和貸款發生額分別占所在地信用合作社的28.9%、94.9%、81.3%, 1986年則大大超過了當地信用合作社的規模。如騰蛟二輕經理部1986年一季度存、貸款發生額分別為21.8萬元和38.8萬元，而當地的騰蛟信用合作社同期存、貸款發生額分別為6.21萬元和34.14萬元。原來不經營存貸業務的鶴溪工業供銷公司1986年也開始經營存貸業務。這些掛戶公司開展存貸業務的資金來源：社會游資44.84萬元，提取行社儲蓄存款23.8萬元，行社貸款23.4萬元，集體積累和集資20.13萬元，主管部門撥款和借款11.83萬元，分別占36.16%、19.2%、18.87%、16.23%和9.54%。貸款全部用于掛戶經營者的流動資金需要。這些掛戶公司在存貸利率、利潤分配及經營管理上做法各異。一般活期存、貸款利率都在15‰～20‰，利差很小，也有不吃利差甚至倒貼的情況，如鶴溪工業供銷公司活存利率和貸款利率都是月息20‰；騰蛟工業公司1985年貸款利息收入1.24萬元，存款利息支出1.28萬元，收支不足部分用手續費彌補。利潤分配辦法，有的全歸供銷公司；有的公司與鄉政府分成；也有的公司實行承包，超出部分的利潤歸公司（張震宇、毛春華，1993；林白等，1987b）。

筆者根據張震宇、毛春華（1993）1986年8月和中國農業銀行平陽縣支行1986年底對瑞安縣、平陽縣和溫州市區7家掛戶公司（公司名稱做了處理）的調查整理了表2-6。其中騰蛟區4家公司的數據筆者根據中國農業銀行平陽縣支行的原始表格和調查報告進行了校對和補充。

中國農業銀行平陽縣支行1985年底對騰蛟區4家掛戶公司辦理存貸業務調查的結果顯示：騰蛟區是半山區，人民生活水平處于平陽縣中下水平。這4家掛戶公司都是鄉鎮企業，共有工作人員25人，銀行貸款8.6萬元，信用合作社貸款3萬元。4家公司從1984年9月開始陸續辦理存貸業務。到1985年底，這4家公司以月息10‰ ～18‰累計吸存100戶共97.3225萬元，以月息15‰～21‰累計放貸841戶共197.5092萬元，期末存、貸款余額分別為32.1771萬元和55.0093萬元，累計利差收入15807元。這4家掛戶公司的期末存、貸款余額分別為當地三家信用合作社同期存、貸款余額的35.7%和88.2%。調查顯示，給掛戶經營者提供貸款促進了掛戶公司的發展。如騰蛟鎮工業公司1984年7月開業到1984年年底的半年時間，掛戶經營者的產值只有20萬元，開辦存貸業務后1985年全年掛戶經營者的產值達190萬元；又如1984年二輕騰蛟供銷公司掛戶經營者的產值為111萬元，利潤為1800元，開辦存貸業務后1985年掛戶經營者的產值達282萬元，利潤6580元，上繳稅金25萬元。但掛戶公司的貸款也存在風險，如二輕騰蛟供銷公司到年底有2萬元逾期貸款，占貸款總額的9.4%，其中有6733元因借款人意外死亡已無法收回，而這個公司1985年的利潤也只有6580元。

據中國人民銀行蒼南縣支行1988年的調查，蒼南縣靈溪、宜山二區鎮就有96家掛戶公司，其中正常經營的70家掛戶公司全部辦理存貸業務。1988年1～11月，累計向4000多個掛戶經營者提供服務，累計吸收存款4595萬元，存款余額2170萬元；累計發放貸款5007萬元，貸款余額2140萬元，占資金需求的25.7%。經營信貸業務的掛戶公司被當時的掛戶經營者稱為“第二信用合作社”。如1988年1～11月，宜山區信托貿易公司、工業購銷公司、江南供銷公司為310個掛戶經營者提供服務。三家公司營業總額為1270萬元，按2個月周轉一次計算，資金需求量為221萬元，自有資金為40.2萬元，行社貸款月均余額21.5萬元，掛戶經營者自有資金71萬元，三項加總僅占資金需求的60%。有的掛戶公司為了吸引掛戶經營者，對生產經營、經濟實力和信譽情況良好的掛戶經營者提供貸款甚至代為申請行社貸款，不吃利差，只收取一定手續費；也有的掛戶公司對外辦理存貸款業務，廣泛吸收城鄉居民或掛戶經營者的閑散資金，存款月息在21‰～25‰之間，貸款月息在30‰～35‰之間，吸存額度在20萬～100萬元之間。

1991年中國人民銀行溫州市分行對平陽縣騰蛟區14家掛戶公司進行調查（張震宇、毛春華，1993），基本情況如下：平陽騰蛟區地處半山區，人多地少，改革后逐步形成了生產和銷售皮塑、證件、標牌為主的“三證”市場。1991年，“三證”市場產值與稅收分別占騰蛟區工業總產值和稅收的70%和69%。產品的訂單聯系和銷售主要靠供銷員。14家掛戶公司基本上都經營“三證”相關業務，其中2家為股份制企業，12家為鄉辦集體企業。到1991年底，14家掛戶公司工作人員共64人，吸收掛戶供銷員約1670人。除了帶溪包裝材料實業公司股金有17萬元外，其余公司都是由鄉政府撥給部分資金作為自有資金。經過幾年經營，鄉政府逐步收回這部分資金，公司的積累微乎其微。1991年底，14家掛戶公司的自有或視為自有的資金僅60萬元。

公司的收入主要靠收取掛戶管理費，收費標準按銷售額大小分不同檔次，銷售額越大管理費率越低，一般在1%左右。管理費收入中扣除營業稅10%，上繳鄉政府10%，各種費用（工資、獎金、補貼及辦公費用等）50%，再上繳10%左右的所得稅，余下的利潤除去個人獎金外，企業積累資金所剩無幾。

這些公司吸收的存款一般來自掛戶供銷員，也有社會上的游資。掛戶供銷員款項匯入掛戶公司賬戶后，把暫時結余部分存入公司，既拿到了相當于民間借貸的存款利率，也便于以后取得貸款。存款月利率一般為15‰～18‰，高的達到21‰。1989～1991年，14家掛戶公司的累計存款金額分別為340萬元、450萬元和600萬元，同期當地行社存款總額分別為786萬元、1068萬元和662萬元。貸款對象為在本公司掛戶的供銷員，主要投放在編織、皮件、農副產品和五金電器等項目上，其中“三證”項目占一半以上。貸款月利率為18‰～21‰，最高達25‰。1989～1991年，14家掛戶公司的累計貸款金額分別為800萬元、1120萬元和1800萬元，貸款戶分別為750戶、1250戶和1600戶，貸款余額分別為400萬元、550萬元和710萬元，同期當地行社貸款余額分別為628萬元、760萬元和832萬元。

這些公司的存貸利差較小，主要是因為供銷員可以自由選擇和變更掛戶單位，于是提供優惠的貸款就成了掛戶公司爭取供銷員掛戶的重要手段。這些掛戶公司由于在較小區域范圍內競爭激烈，放款的風險較大，1991年騰蛟區有2家掛戶公司因被欠貸款形成呆賬4萬多元而倒閉。1991年底14家掛戶公司呆賬貸款達40萬元，貸款逾期率高達95%。

1987年溫州市人民政府曾專門制定與掛戶公司有關的法規。20世紀90年代初期之后掛戶公司這種形式隨著溫州市工商企業營業執照申請越來越容易而減少。

可以看出，經營存貸業務的掛戶公司的大部分存款來自在本公司的掛戶經營者，掛戶公司向社會公眾吸存的部分不是其貸款資金的主要來源；貸款對象只限于在公司掛戶的部分掛戶經營者；存貸款利差不大甚至倒掛，利差收入不是掛戶公司的主要收入甚至要倒貼給掛戶經營者。

20世紀90年代初，臺州市三門縣先后出現了以調劑廢舊物資名義成立，實為經營存貸業務的所謂調劑商行，吸存月利率為15‰～20‰，放款月利率為25‰～35‰；到1994年該縣共有此類機構90多家，融資金額近2億元。1994年5月中國人民銀行臺州市分行派出工作組對其中規模較大的33家調劑商行進行重點清理，清收存貸款5000多萬元。但由于當地有人認為“商行”便于融資，能促進地方經濟發展，導致影響到后續查處的力度。

1996年初，中國人民銀行臺州市分行監管網絡領導小組對全市清理非法金融活動情況進行了綜合，向省分行和省、市政府做了報告，省委和省政府領導做了重要批示，臺州市政府以政發〔1996〕 107號文件予以批轉，規定“誰批準、誰負責、誰清理，未經批準的按屬地范圍，由當地政府負責清理”。隨后，監管網絡領導小組協助三門縣政府清理非法融資專案領導小組，對各類繼續非法辦理存貸業務的調劑商行進行了徹底清理。三門縣司法部門對其中14名商行業主追究了刑事責任。

筆者目前能找到的關于“辦理存貸業務的掛戶公司”、經營金融存貸業務的調劑商行、貿易公司等的資料很有限，所以本書將不詳細討論這種民間金融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