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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國家話語體系的建構本文原刊于《江淮論壇》2015年第2期。本文為作者在中共中央黨校六部委哲學社會科學教學科研骨干研修班(第55、56期)提交的征文,獲一等獎,原題為《提高國家傳播能力,建構國家話語體系》。

陳汝東陳汝東,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現代意義上的“話語”研究起源于20世紀中葉的美國,主要以“話語分析”為基本學科形態,20世紀70年代末期傳入我國。20世紀中葉也有零星介紹,如Zellig S. Harris《從語素到話語》,李振麟譯,《語言學資料》1963年第6期。近年來,話語研究進入我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目前已成為一個橫跨人文社會科學諸多領域的術語。經過21世紀最初幾年的蓬勃發展,我國的話語學研究如今呈現出新的態勢。2006年有學者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話語學體系”, 2008年后,我國的話語研究范式,逐漸由語言層面擴展到文化等諸多領域,呈現出“從話語內部走向話語秩序、話語文化和話語文明,從個體或群體話語走向國家話語,從國內話語走向國際話語”的趨勢;逐漸由微觀的學術層面向“中國媒體的語用策略、成因”拓展,由新聞宣傳層面上升到執政黨的政治理論和思想路線層面,逐漸擴展到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領域,成為一個具有廣泛社會意義的術語。施旭:《中國話語研究的發展策略》, 《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施旭:《試論建立當代中國話語研究體系》, 《當代中國話語研究》2008年第1期;施旭:《話語分析的文化轉向:試論建立當代中國話語研究范式的動因、目標和策略》, 《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陳汝東:《論話語研究的現狀與趨勢》, 《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6期;施旭:《話語研究方法的中國模式》,《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2012年第6期。近年來,“國家話語”、“國家話語體系”、“中國特色的話語學體系”、“國家話語能力”陳汝東:《論國家話語能力》, 《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等逐漸成為學術熱點,并正在上升到一種國家戰略。

一 國家話語體系研究的新進展

2012年6月,李長春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用中國的理論研究和話語體系解讀中國實踐、中國道路,……打造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哲學社會科學學術話語體系。”隋笑飛:《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工作會議在京召開》, 《新華網》2012年6月2日。2013年11月12日,《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再次提出:“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和對外話語體系建設,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 《求是》2013年第22期。2013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指出,要加強國家話語體系建設,增強國際話語權,“著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徐京躍、華春雨:《習近平:講好中國故事 傳播好中國聲音》, 《新華網》2013年12月23日。這表明,建設國家話語體系,提高國家傳播能力已成為一種國家戰略。

近年來,針對我國的“國家話語體系”建設和國際傳播能力的研究,涉及以下諸多方面:(1)提出建構國際傳播大格局,建立世界新聞傳播新秩序,推進我國主流媒體新華通訊社、中央電視等的國際化;張鑫:《構建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大格局》, 《青年記者》2013年第19期;明安香:《略論新世紀的全球傳播格局》, 《現代傳播》2006年第6期;姜雨杉:《聚焦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專家為CCTV-NEWS出謀劃策》, 《電視研究》2011年第4期。(2)建構全球采編網絡,實現制播的全球化、本土化,打造國際一流媒體胡占凡:《讓世界更好地讀懂中國——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現狀與前瞻》, 《電視研究》2013年第3期。;(3)提高民眾國際素養,加強公共外交傳播趙新利:《傳播能力建設與“媒體自信”》, 《青年記者》2013年第19期。;(4)加強國際媒體隊伍建設,促進隊伍建設的本土化,改革運營體制,建立海外制播中心以及內容生產和話語方式上的大眾化、國際化、口語化張首映:《話語體系建構三題議》, 《人民論壇》2012年第12期。;(5)推行“中國故事國際表達,向世界展示一個真實、豐富、多彩、變化的中國”本刊評論員:《解放思想 著力創新 加快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 《中國記者》2010年第10期。;(6)“重點提升傳播理念、內容、質量、人員素質、管理水平等軟件建設”,轉變傳播理念,“以國外受眾為主”,說“真話、實話、軟話”, “講故事”……上述研究從全球傳播體系、媒體格局、傳播制度和體制、傳播隊伍、受眾群體、傳播觀念以及傳播內容、方式和方法等方面,對我國的國家話語體系建設作了積極有益的探索,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此外,近年來的研究也剖析了我國話語體系、國際傳播能力建構中存在的問題,比如“以我為主,自說自話,內外不分”、“‘重數量、輕質量’,過分追求規模擴張,盲目鋪攤子、增人員、上設備……”、“對外傳播內容不夠豐富,有效節目供給不足,整體質量不高,精品力作不多,有國際影響的品牌稀缺”; “新聞報道上存在著偏慢、偏弱、較淺的問題”,等等。唐世鼎:《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發展轉型》, 《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13年第10期;唐世鼎:《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新跨越》, 《電視研究》2013年第7期;張建玲:《建設國際一流媒體提高傳播能力》, 《中國報業》2009年第3期。

由是觀之,我國目前的國家話語體系建設、國家傳播能力和國家話語能力研究,呈現出以下態勢:(1)由語言學領域向政治、傳媒領域拓展。比如近年來國家領導人胡錦濤等就先后對此作了闡述,提出“積極構建現代傳播體系,進一步提高國內國際傳播能力”。“加快構建覆蓋廣泛、技術先進的現代傳播體系”, “不斷提高輿論引導能力和先進文化傳播能力”。《紀念中國電視事業誕生暨中央電視臺建臺50周年大會在京舉行 胡錦濤江澤民分別致信、題詞祝賀》, 《央視網》2008年12月20日;李斌、吳晶:《紀念中國電視事業誕生暨央視50周年大會舉行 胡錦濤致賀信》, 《人民日報》2008年12月21日;李長春:《在紀念中國電視事業誕生暨中央電視臺建臺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李長春:努力構建現代傳播體系 提高國內國際傳播能力》, 《光明日報》2008年12月23日。(2)向學術話語領域,特別是向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建構領域拓展。比如雒樹剛等就指出: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必須植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動實踐,應把握古與今、中與外的關系,要處理好學術話語、政治話語、群眾話語的關系。雒樹剛:《大力推進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建設》, 《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年12月18日;李捷:《構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的幾點思考》, 《中國社會科學報》2014年1月17日;張伯里:《構建創新中國話語體系 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 《學習時報》2014年1月20日。(3)向國際話語體系、全球話語體系建構發展。2011年,中央在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決定》中就提出“發展現代傳播體系”, “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打造國際一流媒體,提高新聞信息原創率、首發率、落地率。”《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求是》2011年第21期。也有學者提出了全球傳播能力建構的模型:“培養全球思維方式,展現自我,描繪文化以及校準交際。”〔美〕陳國明:《論全球傳播能力模式》,趙晶晶譯,《浙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4期。(4)逐漸重視國家話語能力、國家修辭能力研究。比如,有學者指出,要“增強我國信息發布在海外的公信力。……要先聲奪人,掌握話語主動權;促進多元主體表達,開展公共外交,放大民間聲音,提高國家修辭能力”。趙啟正:《提高對外傳播能力》, 《人民日報》2008年7月9日。也有學者認為,應提高國家話語能力,國家話語能力的提高是國家話語體系建設的保障。有學者主張應“讓世界了解真實的中國”,不但要“提升國民修辭素養、國民修辭能力特別是國民在國家公共政策建構中的修辭素質和修辭能力”,而且應提高“國家領導人、政府官員特別是國家媒體的國家修辭能力”。陳汝東:《論國家話語能力》, 《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虞寶竹:《提高國家修辭能力讓世界了解真實的中國》, 《中華新聞報》2008年7月16日;陳汝東:《論國家修辭學》, 《江淮論壇》2012年第3期。

當然,我國的國家話語體系和國家話語能力、國際傳播能力研究也存在一些問題與不足:(1)未能建立起一套系統完整的當代中國話語學理論,未能闡明當代中國話語的基本性質和規律。施旭:《當代中國話語的中國理論》, 《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5期。(2)政治、傳媒等諸多領域的“國家話語體系”研究多是“喻化式”的,還停留在“國家話語體系”等概念的闡釋層面,缺少實質性的“話語”層面的研究,談不上一貫性、系統性。(3)簡單的政治口號式的重復研究多,有許多是對領導講話、政策文件的應景解析,缺乏語言學、話語學等具有學理性的真正學術研究,政治性界定多于學術性闡發。(4)缺乏對國家話語能力特別是國家修辭能力的深入系統研究。

二 國家話語體系建構是一種國家戰略

在我國,“國家話語體系”是一個新概念、新范疇。國外有些人研究總統話語、國家話語、民族主義話語以及國家話語與國家身份認同等,但他們很少有人研究其國家話語體系。“國家話語體系”是一個帶有中國特色的學術創新范疇,同時也是一種政治理論新范疇,具有國家戰略屬性。

那么,究竟什么是國家話語體系呢?對此,尚沒有權威的闡釋,也沒有形成一致的共識。2001年前后,有人相繼提到了“國家話語”、“國家話語體系”、“民族國家話語體系”等詞語,并進行了零星的探索。劉忠:《國家話語·現代化話語·后現代話語——對當代流行音樂的一種文化釋讀》, 《樂府新聲》2001年第4期;陳兼:《關于中國和國際冷戰史研究的若干問題》, 《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6期;馬俊林:《民族國家話語體系中構建的中國“邊界”——以早期中緬界務問題為核心的考察》, 《思想戰線》2008年第2期。但是,目前還沒有發現對“國家話語體系”的全面系統闡釋。因此,廓清國家話語體系的內涵與外延十分必要。

我們曾經提出,“國家話語是國家話語權利實施的具體表現形式,是一種國家傳播現象及信息形態,是一種以傳播國家信息、塑造國家形象、提升國家軟實力、解決國際國內問題為目的的國家傳播行為。”陳汝東:《論國家話語能力》, 《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而國家話語體系是一個國家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技、學術、外交、貿易等實力的媒介表達形態,是一個國家作為話語主體在國內外乃至全球行使國家主權進行國家傳播的行為系統。它也是國家意識、國家意志、國家價值觀、國家追求、國家夢想在全球舞臺上的綜合展現形式,是一個國家的文化與文明的載體和重要表達方式系統,是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文明在話語學層面上的再闡釋。

“中國的國家話語體系”是中國國家意志和國家價值在當代的重新表達,是中華文化和文明在全球語境下的話語表達系統,是中國國家治理能力、全球治理能力的重要實踐和表達形式。國家話語體系,既包括國內話語體系,也包括國際話語體系;既包括古代的話語體系,也包括現代和當代的話語體系。微觀上,它由國家話語主體、語境、媒體、信息、方式、方法以及風格等因素構成。一切可以作為信息的媒介符號,都是國家話語體系的載體。宏觀上,則包括我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乃至文明等諸多方面,是我國政黨、政府、媒體和國民構成的綜合實力的集中表達系統。

那么,為什么要建構國家話語體系呢?為什么說它具有國家戰略屬性?這是由學術研究和我國政治、社會、文化發展的需要所決定的。中國需要在經濟崛起之后,拓展國際話語空間,需要輸出國家價值,需要在全球樹立一面國家文化旗幟;而世界也期待中國的發展能形成系統的國家思想理論,為國際社會的發展和國際秩序的建構提供理論支撐。

從國內看,當前我國所走的路,既不同于西方資本主義、帝國主義,也不同于革命初期、新中國成立后的路線,而是一種新的道路,是一種蘊含了苦難、凌辱、蹂躪、摸索、探求、發展和繁榮之路,是一種匯聚了歷史、現代和未來的創新之路。它被賦予了許許多多的稱謂,既有的思想理論難以為當下的現實提供合理的具有說服力的闡釋,它們都很容易使中國的發展成就落入既有的窠臼,難以消除與國際社會長期形成的意識形態隔膜。

因此,中國需要建構一種既具有歷史繼承性,又具有現實性和前瞻性的中國理論,為我國的現實提供一種內外通融的闡釋,以統帥國家的發展現實和未來期望,消除思想文化、社會價值、國家意志等領域產生的困惑、迷亂、矛盾甚至憤怒。這不僅是一種政黨、政府的上層建筑需要,同時也是一種國民需要,中國的民眾同樣需要一塊融匯了歷史傳統智慧與現代文明的精神棲息地。這個目標并非只是一種學術思維,而是一種政治文化思維,是一種具有國家戰略屬性的政治理論思維,是一種文化和文明思維。

從國際上看,中國從經濟上贏得的話語權、話語角色,迫切需要通過國家政治、文化價值加以凝聚和鞏固。在新的全球話語秩序中,中國需要進行系統的表達,需要與世界進行對話。因此,中國需要新的范疇系統和理論系統,需要獲得國際認同,需要消解既往單一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等意識形態的長期對立,這就形成了一種國際期待。世界顯然在期待中國拿出一套既能進行自我闡釋,又能進行他釋,進行全球對話的范疇體系。它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受制于以往的概念藩籬,更無須借用其他文明的舊瓶來裝中國的新酒。如此,中國的表達范式就需要既具有民族性、國家性,同時也要具有國際性、普世性。這種話語體系,不是別的國家和民族的,它是中國的,是中國發明的,但又是世界的。

因此,既然無論是現有的西方理論,還是東方理論,都難以闡釋當下中國的現實,中國就迫切需要為自己找到一種說法,一種闡釋,需要建構一種話語體系和話語方式。所以,研究全球語境中的中國國家話語體系建構,就既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實踐意義,也有國家戰略意義。它有助于增強國家傳播能力,提高國家話語能力,應上升為國家行為和國家戰略。這主要表現在:

首先,國家話語體系研究,有助于提高我國的文化軟實力、改善我國的國家形象,有助于強化我國的國家治理能力特別是全球治理能力,因為國家話語能力建設是國家治理體系在話語層面上的集中表現,是我國全球治理能力的有機組成部分。其次,它能為中華文明特別是當代文明的全球傳播提供一個范疇系統,為我國國際傳播質量和效率的提高建立一個框架,為我國國際媒體體系乃至全球話語體系的建構提供一個明晰的路線圖。此外,從微觀上看,國家話語體系研究也有助于我國全球傳播格局系統工程的建設,它能為我國全球傳播語境、傳播體制、傳播隊伍、傳播觀念等的建設提供理論支撐,有助于國家話語主體國家意識、國家話語能力的培養,有助于其國家修辭能力的提高。國家話語體系建構研究,擺脫了話語分析范式,從純語言學范疇拓展到政治、傳媒、外交以及文化和文明層面,上升為國家行為,為國家傳播和國家發展提供一種系統的整體方略。這是學術和國家發展的融合,它同時也為話語學等的學術研究開辟了新的廣闊空間。

三 國家話語體系建構的途徑和戰略

怎樣來建構國家話語體系呢?我們認為,這應區分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在理論層面,要建構一套中國理論,這種理論是國家的,其中有政黨理論、政府理論,也應有民間理論。但是,它們都是從國家角度、國家層面進行的建構,而不應成為以個人或某些集團為核心的某種政治思想或政治理論,它不是也不應成為政治說教,不能成為一種政黨教條。它應融匯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方面的文明成就,包括歷史的、現代的和當下的,應成為中華文明的集中概括。它體現的既是國家意志和國家價值,同時也應是國民意志和國民價值。

在實踐層面,要建構中國國家話語的傳播體系,提高國家話語能力。國家話語主體及其國家話語能力,是國家話語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話語主體,包括國家領導人、國家媒體、政府官員以及國民等。國家話語能力,是全球語境下各種國家話語主體建構和理解國家話語、扮演國家話語角色、表達國家意志、傳播國家文化與文明的實力。它應包括全球傳媒體系、傳播隊伍、受眾培養、語境塑造以及信息生產等諸多方面。那么,如何來提高全球語境下的國家話語能力呢?我們認為,應重視采取以下戰略和措施。

1.全球漢語語境建構戰略

應加強全球傳播環境建設,塑造全球漢語環境,培養中國文化受眾環境,重視國際受眾信息需求,充分考慮國際受眾的民族文化心理需要,建設兼顧世界文化、傳播目的國的本土文化和中國文化的信息生產和信息消費市場。《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提出:“面對新形勢新任務,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而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必須在新的歷史起點上全面深化改革,不斷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求是》2011年第21期。顯然,在國家話語體系建構中,增強漢語語言環境自信,是實踐上述三個“自信”的重要表現之一。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十分重視國際漢語環境建設,漢語國際教育的規模空前壯大。2004年以來,我國先后在國外的數百所大學建立了旨在傳播漢語和中國文化的孔子學院、孔子課堂。據統計,目前已建立孔子學院440所、孔子課堂646個,總數超過1000個,覆蓋了五大洲的120個國家和地區。劉延東:《攜手促進孔子學院事業發展共同譜寫中外人文交流的新篇章——在第八屆孔子學院大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 《孔子學院總部、國家漢辦網》2013年12月7日。“孔子學院的建立標志著我國的國際漢語教育成為長遠的國家戰略。”這將大大改善我國的全球漢語傳播環境,當然,這個戰略還應繼續加強。語言空間的拓展,就是文化空間的延伸。

2.話語主體培養戰略

應打造全球傳播的國家主力軍,實行外來主體與本土主體的結合,媒介體系的內外融匯、隊伍建設上的內外融合,實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培育公共傳播隊伍,使本國民眾、國際民眾成為中國國家傳播的話語主體。其中,民間話語主體的培養是關鍵,使中國民眾、其他國家的民眾成為中國故事積極主動的敘事主體,這不僅是具有建構中國國際話語體系的戰略意義,同樣具有穩定中國國內話語體系的重要作用。“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民相親來自心相知,心相知源自文相通。”陳汝東:《加強全球修辭傳播研究,共同促進人類文化發展》, 《國際修辭學研究》(第二輯),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第iii頁。培養民間話語主體,實現國家故事的民間化,無疑是提高話語可接受性和話語效率的重要舉措。同時,也是推進外交,實現國家意志的重要方略。民間話語是扭轉國際政治航向的方向盤。

3.話語生產戰略

要轉變話語生產觀念,改善傳播方式和方法,以信息服務為導向,以各國受眾的心理為基礎,以各國受眾的信息需求為目標,進行話語信息生產和銷售。如此,才能提高我國國家傳播的話語質量,才能滿足受眾信息需求,實現信息生產與信息消費的雙贏。近年來,中央提出要“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必須“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求是》2011,第21頁。, “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習近平:《青年要自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北京大學師生座談會上的講話》,《新華網》2014年5月5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涵蓋了國家倫理、社會道德和公民道德三個層面,整合了中國傳統文化和現代智慧,融匯了華夏文明和人類文明,這在宏觀上規定了我國國家話語體系建構的重要內容。當然,這些還不夠,仍需進一步完善。我們認為,在國家話語信息的生產中,還應重點突出中華文明的智慧,特別是古典智慧與現代智慧。近來,我國政治領域中所倡導的“中國夢”、經濟與國際合作領域中提出的“一帶一路”、“互聯互通”等話語要素,已呈現出中外融通的特點。

4.媒體體系建構戰略

要樹立全球傳播戰略意識,完善我國的全球話語體系,加強全球媒體體系建設,整合現有媒體資源,改革運營體制,實現土洋合作、土洋融合、媒介融合、新老媒介融合,提高國際信譽,打造全球一流媒體,提高我國的全球治理能力。當前,我國的話語體系領域存在四大沖突:國內話語體系與全球話語體系的沖突、傳統話語體系與現代話語體系的沖突、傳統媒體話語體系與數字媒體話語體系的沖突、政府話語體系與民間話語體系的沖突。這四種沖突也是國家話語體系建構中面臨的四種嚴峻挑戰。要解決好這四種沖突,必須實現國家意志和利益與民間意志和民間利益上的統一,實現政府話語體系與民間話語體系、國家價值與國際價值、國內傳播模式與國際傳播模式的統一,把民間話語體系、傳統話語體系、新媒介話語體系、全球話語體系轉化為中國話語體系建構的積極因素。

以上論述表明,國家話語能力的建構,應上升到國家安全和戰略高度加以對待。國家話語體系的建構,應從中華文明或者說東方文明的歷史與現實的雙重角度加以重新審視。首先,應扭轉東方文明的發展方向,變向西看為東方守望。毫無疑問,在19世紀中葉之前,東西方文明的交集較少,東西方文明各自遵循自己的邏輯發展。15世紀中期開始,東方文明向西方延伸,西方文明向東方擴展,進而產生碰撞。結果導致東方文明的被踐踏、掠奪和蹂躪,致使東方文明開始向西轉向,似乎東方文明是落后的。但是,事實上并非如此。西方殖民主義擴張,恰恰不是因為東方文明落后,而是因為東方文明的先進和輝煌。不要忘了,殖民主義者是背著東方文明的古典智慧來東方搶掠的。東方和諧寧靜的田園文明境界,恰恰是西方的所謂先進科技文明所無法企及的。因此,國家話語體系的建構應首先重新審視自身文明的歷史和現狀,恢復文明自信心,重新確立自己的民族之魂。

其次,充分認識人類文明發展的規律。在歷史長河中,人類文明經歷了體力角逐時代、金屬武器和火藥武器爭鋒時代,到20世紀中葉逐漸邁入電子武器、原子武器時代,國家實力的大小主要體現在核打擊能力上,武力決定一切。但是,進入20世紀后期以來,人類文明的進步,國家實力的競爭,逐漸進入科技、經濟和文化競爭時代。西方發達國家也逐漸轉變了其擴張和殖民方式,逐漸由原始的地理空間殖民,轉向經濟、技術、文化、媒介空間的殖民。在當今世界,單純依靠武力征服他國、掌控世界的時代已經過去,盡管武力依然具有一定的威懾作用;而通過虛擬資本實現經濟繁榮的時代也面臨著巨大挑戰和危機。通過科學技術和文化實力,特別是國家價值、國家文化與文明,占領全球制高點的時代已經來臨。虛擬媒介空間將成為國家話語權角逐的主戰場。

因此,加強國家文化建設,完善國際傳播體系,增強國際傳播能力,尤其是國家話語能力,已成為我國整體國力提高的重要舉措和關鍵途徑之一。中國的國家實力、國家文化與文明、國家話語權乃至國家形象,都離不開國家話語能力,離不開國家傳播。無論是中國的經濟發展,對外貿易,還是外交、文化,最終都需要國家話語能力的支撐,都需要通過中國的國家話語體系來實現。國家文化和文明的建構和輸出,媒介話語空間文明將成為人類文明爭鋒的主要舞臺。實現科技支撐下的古典田園文明的現代復興,無疑是我國未來文明的重新選擇。

國家話語不僅是一種信息形態,也不僅是一個國家內外方針政策的集合形態,它是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文明的重要載體。國家話語能力,既是一個國家國民素質的重要反映形式,也是一個國家的政黨、政府執政能力的綜合體現,是其處理國內外事務、進行全球治理能力的集中體現,是國家軟實力、國家整體風貌的集中展現方式。國家話語能力,既是政黨、政府的,同時也是媒體和國民的。

綜上所述,國家話語體系是我國文化和文明的重要表達系統,是中國國家意志在當代的重新表達,是中華文明在全球語境下的話語呈現。建構中國的國家話語體系是建構、完善和傳播中國理論的重要方略。提高國家話語能力,也是進行國家價值輸出的重要途徑。國家話語體系建構,應該且已經上升為一種國家治理體系戰略。國家話語體系研究,為新聞傳播學、話語學等開辟了新的學科發展空間。大力加強國家話語學研究,是當代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特別是語言學、新聞傳播學、話語學學者責無旁貸的迫切任務。深入系統地研究中國國家話語體系建構的策略和方法,不僅對提高我國的國際傳播能力,提高中國文化的全球傳播效率具有積極意義,同時也對提高我國的國家軟實力,提高中國的全球治理能力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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