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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國內外英國公地制度研究的狀況筆者十多年前的碩士研究生李鴿為本部分的寫作查閱了許多資料、付出了辛勤勞動,特致謝意。

公地制度是幾乎遍及整個歐洲的制度。英國的公地制度具有保存的莊園法庭、村民會議卷宗豐富,圈地運動引起的社會震蕩劇烈,公地制度村莊標本一直保存到20世紀這樣一些特點。所以,對公地制度的研究,重點就在英國。

18世紀,圍繞急風暴雨般的圈地運動,人們對公地制度產生了高度的興趣,或者猛烈地抨擊它,或者熱情地贊美它。但是,對它進行史學研究的非常少。到了19世紀,當這一制度終于土崩瓦解之后,當新生的資本主義農業經營方式在導致效率提高的同時也導致大量農民流離失所,整個農村生活面貌徹底改變的時候,人們便回頭審視曾經作為千百年農民基本的生產生活方式并且決定了大地面貌特征的公地制度的歷史了。他們希望通過對這一制度歷史的研究,為現實的生活提供某些借鑒。著名法學家梅因(Henry Sumner Maine),著名英國中世紀史研究專家保羅·文諾格拉多夫(Paul Vinogradoff),英國農史研究的奠基人厄恩利勛爵(Lord Ernle),著名法律史專家、英國實證主義史學奠基人梅特蘭(Frederic William Maitland),既推測分析公地制度的起源時間和起源原因,又對它的效率進行了評價。Henry Sumner Maine, Village - Communities in the East and West, London: John Murray,1876. Paul Vinogradoff, Villainage in England,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68(1892); The Growth of the Manor, London: George Allen, 1911. Lord Ernle(Rowland E. Prothero), English Farming: Past and Present, London: Longmans, 1917. Frederic William Maitland, Domesday Book and Beyond,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897.

20世紀的研究不但隊伍擴大,而且專門成果不斷涌現。

20世紀一開始,斯萊特(Gilbert Slater)就在1907年出版了影響廣泛的《英國農民和公地的圍圈》一書。對于公地制度起源的原因,他認為,10世紀的英國公地制度是本民族傳統和各外來民族相互融合的結果。通過分析英國東部地區歷史上存在的公地和后來的圈地,他認為,圈地是有明顯的經濟效益的:農牧業產量增加,國家可以支配的經濟資源增加,人民的生活水平整體提高。這實際上從一個角度指出了公地制度的低效率,至少是不適應市場經濟環境。當然,他同時也認為圈地使許多原來依靠公地共同體中的公共權利為生的窮人淪落為一無所有的工人,靠微薄的工資生存。Gilbert Slater, English Peasantry and the Enclosure of the Common Fields, London: Archibald Constable & Co. Ltd. , 1907, p.227.

緊接著,宮訥(E. C. K. Gonner)在1912年出版《公共地和圈地》一書,著重研究公地共同體中對窮人幫助最大的公共地,也就是未開墾地:荒地、林地、沼澤、池塘等。這些地方的所有權不很明晰,同條田相比,沒有很多人可以用明確的財產權利來阻止圈地。所以,它們成為圈地運動的重點目標和最早的獵物。E. C. K. Gonner, Common Land and Inclosure, New York: Augustus M. Kelley, 1996,p.10.

格雷(Howard Levi Gray)在1915年出版了《英國的田地體制》一書。他參考了大量的編年史材料和圈地的法案,著重回答了兩個問題。(1)英國歷史上都有哪些田地耕作體系盛行過?(2)這些田地耕作體系的根源是什么?他的視野很開闊,考察了從中部地區到北部地區很多郡的歷史資料。他認為二圃制和三圃制的區分不是很明顯,它們的存在是相互滲透的。并且他認為只有英國中部郡縣的田地制度是清晰的,其他地方則相對模糊。東部地區的耕作技術比其他地區先進,在14世紀上半葉,肯特郡已經取消了休耕地。二圃制與三圃制是并行不悖的兩種耕作制度,并沒有優劣之分。Howard Levi Gray, English Field System, Cambridge US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5.格雷的研究成果的突出貢獻是使公地制度研究走向微觀,開創了公地研究的新局面。

第一次世界大戰明顯地影響了對英國公地制度的研究。格雷成果出版之后,很久沒有重要成果出版。但是,到了20世紀30年代,終于出現一對成就巨大的夫婦——歐文(C. S. Orwin)夫婦。當然,主要是丈夫歐文先生。1938年,他發表了《有關公地的考察》一文,深入分析了前輩學者的研究成果,提出了公地研究需要重新反思和亟須研究的新方向。(1)公地在不同地區所表現出來的不同形態并不表明公地制度有不同體系,而只表明公地制度發展過程的不同階段。(2)研究公地制度應該基于學術實際需要而不是政治理論。(3)現在有關田地結構、田壟(ridge)的出現的觀點應該重新反思。(4)耕作制度和社會生活是通過莊園法庭來強制實施的。(5)沒有充分的理由認為公地制度不能很好地服務于莊園生活。(6)公地制度最終被消滅的原因是工業發展的需要。圈地運動造成了經濟和社會利益的損失。C. S. Orwin,“Observation on the Open Fields”, Economic History Review, No.5, 1938, pp.134-135.

20世紀60、70年代,出現了被稱作“修正派”的一些農業史學家。他們依據大量莊園法庭卷宗、英國萊克斯頓莊園作為歷史標本保留的公地制度的實踐以及現代經濟學知識,對公地制度進行了功利主義的研究。他們挑戰梅因、保羅·文諾格拉多夫、厄恩利等大家形成的對公地制度起源的時間、產生的原因的傳統解釋。60年代,修正派的重要人物,也是公地制度研究的大家瓊·瑟克(Joan Thirsk)認為,公地制度直到12、13世紀才出現,其原因是人口大量增長導致土地不足,人們只得集約使用土地。Joan Thirsk,“The Common Fields”, Past and Present, No.29(Dec. , 1964).本書后面將多處引 用 瑟 克 的 成 果,所 以 這 里 不 詳 細 介 紹。M. A.哈 文 登(M. A. Havinden)、E. L.瓊斯(E. L. Jones)和埃里克·克里奇(Eric Kerridge)等人則否定原來那種認為公地制度缺乏效率、阻礙技術進步的觀點,認為早在16、17世紀,農業上重大的進步就已經發生Eric Kerridge, The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 1967, p.15.,比如引進蘿卜和豆類等新的飼料作物,將兩圃制或三圃制改為草-田輪作制,水灌干草地等。M. A. Havinden,“Agricultural Progress in Open-field Oxfordshire”, Agricultural History Review,9, 1961, pp.73-83; E. L. Jones,“Agriculture and Economic Growth in England, 1660-1750:Agricultural Chang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Vol.25, 1965, pp.1-18; Eric Kerridge,The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idem,“The Agricultural Revolution Reconsidered”, Agricultural History, Vol.43, 1969, pp.463-476.

關于公地制度,這個世紀還有一位根本不研究公地歷史的經濟學家加勒特·哈定提出了一個影響非常廣泛、久遠,直到今天還經常被中國經濟學界頻繁引用的概念:“公地的悲劇”(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這個概念是在作者的一篇探討整個地球環境污染和環境保護問題的論文中提出的。該論文介于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之間,所以發表在《科學》雜志上。哈定認為,歐洲歷史上公地制度的悲劇在于,根據理性的經濟學計算,從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每一個公地共同體成員都趨向于在公共牧場上放牧更多的自己的牲口。當大家都這么想并且這么去做的時候,必然的結果便是牧場超載從而最終導致牧場毀壞。Garrett Hardin,“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 Science, Vol.162, Dec. , 1968.20世紀興起的制度經濟學派中有影響非常廣泛的產權經濟學。“公地的悲劇”概念和“白搭車”(free ride)概念是產權經濟學的標志性概念。這個概念指出了公地制度史上的確長期存在的“私”侵蝕“公”的現象,但是,當然它并不能表述公地制度的實際效果。因為實際上公地制度有著抵制“私”的有效手段,所以,這一制度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并不是悲劇性的。

20世紀70年代出現了一些重要成果。一是唐納德·N.麥克洛斯基(Donald N. McCloskey)的著作《英國公地的持續》Donald N. McCloskey, The Persistence of English Common Field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5. Donald N. McCloskey,“English Open Fields as Behavior towards Risk”, Research in Economic History, 1, 1976, pp.124-170; idem,“The Persistence of English Common Fields”, in William N. Parker and Eric L. Jones, eds. , European Peasants and Their Markets:Essays in Agrarian Economic History,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5, pp.73-119.以及一些論文;一是耶靈(J. A. Yelling)的著作《1450—1850年英國的公地和圈地》J. A. Yelling, Common Field and Enclosure in England 1450-1850, London and Basingstoke:The Macmillan Press Ltd. ,1977.。他們都從經濟效益的角度分析了公地制度在非市場經濟環境中存在的原因、在市場經濟環境中瓦解的原因。

美國歷史學家奧特(Warren O. Ault)自20世紀20年代起就研究英國公地制度中的村規,發表多篇論文。Warren O. Ault,“Some Early Village By -Laws”, 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 Vol.45,No.178(Apr. , 1930);“Village By-Laws by Common Consent”, Speculum, Vol.29, No.2(Apr. , 1954).到70年代,他出版了一部研究村規的專著:《中世紀英格蘭公地制度農業:村規研究》Warren O. Ault, Open-Field Farming in Medieval England: A Study of Village By-Laws, New York: George Allen & Unwin Ltd. , 1972.。該書最大特色是收集并且翻譯了大量村規,并以此為基礎探討村規的制定與執行及其實際效果。

80年代的成果從達爾曼(Carl J. Dahlman)1980年出版《公地制度及其他》一書開始。此書專門研究共同放牧,認為共同放牧會帶來更高收益。作者的論證如下。第一,共同放牧降低了成本,因為不需要圈地,不需要為建籬笆額外支出經費,看護的人也少了,所需支付的費用也少了。第二,所有的耕牛似乎都有一種天性,它們不愿在被束縛的地方吃草,而更愿意邊走邊吃,如果在圍圈范圍內很小的地方放牧,則耕牛不能很好地吃草(熟悉草原牲口吃草習慣的人一定贊同這一觀點——筆者)。第三,共同放牧并不是完全地排除私人產權。在共同放牧時,每個人仍然控制一定的條田,一定的牲畜,只不過是共同放牧和集體決策。第四,是市場的發展導致了羊毛和谷物價格的高低相對發生了變化,羊毛變得相對價格昂貴和有利可圖,因此圈地運動開始了,把原來用于耕種的田地變成資本主義性質的農場,用于更大范圍的牧羊和獲利Carl J. Dahlman, The Open Field System and Beyond,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0, pp.141-145.

90年代,埃里克·克里奇(Eric Kerridge)的《英國的公地》、尼森(J. M. Nesson)的《1700—1820年的英國:公地成員、公共權利、圈地和社會變化》、格雷戈里·克拉克(Gregory Clark)的《公共意識:公共財產權、效率和制度變革》、羅伯特·C.艾倫(Robert C. Allen)的《圈地和約曼》先后出版。這些著作的共同特點是分析多于描述,并且大量運用定量分析方法。格雷戈里·克拉克、羅伯特·C.艾倫把豐富的英國13、14世紀的莊園法庭卷宗中的有關資料同19世紀中期的政府統計資料進行比較研究,從而得出結論:16、17世紀,也就是圈地運動之前,英國實行公地制度的地區不但糧食產量大大增加,而且勞動者的人均糧食產量也大大增加。圈地只是調整了收入分配格局:讓原來流入勞動者口袋的收入更多地流入了領主的口袋。Eric Kerridge, The Common Field of England,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2, p.101. J. M. Nesson, Commoners, Common Right, Enclosure and Social Change,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 Gregory Clark,“Labour Productivity in English Agriculture, 1300-1860”, in Bruce M. S. Campbell and Mark Overton, eds. , Land, Labour and Livestock: Historical Studies in European Agricultural Productivity,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pp.211-235. Robert C. Allen,“The Two English Agricultural Revolutions,1450-1850”, in idem, pp.236-254, quotation in p.253. Robert C. Allen, Enclosure and the Yeoman,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2, pp.171-187. Gregory Clark,“Commons Sense:Common Property Rights, Efficiency,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Vol.58, 1998, pp.73-102.

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考古學的田野調查技術給公地制度史研究帶來了重大進展。歷史學家們從田塊的遺跡去分析條田的起源和變化,已經有重要收獲。迄今,這種研究還在繼續。

國內學術界研究的代表性成果當屬舒建軍的《近代早期的發展模式:英國的公田與公共權利》趙汀陽主編《年度學術2006》,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第146~199頁。。文禮朋也做過探討。文禮朋:《中世紀和近代早期英格蘭敞田經營制度再認識》,《史學月刊》2006年第9期。筆者也稍有涉獵。趙文洪:《私人財產權利體系的發展——西方市場經濟和資本主義的起源問題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中世紀歐洲村莊的自治》,《世界歷史》2007年第3期,《人大復印報刊資料·世界史》2007年第12期轉載,中國社會科學網2011年10月轉載;《莊園法庭、村規民約與中世紀歐洲“公地共同體”》,《歷史研究》2007年第4期,《人大復印報刊資料·世界史》2007年第11期轉載;《歐洲公地共同體管理中的法治因素》,《史學理論研究》2008年第3期,《人大復印報刊資料·世界史》2008年第11期轉載;《歐洲公地制度中的財產權利》,侯建新主編《經濟-社會史評論》第四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公地制度中財產權利的公共性》,《世界歷史》2009年第2期;《公地制度中的平等精神》,《史學集刊》2010年第4期;《歐洲公地制度的政治學遺產》,《學海》2011年第2期;《圈地運動之前對公地制度的侵蝕與反侵蝕》,《安徽史學》2013年第4期。復旦大學向榮教授正在進行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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