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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勿吉的來源

第一節(jié) 勿吉與肅慎、挹婁、靺鞨諸稱謂的關(guān)系

肅慎族系在先秦、兩漢、南北朝、隋唐時期分別稱為肅慎、挹婁、勿吉、靺鞨,這一點早已成為學界共識。可是,名稱為什么會有這些變化?為什么這代表著不同時期的稱謂有時會同時并列出現(xiàn)于史籍中?這些名稱間的關(guān)系又如何?這一問題解決了,勿吉的來源問題也就解決了。這一問題很早就引起了學術(shù)界的注意。概括起來,主要有這樣三種觀點。

第一,挹婁是肅慎的易號,勿吉是挹婁的易號,靺鞨是勿吉的易號。就是說挹婁、勿吉、靺鞨是不同時期對完全相同的對象的不同稱呼,后者是前者的直系后裔。此說是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普遍觀點。對于為什么有稱呼的變化,持此說者意見又稍有不同,第一種意見推測由挹婁轉(zhuǎn)稱勿吉,“大概因其居地多山林之故”。而對勿吉何以轉(zhuǎn)稱靺鞨則沒有給出明確意見,認為現(xiàn)存各說均不夠完美妥當,“尚需進一步探討”。楊保?。骸睹C慎挹婁合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第234~236頁。第二種意見主張該族系的自稱是肅慎,女真是肅慎的同音異譯,挹婁意為穴居,是他稱。而“勿吉、靺鞨則誤以酋長之稱為部落之名”。呂思勉:《中國民族史》,東方出版中心,1987,第137頁。第三種意見與上面兩者又稍有不同,認為肅慎、女真之名“出自該族系的本名朱理真,即東夷人自稱的具有東和東人之意的朱勒失”,而挹婁是肅慎的同名異譯?!拔鸺峭匕硝r卑對其稱呼,是指其地以東的穢貊及穢貊以東北地區(qū)為勿吉”。靺鞨與勿吉是同音異寫,“勿吉、靺鞨是北朝、隋、唐對其族的他稱,而自稱仍是肅慎、挹婁”。張博泉:《女真新論》,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第42~45頁。

第二,肅慎是一個大的族系,內(nèi)部包含著不同的民族或部族,肅慎、挹婁、勿吉都是這一族系中的一個成員。不同時期勢力此消彼長,哪一民族或部族勢力最大,其名稱就成了整個族系的名稱;或者哪一部族與中原政權(quán)建立了聯(lián)系,中原政權(quán)就將該部之名看成是整個族系的名稱了。先秦時期肅慎部與中原建立了聯(lián)系,中原政權(quán)就以肅慎來稱呼整個族系;西漢時期,挹婁部最為強大,廣為人知,遂改稱挹婁;南北朝時期勿吉部強大起來,并與中原政權(quán)建立了聯(lián)系,勿吉自然就成了整個族系的代稱。持此說的有孫進己、干志耿、孫秀仁、董萬侖、薛虹、魏國忠、朱國忱等。魏國忠、朱國忱、郝慶云:《渤海國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第204頁;孫進己:《東北民族源流》,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7,第177頁;干志耿、孫秀仁:《黑龍江古代民族史綱》,黑龍江文物出版編輯室1982年內(nèi)部出版,第125頁;董萬侖:《東北史綱要》,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7,第99頁;薛虹:《肅慎的地理位置及其同挹婁的關(guān)系》,《吉林師大學報》1980年第2期。還有兩種說法,一是認為挹婁與勿吉、靺鞨的關(guān)系“更可能是同一族系不同部落之名顯于不同時期或不同時期活動于同一地區(qū)的兩個民族”;劉曉東:《挹婁、靺鞨關(guān)系的考古學討論》,《北方文物》2013年第1期。二是認為商周時期只有一個肅慎,居住在遼寧西部和內(nèi)蒙古東南部一帶,春秋時期遷徙長白山地區(qū),其后再遷松花江下游和黑龍江下游。遷徙過程中部族分散,居住在張廣才嶺地區(qū)的稱挹婁、松花江下游和黑龍江下游地區(qū)的稱肅慎。范恩實:《肅慎起源及遷徙地域略考》,《民族研究》2002年第3期。實質(zhì)上也是認為肅慎與挹婁是同時存在的同一族系的不同部分。此二說與第二種觀點大同小異,故歸于第二說。

第三,漢至唐時期,挹婁、肅慎、勿吉均為他稱(靺鞨是勿吉的音轉(zhuǎn)),挹婁是夫余人的稱呼,肅慎是中原人的稱呼,勿吉為拓跋鮮卑人的稱呼,而這幾種稱呼實際指的是同一人群。程妮娜:《漢至唐時期肅慎、挹婁、勿吉、靺鞨及其朝貢活動研究》,《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4年第2期;張甫白:《勿吉·靺鞨·渤海名稱別議》,《博物館研究》1994年第3期;張博泉:《女真新論》,第45頁。對于魏晉時期史籍中挹婁、肅慎同時出現(xiàn)的情況,認為原因是中原政權(quán)已經(jīng)將“肅慎以楛矢石砮來朝”當成體現(xiàn)自己政權(quán)合法并強大到威德及于四海的重要指標,所以硬給也以楛矢石砮來朝的挹婁貼上了肅慎的標簽。見王樂文《“肅慎族系”略論》,《歷史教學》2008年第2期;沈一民《再論肅慎、挹婁的關(guān)系》,《民族研究》2009年第4期;以及程妮娜上文。

我們先對前兩說略作辨析。二者的區(qū)別在于,前者認為不管是自稱還是他稱,這些稱謂都是整個族系的稱謂,后者則認為它們本來都是該族系中某一具體民族或部族的稱謂,后來才被用來指代整個族系。但對于由勿吉到靺鞨,二說均認為系同音異譯,其本身名稱并無變化。筆者比較傾向于后者,同時認為后者還有進一步補充的余地。

該族系不存在統(tǒng)一的自稱名號。南北朝時期以前,肅慎族系的發(fā)展狀況落后于相鄰的穢貊族系。南北朝時期的勿吉尚且“邑落各自有長,不相統(tǒng)一”。魏收:《魏書》卷一百《勿吉傳》,中華書局,1974,第2219頁。不但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民族或政權(quán),早期連大的部落聯(lián)盟也沒有形成。沒有統(tǒng)一的民族就不可能有統(tǒng)一的名稱,只能是各部落有各部落的名稱。史料中的統(tǒng)一名稱是中原史家以部分代替了總體,是他稱。這種情況在各民族發(fā)展的早期曾廣泛存在。比如,美洲的印第安人,雖然語言習俗比較接近,但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民族。他們分成了很多民族或部族,各族都有自己的稱號,印第安人只是歐洲殖民主義者對他們的稱呼。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印第安人民族或部族自稱印第安人。既然該族系沒有統(tǒng)一的自稱,也就不存在統(tǒng)一自稱的變化。那么從肅慎到挹婁再到勿吉的改變就只能是他稱的改變,是中原史家對其稱呼的改變??墒?,中原史家為什么要數(shù)次改變這一稱呼呢?對此,持第一種觀點的學者們都沒有給出十分明確的答案,這也是這一觀點的軟肋之一。肅慎、挹婁、勿吉三者發(fā)音完全不同,用“音轉(zhuǎn)”去解釋根本行不通。只有用第二種觀點去解釋才讓人覺得比較合理。

這樣認定是有史料支撐的?!缎绿茣げ澈鳌份d,渤海國“以肅慎故地為上京,曰龍泉府……穢貊故地為東京,曰龍原府……沃沮故地為南京,曰南海府……高麗故地為西京,曰鴨綠府……扶余故地為扶余府……挹婁故地為定理府……率賓故地為率賓府……拂涅何秋濤和孫進己等認為拂涅即勿吉,筆者深以為是。見何秋濤《朔方備乘》卷二十一《艮維窩集考》,光緒七年畿輔志局本;孫進己《東北民族源流》,第178頁。故地為東平府……鐵利故地為鐵利府……越喜故地為懷遠府”。在這里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肅慎、挹婁、勿吉(拂涅)、穢貊、沃沮、高麗、扶余、鐵利、率賓等都是同時并存、相互獨立、各有固定名稱和領(lǐng)域的民族或部族。特別是肅慎、挹婁、勿吉的“故地”并列出現(xiàn)更能說明問題。反對此說者認為,這里的挹婁故地可能是誤記,或者漢至晉挹婁的中心與先秦時肅慎的中心不在一地,所以有肅慎、挹婁兩個中心。楊保隆:《肅慎挹婁合考》,第47頁。這一推斷似有不妥,因為歷史學和考古學的研究成果證明,在上述的各“故地”中,能夠判定的部分都很準確。比如東京在今吉林琿春八連城,那里確是穢貊故地;南京在今朝鮮咸鏡南道北青郡,那里確是沃沮故地;西京在今吉林臨江,那里確是高句麗故地;扶余府在今吉林農(nóng)安,那里確是扶余故地。既然能確定的京府所在的“故地”都較為準確,說明這段記事有可靠的資料來源,那些目前還不能確定的府的“故地”的表述想必也是準確的?!缎绿茣げ澈鳌份^《舊唐書·渤海傳》的內(nèi)容豐富、準確了許多,不但在地理方面增加了上述諸“故地”的記事,在經(jīng)濟物產(chǎn)、語言習俗、典章制度等方面也都增加了重要內(nèi)容。而這增加的部分很可能來自張建章的《渤海記》。北宋歐陽修編寫《新唐書》時天下太平,文化事業(yè)發(fā)達,看到了《舊唐書》編者在五代那個戰(zhàn)亂年代沒有見到的張建章的《渤海記》。張建章出使渤海停留時間較長,留心渤海的各方面情況,并很可能見到了渤海的檔案資料,回來后寫成《渤海記》。這樣看來,《新唐書》中諸“故地”的記事很可能源于渤海人自己的資料,其可信度當然高于其他出自中原史學界的史料?!度毡緯o》也稱六七世紀來到日本西北沿海和島嶼的大陸部族為肅慎,而雙方發(fā)生了戰(zhàn)爭,不大可能存在利用肅慎之名來表現(xiàn)威德及于遠方的情況。同書又提到靺鞨,據(jù)馬一虹考證,日本史料中的“靺鞨(國)”是指亞洲大陸臨日本海或庫頁島地區(qū)居住的靺鞨部族,不是渤海。見馬一虹《古代日本對靺鞨的認識》,《北方文物》2004年第3期。所以誤記和其他推測都不大可能,肅慎、挹婁、勿吉或靺鞨就是同時并存的部族。

因為肅慎、挹婁、勿吉是同時并存的部落,所以他們有時同時在史籍中出現(xiàn),或者順序混亂地出現(xiàn)。對于這一現(xiàn)象,孫進己的專著《東北民族源流》、薛虹的論文《肅慎的地理位置及其同挹婁的關(guān)系》等研究成果已經(jīng)論述得比較清楚,筆者不再贅述。

可是,直接指言挹婁即肅慎,勿吉即挹婁、肅慎的史料更多:

《通志》卷四十一《都邑略·四夷都》:“勿吉,亦古肅慎氏國?!?/p>

同書卷一百九十四《四夷傳·東夷》:“古之肅慎,疑即魏時挹婁……魏以后曰勿吉國,唐則曰靺鞨。”

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二十五《契丹女真用兵始末》:“女真國本肅慎氏,東漢謂之挹婁,元魏謂之勿吉,隋唐謂之靺鞨?!?/p>

《通典》卷一百八十六《邊防·東夷·勿吉又曰靺鞨》:“挹婁、勿吉、靺鞨俱肅慎氏后裔。”

其實,這與上文的結(jié)論并不矛盾。這些史料都是在宏觀的角度縱論歷史,所言之肅慎、挹婁、勿吉、靺鞨都是不同時期整個肅慎族系的代名詞。肅慎族系在一個時期被以其中某一部族之名代稱整個族系,只能說明這一時期這個部族最強大,最有影響,并不說明其他部族不存在。

還有一些史料的記事頗耐人尋味:

《金史》卷一《本紀·世紀》:“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號勿吉,勿吉古肅慎地也?!?/p>

《通鑒地理通釋》卷六:“勿吉在高麗北,亦古肅慎地。”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三:“《三國志》所謂挹婁、元魏所謂勿吉、隋謂之黑水部、唐謂之黑水靺鞨皆其地也?!?/p>

《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七十五《四夷·東夷·勿吉國》:“勿吉國后漢通焉,亦謂之靺鞨,在高句麗北,亦古肅慎國地?!薄锻ǖ洹肪硪话侔耸灿型耆嗤挠浭?。

李心傳《建炎雜記》乙集卷十九《邊防·女真南徙》:“(女真)蓋古肅慎氏之地,其國在漢代稱挹婁,南北之間稱勿吉,隋唐時稱靺鞨。”

這些記事都只表述了挹婁、勿吉、靺鞨都是在肅慎之故地,換句話說他們的相同點只是地理位置,沒有言及他們之間在民族方面的關(guān)系,確實給人以它們不是同一民族或部族的感覺。這些不起眼的差別表明這些史料比其他史料述事更準確。

至于勿吉與靺鞨之間的關(guān)系,目前史學界意見已基本一致,認為是同音異寫,皆來自“窩集”,意為山林、大森林。有的史料干脆就將二者合而為一了。如《北史·勿吉傳》實包含勿吉與靺鞨兩部分;《通典》則立傳曰“勿吉又曰靺鞨”。雖然也有史料認為勿吉、靺鞨不是肅慎-滿語系語言,而是東胡系民族語言,是“江人”、“江民”之義,張博泉:《女真新論》,第58頁。但對于勿吉與靺鞨是同音的漢字異寫卻沒有不同意見。至于二者轉(zhuǎn)換的過程,《滿洲源流考》卷二《部族》解釋得非常清楚,茲轉(zhuǎn)錄如下:


按勿吉始見于北魏,亦謂之靺鞨,故《魏書》為勿吉傳,《隋書》為靺鞨傳,而《北史》云勿吉一名靺鞨,其事實為一國,蓋南北音殊譯對互異,并不得謂一國而二名也。第自唐武德以前則勿吉與靺鞨互稱,武德以后則黑水一部獨強,分為十六部,始專稱靺鞨。而粟末部自萬歲通天以后改稱震國,又稱渤海,無復目為勿吉者。


至此,我們可以下這樣一個結(jié)論:肅慎、挹婁、勿吉是同一族系中不同的民族或部族,由于強盛與否和是否為中原政權(quán)所知的原因,不同的時期,他們分別代表了整個肅慎族系。廣義上說,三者是相同的,因為都代表著整個肅慎族系;但狹義上又不同,因為它們本是各自不同的民族或部族。

考古學研究也得出了大體相同的結(jié)論?!皟蓾h時期所稱‘挹婁’至少留下了三類考古學遺存(波爾采-蜿蜒河文化、滾兔嶺文化、東興文化),事實上應該屬于挹婁的不同部落或者根本就是三個不同的民族,可能還有各自的名字,而記史者依自己的認識,以有接觸的人群即滾兔嶺文化的人群之名給這個區(qū)域中活動的所有人以相同的稱謂。而到魏晉隋唐時期,由于波爾采-蜿蜒河一系強盛,并占領(lǐng)了原夫余所在區(qū)域,逐漸與中原有了接觸,而滾兔嶺-鳳林一系沒落,記史者則因接觸的人群不同而賦予了他們另外的稱呼,甚而可能是以波爾采-蜿蜒河一系的名字取代了挹婁的稱謂。”劉曉東:《挹婁、靺鞨關(guān)系的考古學討論》,《北方文物》2013年第1期。再如,在三江平原地區(qū),代表勿吉早期文化的鳳林遺址并不是代表挹婁文化的滾兔嶺文化的延續(xù),它“雖與滾兔嶺文化、團結(jié)文化有一定的聯(lián)系,但也有明顯的自身特點,可以認為是一種新的考古學文化”黑龍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黑龍江省友誼縣鳳林古城址的發(fā)掘》,《考古》2004年第12期。。

還有考古工作者在對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挹婁-靺鞨文化區(qū)的考古學文化遺存進行對比研究后認為:“在挹婁-靺鞨發(fā)展中,大體以牡丹江、松花江下游段、松花江匯入以后的黑龍江中段及烏蘇里江為界,存在兩個不同譜系的考古學文化……依據(jù)考古學文化的分布和不同時期的變遷,可以推斷挹婁和靺鞨關(guān)系更可能是同一族系不同部落之名顯于不同時期或不同時期活動于同一地區(qū)的兩個民族?!?img alt="劉曉東:《挹婁、靺鞨關(guān)系的考古學討論》,《北方文物》2013年第1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DBF62/11228659603637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2751302-bIGa9L1tamF6VglW4XLXnsExHYlNQIRz-0-d85e040916ec0418f7cabeba92fd5c6e">

俄羅斯考古工作者也有類似的論斷:“作為中世紀民族共同體的靺鞨曾占據(jù)廣袤的地域……在這片廣袤的地域里不可能形成統(tǒng)一的靺鞨(俄羅斯學者所謂之靺鞨包括勿吉甚至挹婁)文化。首先,因為該文化的各種類型彼此相距遙遠,自然經(jīng)濟促成并發(fā)展了各個地區(qū)的特點。其次,靺鞨人不停頓地遷入存在著其他相當發(fā)達的民族文化的相鄰地區(qū)并開發(fā)那里,而那里的文化結(jié)構(gòu)會改變,有時是會極大地改變遷入者的文化面貌的,形成本質(zhì)嶄新的聯(lián)合體。”〔俄〕博洛京:《阿穆爾河沿岸地區(qū)靺鞨考古學傳統(tǒng)的起源》,楊振福譯,于建華主編《東北亞考古資料譯文集》第7輯,北方文物雜志社2007年內(nèi)部出版,第37頁。這一結(jié)論比較準確地道出了當?shù)孛褡寤虿孔尻P(guān)系的實質(zhì)。其實早在蘇聯(lián)時期就有不少學者認為,靺鞨的民族構(gòu)成很復雜,主體是通古斯部落,也包含著其他民族的部落,“由于通古斯不斷強大,這些異族部落在接受了他們的民族名稱后,又逐漸接受了他們的民族語言和民族文化。以某一強大部落或部落聯(lián)盟的名稱命名,乃是中央亞細亞和東亞民族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靺鞨在這一問題上亦不例外”姚鳳:《蘇聯(lián)學者對黑龍江沿岸中世紀部落的研究》,《北方文物》1990年第1期。

但勿吉和靺鞨的關(guān)系則與勿吉與肅慎、挹婁的關(guān)系不同,二者完全是一回事,是同音異寫,不論廣義、狹義都是一回事。所不同者僅在于使用的時間不同,前者是南北朝,后者是隋唐,正因為如此,在民族或部族的來源與形成方面,勿吉與靺鞨大體相同。就是說靺鞨的來源和形成過程就是勿吉的來源和形成過程。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勿吉與靺鞨也各不相同?!办呿H部族脫胎于勿吉,很可能是勿吉的某個部發(fā)展而來……靺鞨在部族的稱呼上可能受到勿吉的影響,又由于兩者在時代上相繼承,活動的地域也有重合的部分,因而在考古文化上表現(xiàn)出連續(xù)性和某種共同性,這些共同性往往使人將兩者等同起來。但兩者實非同一實體,靺鞨部族不論其所包容的種族成分,還是分布地域,都多于、大于勿吉?!?img alt="見馬一虹《靺鞨、渤海與周邊國家、部族關(guān)系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第69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DBF62/11228659603637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2751302-bIGa9L1tamF6VglW4XLXnsExHYlNQIRz-0-d85e040916ec0418f7cabeba92fd5c6e">此說有一定道理,但證據(jù)尚不十分充分。

最后再探討一下第三種說法。此說很有可取之處,特別是關(guān)于魏晉時期史籍中挹婁、肅慎同時出現(xiàn)的原因的分析有相當?shù)暮侠沓煞帧V挥袃牲c,一是與《新唐書·渤海傳》中諸族各有不同“故地”的記事有矛盾,二是肅慎與靺鞨在日本史料中也同時出現(xiàn),尚不能讓人完全接受。

有一點應當注意,靺鞨本應是靺羯。唐“鴻臚井欄石刻”作“敕持節(jié)宣勞靺羯使”,《北齊書》作“是歲,庫莫奚、靺羯、契丹并遣使朝貢”, 李百藥:《北齊書》卷七《武成帝本紀》,中華書局,1972,第92頁。還有一些成書于唐的相關(guān)史料寫作“靺鞨”,可見在唐代是“靺羯”與“靺鞨”并用。勿的古音讀作“末”,則“靺羯”與“勿吉”發(fā)音更接近,所以靺羯是正確的,“鞨”為“羯”之誤。不過今天靺鞨已經(jīng)成為普遍的寫法,本書依慣例仍寫作“靺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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