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阿扶和其他男子近了幾分，說了幾句話，我都會吃醋。”
他的話說地輕飄飄的，可落在她心上卻又似十分有力撥動著哪處心弦。
她也想來逗逗他。
“可是我在朝為官，所見之人都是男子，眼下又在軍營，這里可是到處都是男子。”
他聽出了她言下的挑釁之意，擰著眉打量她一眼。
“阿扶什么時候也學得如此不正經？”
帳里搖曳的燭光映著她臉頰的酡紅，嘴邊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她道
“在謝大人身邊久了，耳濡目染自是學了不少。”
他深深一笑，望著她的眼神愈加深邃。
“阿扶就不怕我下次吃醋再做出什么沖動的事來？”
說著，他晃了晃尚且還包著紗布的右手。
她笑容一斂，皺著眉道
“你這個人怎么如此無賴，那你且說個法子，我應你就是。”
她竟毫不知情，自己已經走進他精心布下的陷阱里。
唇角一勾，他緩緩湊到她的耳畔，半晌不知低語了什么，聽著的人卻反應極大。
她霍然從他身上抽身出來，一雙驟然睜大的眼睛輕閃著細膩的光澤，整張臉上漲起的紅暈如同天邊燒灼的晚霞。
“你……你……你不知羞恥！”
她將手指著他，身上不住顫抖。
瞧著她又羞又惱的表情，他恨不得將這一刻的她狠狠揉進骨血里。
末了，他還勾著那抹笑對她道
“沒想到，阿扶心中竟是這般的冰清玉潔啊。”
他想靠近一些，可她卻慌張后退。
“你別過來！”
他哭笑不得。
“阿扶別怕，我是不會吃了你的。”
“滿口胡言”
她憤憤別開臉。
他笑著迎上前，握住她的雙臂。
“是，我是胡言亂語，是我錯，不過阿扶你也有錯。”
“我何錯之有？”
她一副吃癟的表情。
“你一早便傾心于我了，為何就是不肯坦白，害得我追你追得好苦。”
她臉上又是一陣紅白變色，輕輕垂了頭，臉上的表情也是相當窘迫。
若不是他親眼所見，還真想不到向來清冷持重的桓扶嬴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不過也有一種特別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這是她不為人知，僅他一人可見的桓扶嬴。
“阿扶”
他喚了一聲，她應聲抬起頭。
他的眼眸深情如潭，叫她癡陷進去。
“我曾對你說過的話，一句都不騙你，有些事遲早會給你個真相，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可能等我？”
他的話落在耳畔，是他重復了許多次的話，可眼下聽的心境不同，竟在心中生出柔軟纏綿的枝丫。
望著他的這一瞬她愣住了。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也會有如此貪戀他溫柔注視的這一刻。
見她不答，他繼續道
“你就什么也不要去想，有什么事，我來，我定不會叫你失望，可行？”
他的聲音帶著懇求之意，卻聽得她微微紅了眼。
一種久違的感覺在她心中蕩開淺淺的漣漪。
這么多年來，她還從未敢如此放心地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過。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人，很多年都沒感覺到的安心又似回來了。
于是她輕輕點了頭。
然而這個肯定對他來說是意外的。
他眼里難掩欣愉，開心到近乎無法自持。
他的身子抖了抖，小心將下巴抵在了她的頭頂。
“還有一事……”
她吞吞吐吐，纖長的羽睫忽閃。
“怎么了？阿扶什么時候也這樣不干脆了？”
此刻他才將她整個看穿。
她表面冷漠，神鬼莫近，可內心還是一個矜持柔韌的姑娘啊。
“你隨我出去，見一見將士們吧？”
長眉一挑，他笑了起來。
“怎么，阿扶就這樣急于將你我的關系公布于世？”
“別亂說！”
她板起臉。
“你這是第二次匆匆跑來了，定會讓人生疑，還以為是朝里出了事，軍心會有所動搖的。”
“我心中只想著阿扶一人，倒是忘了還有這種規矩。”
他郁悶道。
“無妨，隨我出去吧。”
她轉身向外走。
“屬下，全聽阿扶大人吩咐。”
他走上來拉住她的手，輕輕笑道。
但撩起簾幕的一刻，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在前面。
他瞧著她又是一副端正莊重的模樣，心下又暗暗恢復往日那般對她的促狹模樣。
他追上前，又重新握住她的手，并施之以適當的力道，讓她不能再抽出，但也不至于被握疼。
她一下子有些慌了，偏過頭來瞪著他。
“你做什么，快松開，要被人瞧見了。”
“當然是要將我們之間的事公之于眾啊。”
他笑道。
“你別亂來！”
“怎么會是亂來，這樣別人就會避嫌而不與阿扶親近了，我自然也能少吃些莫名其妙的醋啊。”
他輕佻地瞧著她，聽到吃醋二字，她的臉又變紅了。
趕快將臉別到一邊，還好山中星月之光隱晦，看不出她緋紅的面頰。
不過巡邏的將士自然是瞧見了他們二人如此旁若無人的親昵舉動，一個個都險些驚掉下巴。
有的干脆揉揉眼睛，打打臉，看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與莊周撲蝶，才看見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一幕。
他們自是沒有看錯的，只不過這一幕實在是駭人視聽。
“那……那是宰相大人和咱們桓大人吧？”
“是啊……”
“那宰相大人是拉著咱們桓大人的手吧？”
“是啊……”
“他們，他們就在這……這里……”
“是啊？”
一個稍還保有理智的人加入了這場討論。
“他們不是本就是夫妻嗎？之前宰相大人騎著高頭大馬將桓大人迎進的宰相府。”
“嗯？可我怎么聽說桓大人好像嫁的是桑眠大人呢？”
又一個喜歡打聽的人湊了過來。
“那是你聽錯了，迎親那天我可是見著了的，不能錯。”
“是嗎？”
“不能錯，不能錯，那么多人都瞧見了。”
“這也是樁美事啊，兩位大人都是超凡之人，你們不覺得很是相配嗎？”
“對啊，郎才女貌。”
“就是”
幾個人兀自低頭交談。
遠處昏暗的月影中，一個深色且清癯的人逆光而立，地上的影子映著此人似雙手在胸前抱著。
盯著遠處的兩道交疊的身影，那人似微揚了揚頭顱。
半晌，一聲不可聞及的輕笑隱匿在了聒噪的蟬鳴聲中。
過了不久，忽而從山澗里鉆出來的一陣勁風輕襲營地。
守夜的將士被風迷了眼，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甫一抬頭望去。
鐵黑的烏云不知何時從四處向中心翻滾匯聚，將星河月光全部遮掩。
“要變天了嗎？”
“都七月份了，又到了雷雨季了呀。”
“唉，這一下雨，以后守夜都不痛快了。”
“別抱怨啦，趕快添件衣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