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邪若夢
- 朱雀案
- 晨木里
- 2614字
- 2018-11-11 08:39:27
是夜,漫天的星辰碎落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河水在幽藍的月光下泛著青白的霧氣。
風一輕拂,河畔樹上的葉子簌簌作響。
忽而一片殘缺的樹葉墜入水中,順流而下沉沉伏伏,乘著水流忽攪亂了一抹芳菲嫵媚的倩影。
水波瀲滟,扶嬴深沉的眸子映出水中的圈圈漣漪。
她的眼亦如同一汪無底的深潭。
弄苒立她身后幾步,靜靜地望著她,幾次欲言又止。
“扶嬴姐姐!”
驀然間,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
她轉過身來,望著一男一女靠近。
為首的是一身雪青色紗衣的少女。
少女星杏眸輕揚,似乎年紀不大的樣子,嫣然一笑卻如異花綻放,眉宇之間竟還有三分冷艷的氣質與扶嬴相似,剩下的七分盡是嬌美靈動。
少女笑著撲了過來,胯間的布包輕晃,包上的玉石流蘇沙沙作響。
“扶嬴姐姐,阿凌想死你啦!”
“凌相,不得無禮?!?
云深在身后悶叫住她。
“哪里無禮,都是你太拘束?!?
少女回身朝他做了個鬼臉。
“阿凌,過來吧?!?
扶嬴伸出手,輕喚。
“看吧,扶嬴姐姐許我放肆!”
凌相似十分歡喜般,跳到她身邊。
而弄苒在旁邊卻將頭埋地更低了些。
“阿凌,可有發現?”
她問。
“一接到姐姐的消息,我和云大哥便馬上趕往那兩處查看了,只是那青樓女子的閨房和婢女死去的草叢早已經被清理地毫無痕跡。”
“凌相”
云深又出聲呵她。
凌相輕輕笑道
“哼,不過這可難不倒我,還好我鼻子靈,被我聞到在這兩個地方都有著同一種古怪味道?!?
“有何古怪?”
“這種味道不是血腥味,更不是胭脂水粉,似乎是一種藥,而且我猜想,應該就是這個藥,才使得一個人能在悄無聲息間被人殺害。”
凌相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認真。
“憑你對藥的熟悉,可能辨出此味道是何藥,又出自哪里?”
凌相武功雖然不高,但卻通曉醫理,且十分擅于用藥。
她識藥用藥的本事,恐怕就是這偌大的建康,還沒有一個人能超得過她。
扶嬴對她這點也是非常有信心。
凌相聞言,又甜美笑道。
“本來這兩個地方的氣味已經很細微了,加之有人好像故意掩蓋,所以我能探到的本也就僅此而已。”
凌相黑亮的眼珠一轉。
“不過……就在剛剛,我卻又聞到了這個味道?!?
說著,凌相目光緩緩落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弄苒身上。
扶嬴和云深也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
凌相移動身形,慢步到弄苒的面前,竟圍著她轉了起來。
“這個味道,就在弄苒姐姐的身上?!?
弄苒聞言渾身一顫,怔望著還不停步的凌相,叫道
“你,你說什么!”
扶嬴顰眉,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弄苒姐姐別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姐姐身上之所以有這股味道,應該是在兇手動手時,姐姐恰巧經過,且還很有可能是正與兇手近在咫尺?!?
凌相說著漆黑的眼瞳里登時射出幽冷的光,嚇得弄苒瞳孔放大。
頓時,弄苒竟覺背后寒氣乍泄,整個人也瑟縮在一起。
扶嬴的眉頭皺地更深,云深的臉上也有了些細微的表情變化。
弄苒不敢回憶,若她真的在那一刻與兇手離得那么近,那豈不是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扶嬴伸手將弄苒拉到身后,算是給她一個安慰,末了又問。
“可能知是何人所制?”
“是幽州斂家”
凌相斬釘截鐵。
想當年幽州斂家的醫術天下聞名,何人不知誰人不曉。
當時的斂家還一度被任命為燕國皇室的御用醫令,且福澤幾世,風光無限。
之后又是在王室的扶持下,斂家設了這天下最大的醫署,上邪閣。
而后,每年到燕國上邪閣求學的醫師,更是趨之若鶩。
可惜好景不長,后逢連年戰亂,燕國被前秦所滅,上邪閣毀,斂家也就此銷聲匿跡。
不過近幾年似又傳出斂家的消息。
有人說斂家早知燕國會有此難,所以早就將上邪閣搬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打算不再過問世事,只一心行醫。
此消息一經傳出,為了求得更高醫學造詣的人,便踏上了苦苦尋覓的道路。
帶大凌相的婆婆似乎就是一個成功找到斂家隱藏之處的人。
學成歸來已是兩鬢斑白,于是將這畢生所學教給凌相,這也才有了今日的凌相。
回憶畢,她再一次追問。
“阿凌,你可確定?”
凌相將手在抵在下巴上,肯定道
“不會錯,尋遍婆婆留下的手札,我才有所發現?!?
“是何?”
“筆記中記載斂家原本制作此藥,是為了在給病人做開膛治療時減輕病人痛苦,但之后因有人不能掌握劑量而傷了人命,所以沒有問世多久這藥就被禁了?!?
頓了頓,凌相又補充道
“如今若這世上再出現此藥,那么就一定是斂家的后人。”
聽了此話,她心中一事落定。
可新的疑問又來,幽州斂家何故不遠萬里來建康行兇呢?
凌相一副言語未盡的樣子,又將目光鎖定她身后的弄苒。
“我和云大哥這幾日多方探聽,得知那青樓女子死時發生了一件怪事,若兩件事真是同一人所為,那么,我想和弄苒姐姐核實一下。”
凌相眉眼輕輕一勾,沉沉道
“不知那夜橫死的婢女,是否也在死后被人斬去了右手?”
忽聞此,扶嬴臉上的表情一滯。
回頭望住剛回神的弄苒,問
“可有此事?”
弄苒又復顫抖,唇瓣張合,最后虛弱地嘆出一個是字。
聞此她眸光倏地一閃,臉色也愈發陰沉下去。
紫夜血雨,那日大船上黑衣人被盡數斬斷右手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凌相倒是一拍手道
“這下便對了,罪魁禍首還是這個朱雀戒指的主人,他蓄意害人不過是想給我們一個警告,想叫我們收手罷了?!?
“可斂家又怎會牽扯其中?”
許久沒發話的云深道出疑點。
“這個嘛,阿凌就不知了?!?
凌相莞爾一笑,退到一邊。
扶嬴未置一詞,她心里不明。
這次謝沉檠毀尸滅跡,不想讓她發現尸體真相。
那是否上一次在大船上斬手拋江,同樣也是想毀滅證據?
而且幾次命案都與謝沉檠有關系,可他究竟又在這里面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他對著她的眼神不像是假的。
可他有意瞞她,偏向兇手卻也是千真萬確。
“扶嬴姐姐,你在想什么?”
凌相瞧著她有些奇怪。
她清理了雜亂的思緒,嚴肅說道
“阿凌,你與云深先停止追查朱雀一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這個斂家人。”
也許,他才是找出朱雀案主使的關鍵。
“這個不難,只要他膽敢再出來傷人就一定會留下氣味,到時阿凌就可跟著氣味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了。”
凌相十分自信地挑眉。
“姑娘,我們真的要查下去嗎?”
回府的路上,弄苒終于忍不住問。
她慢慢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對弄苒仿佛也是對自己說道。
“放任自流只會殃及更多無辜,你可明白?!?
生于斯,誰又能真的置身事外。
就連曾經打算隱居深山的謝沉檠,不也一樣又來管這世間紛擾之事了嗎。
“奴婢明白,姑娘心兼天下,不顧個人生死,可奴婢不同,弄苒的心里就只有姑娘一人。”
弄苒繞到她面前。
她抬起頭,盯著眼前動情的人又繼續說下去。
“不過,若姑娘執意要將這條路走下去,奴婢,跟著就是。”
弄苒的笑容里掛著幾滴淚,她有些心疼地握住弄苒略顯單薄的肩。
“跟著我,叫你受苦了?!?
弄苒忙搖頭。
“姑娘待我的好,從未讓奴婢覺得苦?!?
微涼的夜風里,主仆二人相對而立。
隱隱月光中,本蕭索的背影卻愈發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