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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修皇陵韜光養(yǎng)晦(1)

粘罕被岳飛殺得不敢妄動,但是岳飛的兵力也不足以全殲金兵,戰(zhàn)事陷入膠著。

轉(zhuǎn)眼間,宗澤元帥七十大壽來臨,在留守府大廳大擺酒宴,犒賞三軍。

岳飛、張憲、王貴、牛皋一干人等剛大捷而歸,特來賀壽。

宗澤滿面紅光,舉起酒杯向眾人道:“今日雖是老夫壽辰,但更應(yīng)該是替諸位辦的慶功酒。汜水一戰(zhàn),全軍團結(jié)一心,大獲全勝,老夫先敬各位將軍一杯!”

眾人紛紛謝過宗元帥,大家同干一杯。

宗元帥喝完一杯后,又倒了第二杯,卻沉吟了半晌,才冷冷道:“這第二杯嘛,我要敬王燮王將軍。”

王燮不知大禍臨頭,依然客氣道:“末將不敢。”

宗澤冷冷道:“王將軍,你可知道我要敬你什么?”

王燮聽后一怔,心里咯噔一下。

杜充趕緊向他看過來,不知他哪兒又惹著宗元帥了。

只聽宗元帥一字一頓地道:“我要敬你膽大包天,厚顏無恥,冒功領(lǐng)賞,觸犯軍規(guī)!”

聽聞此言,滿座皆驚。王燮撲通跪下,喊道:“冤枉啊,宗元帥明察!”

杜充連忙問道:“宗元帥,王將軍一直忠心報國,您何出此言啊?”

宗澤早已胸有成竹,宗欣在王燮營中暗查數(shù)日,早已掌握了確鑿的證據(jù),了解了事件經(jīng)過,此時見王燮裝糊涂,便冷哼一聲,道:“殺退金人大軍,都是先鋒岳飛以及他帶領(lǐng)的八百壯士的功勞,王燮不圖殺敵,反而蔽賢冒功,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豈容奸將埋沒人才,以至賞罰混亂?前次打曹成,他救援不力,已饒他一次,這次豈能再放他一馬?按照軍規(guī),推出去斬了!”兩名士兵聽命,便上前押送王燮。

王燮連忙跪下,抱著宗澤的腿求饒道:“宗元帥饒命啊!末將再也不敢了!杜元帥,救命啊!”

杜充看著他道:“你做出這種事情,皇上也救你不得呀!別說殺頭,就是殺你三次,也不足以平息眾怒!不過……”

眾人看向杜充,不知他要賣什么關(guān)子,只聽他向老元帥勸道:“不過,宗元帥,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念在王燮昔日多有戰(zhàn)功的分兒上,且饒他不死吧!”

宗澤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怎能視軍法如兒戲?”

杜充笑道:“金人未退,陣前殺將,我怕寒了眾將士的心啊!”

宗澤冷冷道:“若不殺他,那才叫寒了眾將士的心吧!”

杜充依然笑道:“殺則重,罰則輕,不如不輕不重,打四十軍棍,皆大歡喜。”

老元帥聽后,知道他要護著自己的心腹,皺眉不言。

岳飛看到老元帥有些為難,畢竟杜充是朝廷欽命的副元帥,宗元帥也拿他沒辦法,要是杜充非要和宗元帥針對起來,恐也不好,于是拱手向老元帥說道:“宗元帥,想那王將軍也是報國心切,又急于立功,才犯下這糊涂大罪,請饒他一命吧!”

聽聞此言,王燮很是意外,自己多次給他難堪,沒想到他會替自己求情。

宗元帥也感到很意外,不知岳飛有何用意。

岳飛見老元帥依然猶豫不決,道:“宗元帥,如今是抗敵之關(guān)口,正是朝廷用人之時,還望元帥網(wǎng)開一面。”

杜充忙道:“宗元帥,岳飛所言極是……”

宗澤無奈,擺擺手道:“既然岳飛給你求情,老夫就網(wǎng)開一面,四十軍棍就四十軍棍!”士兵聞命,帶王燮下去執(zhí)行軍法。

雖然死罪已免,但在全軍將士面前被杖責,王燮心里極是不服,一邊不斷地慘叫,一邊憤恨地盯著岳飛。

宗澤老元帥慶完自己的壽辰,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在院中習劍,吩咐下人將岳飛請來。不多時,岳飛從外面走了進來。

宗澤看到岳飛,再練了幾個套路方收勢。岳飛在旁邊看著,不由贊道:“來如風雷震四宇,罷若江海凝清光。宗帥好劍法!”

老元帥一邊收起手中寶劍一邊笑道:“昨夜高興,多飲了幾杯,今日一早起來就覺得頭暈,看來不服老不行啊。”

岳飛拱手道:“老元帥馳騁沙場,雄風不減當年,吾等晚輩自覺慚愧。”

老元帥開懷一笑,忽然臉色一正,道:“岳飛,你可知道我一大早找你來是為了何事?”

岳飛肅然道:“請元帥賜教!”

老元帥看著他,良久不語,最后嘆了一口氣,道:“岳飛,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官場上的事情可比戰(zhàn)場上要復(fù)雜得多。昨日我明知王燮知法犯法,冒領(lǐng)軍功,卻故意放他一馬,你知道這是為了什么嗎?”

岳飛看著老元帥,默默搖了搖頭。只聽老元帥接著說道:“杜充雖為我的副將,可是此人城府極深,且在朝中人脈深厚,根基穩(wěn)固。有人告訴我,杜府夜夜笙歌,燈火通明,招待之人俱是朝中重臣,亦有商賈權(quán)貴。由此看來,這杜充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啊!”

岳飛終于明白了老元帥的苦衷,嘆了一口氣道:“這王燮倚仗在杜充麾下謀事,便胡作非為,做出冒領(lǐng)之事,依照我朝律法,該從重嚴辦才是,但是……”

老元帥不等他把話說完,憤然道:“話雖如此,但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責罰王燮,我和杜充便有了爭斗的口實,必然導(dǎo)致軍心大亂,將恐引發(fā)朝廷動蕩,故而老夫只能委屈你了。”

岳飛拱手道:“岳飛明白,老元帥大人有大量,個人私怨不過是一時之快,如果動搖了軍心國本,我岳飛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宗澤喟然長嘆一聲,道:“我想,眼下杜充還會盯住你不放,他是主和之人,難免會和你起沖突。我剛接到皇上的密令,要重修凌煙閣,我便大力舉薦,將你岳家軍派往皇陵。”

岳飛聽后納悶,便問道:“讓我去修皇陵?”

宗澤點點頭,道:“對。這皇陵乃皇家根基、社稷之本,派你去老夫放心。更何況,我擔心如果你留在軍營之中,杜充和王燮遲早會借機生事。你年輕氣盛,難免會中他們的招啊。”

但岳飛實在想不通,大敵當前,放著好好的仗不讓打,卻派自己去修什么陵墓,別說大材小用,即使自己才能堪當,但也不是時候啊,于是不服氣地道:“話雖如此,可是此時大敵當前,末將更愿在前線殺敵!”

宗澤見他不解自己的良苦用心,便不容置辯地道:“在皇陵也能為國盡忠。你作好準備,隨時聽候老夫調(diào)遣。現(xiàn)在將你派出機動在外,老夫行動會更加方便。”

岳飛聽聞,知道再無回轉(zhuǎn)余地,便拱手相拜,領(lǐng)命道:“末將定不負大帥所托!”

粘罕率領(lǐng)十余萬兵馬南下,卻不想被岳飛以區(qū)區(qū)八百人擊敗,消息傳到金太宗耳里,頓時龍顏大怒,不僅撤了粘罕的職,還發(fā)誓不破南宋決不還師,當即派遣金兀術(shù)接替粘罕為帥,率領(lǐng)鐵浮屠南下。

幾天后,金兀術(shù)率著數(shù)萬精騎,帶著他的鐵浮屠,雄風浩蕩,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粘罕營地。

這天,粘罕趴在自己營帳的行軍床上,一名軍醫(yī)為他治著箭傷,軍醫(yī)稍微動一下,他便感到疼痛難忍,一陣大罵,甚至推開軍醫(yī),掙扎起來,抓起酒杯等器物砸向軍醫(yī)。

軍醫(yī)踉踉蹌蹌逃了出去,粘罕正氣鼓鼓地心生煩躁,此時,韓常帶著金兀術(shù)進來。

金兀術(shù)看到方才那一幕,不禁冷笑了一聲。韓常輕輕叫了一聲“大帥”,粘罕卻頭也不抬,怒喝道:“滾開,別煩我!”

金兀術(shù)見狀,笑呵呵地上前要同他說話。粘罕正待發(fā)作,突然抬頭一看是金兀術(shù),不禁一怔,納罕道:“你怎么來了?”

金兀術(shù)笑道:“陪你喝酒啊,你看誰來了?”說著回頭看了看。

翎妃聽到金兀術(shù)的聲音便從外邊跑了進來,沖粘罕叫道:“哥哥!”粘罕叫了一聲“翎兒”,兩人擁抱在一起。

粘罕久久地打量著自己的妹妹,笑道:“老四沒有欺負你吧?”

金兀術(shù)在一旁笑道:“她是粘罕的妹妹,誰還敢欺負她呀!”

翎妃故作嗔怒地看了看金兀術(shù),然后轉(zhuǎn)向粘罕,撒嬌道:“哥哥,你看他現(xiàn)在不就是在欺負人嗎?”

粘罕聽到哈哈大笑,心里替妹妹和金兀術(shù)高興。

翎妃看了看粘罕身上的繃帶,問道:“哥哥,你的傷怎么樣?”

粘罕擺擺手說不礙事。

翎妃心疼地道:“哥哥,你別這么糟蹋自己,你的傷不輕,需要好好治療,這次,兀術(shù)來了,你就別操心了。”

粘罕一聽,心里一時五味雜陳,看著金兀術(shù)道:“看來皇上是讓你來接替我的?”

金兀術(shù)坦然笑道:“皇上讓我接替大統(tǒng)帥之職,命你回京療傷。”

粘罕聽了,一陣難過,悲憤地大聲笑道:“見我打了敗仗,就立馬讓我滾蛋,這是哪門子的規(guī)矩!我不走,不殺了宗澤和岳飛,我死也不走!”

金兀術(shù)見他這樣,知道他心里難受,便安慰道:“大哥,你別這樣,咱們都是手足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金兀術(shù)的仇人,我一定會為你奪下汴京,為你報仇!”

粘罕聽他如此說,又看看自己的妹妹,心里不無感動,緊緊握住金兀術(shù)的手,淚水不由得滑了下來。

粘罕努力平靜下來,輕輕拍了拍金兀術(shù)的手,道:“不說這些了,不說這些了。”說著,拉金兀術(shù)和翎妃坐下來,又吩咐韓常去準備些好酒好菜,他要為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接風洗塵。

韓常很快準備好了酒菜,粘罕吩咐手下大將一起來參加,一則為四皇子和自己的妹妹接風洗塵;二則也讓他們迎接新元帥。大帳內(nèi)觥籌交錯,眾將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頻頻向四皇子敬酒。

粘罕心中失落,卻故作豪邁,與眾人喝了一圈又一圈。

翎妃看著自己的哥哥這樣,心中也甚是難過。金兀術(shù)知道她心中難過,屢屢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很快粘罕就醉倒了,金兀術(shù)命令兩個士兵扶他下去休息,也吩咐翎妃下去照顧自己的哥哥。翎妃知道他還有話要說,自己不便逗留,于是起身告辭。

金兀術(shù)見粘罕和翎妃已經(jīng)下去,慢悠悠地將手中的羊腿吃完,喝了口杯中酒,輕輕咳嗽一聲,一臉肅殺地端坐在那里。眾人見狀立馬安靜下來。

只見他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著,看著大家,卻不說話,眾人不由得緊張起來。沉默良久,金兀術(shù)方緩緩道:“你們說,咱們此番喝酒是為了什么?”

一名金將答道:“給四皇子接風洗塵!”金兀術(shù)笑著,搖了搖頭,道:“是嗎?韓常,你說呢?”韓常聽見金兀術(shù)點自己名,惶惑地答道:“四皇子接任統(tǒng)帥,將士們開心。”金兀術(shù)聽過沉吟不語。那些將士見猜不著四皇子的心意,無不緊張惶恐,一陣靜默和尷尬。

哈迷蚩見狀打破沉默道:“還請四皇子見教。”

金兀術(shù)突然笑了笑,看著眾人,冷冷道:“你們說得大錯特錯!你們喝酒,是因為你們在汜水關(guān)打了敗仗!你們的心像你們的大帥一樣亂了,怕了,不敢向前了!”

眾人一聽,紛紛站起來,向金兀術(shù)表態(tài)道:“末將寧可死了,也要殺到汴京,殺了宗老匹夫,報這一箭之仇!”

金兀術(shù)等他們哄鬧的聲音平息下來,看著他們,說道:“你們說要打敗宗澤,為汜水關(guān)一戰(zhàn)報仇的關(guān)鍵是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更是摸不著頭腦。金兀術(shù)見他們再次莫衷一是,不禁惱怒,大聲道:“輪著說!韓常,你先來。”

韓常再次被點名,更加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們只是被南人偷襲了而已,下次決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

金兀術(shù)聽后,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看向自己的得力干將夏金烏。

夏金烏見四皇子看向自己,便泰然自若答道:“宗澤有地利之便。”

金兀術(shù)依然不滿,看向自己的軍師哈迷蚩。哈迷蚩拱手道:“宗澤德高望重,三軍愿意為之所用。”金兀術(shù)聽后笑笑,依然搖了搖頭。眾人實在不解,一起向他請求道:“還請四皇子明示!”金兀術(shù)這才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關(guān)鍵是一個人——岳飛!”眾人聽過,一陣安靜,無不默然承認四皇子說得對。這岳飛不簡單,敢以八百之人抵擋金人十萬大軍,絕對是金兵南下的心頭大患。

此時,岳飛正在去往鞏縣修陵的路上。經(jīng)過幾日跋涉,這天,岳飛率領(lǐng)牛皋、張憲、傅慶、王貴、楊再興一干人等驅(qū)馬來到鞏縣陵寢。

那些守陵官員早已接到消息,列隊候接,恭迎岳飛等人。

岳飛見狀,趕緊下馬與這些官員施禮。只聽這些官員說道:“鞏縣老小早就盼著岳將軍來了!”

岳飛拱手道:“還要煩請各位,為岳某安排設(shè)案祭拜。”那些官員說早就安排好了,然后帶著他們?nèi)ゼ缐凹腊萘艘环S后各自離去。

第二天一大早,岳飛把大家集中起來,讓他們先隨便轉(zhuǎn)轉(zhuǎn),熟悉熟悉環(huán)境。

雖然岳飛已經(jīng)將老元帥的用心給大家講了,但眾人依舊不大明白。

只見張憲看了看毫無生機的陵寢,喃喃道:“唉,這一趟也不知道是來對了,還是來錯了。”

牛皋聽他抱怨,直接嚷道:“上戰(zhàn)場,咱們是死活人!保陵寢,咱們是活死人!”

傅慶怕他還要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趕緊打斷道:“你這一張牛嘴,沒個把門兒的,你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吧?”

牛皋不服道:“不是嗎?上了戰(zhàn)場,早晚要倒下去,不是死活人是什么?到這兒來,只比這些死人多一口氣兒,不是活死人是什么?”

岳飛見他們爭吵,再次警告道:“皇陵乃是國家社稷命脈,國之大業(yè)根基。我等當不負圣望,竭力盡心,敢有試法違命者,重罰不赦!”

王貴應(yīng)道:“大哥,你放心吧,咱們岳家軍不會給您丟臉的。”

張憲點點頭,道:“王貴兄弟說得是,我們都會遵從大哥的。不過,我倒是有些別的擔憂……”

岳飛知道張憲一向心思機敏,便問道:“擔憂什么?”

張憲這才說道:“大哥被派到這里來駐守皇陵,全國張榜公布,我想金寇也肯定會知道您在這里,還有曹成那幫賊寇,肯定會知道您遠在鞏縣,弄不好會騷擾您的湯陰老家,我擔心伯母和嫂子會有危險。所以,我想大哥還是把家眷都接到這里,暫住一時,以免后患。”

不提倒還好,一提,岳飛更加想念母親、孝娥,還有岳云他們,便答應(yīng)道:“這主意甚好,只是我剛到皇陵,不便抽身,王貴,你替我走一趟吧!”

王貴領(lǐng)命就要出發(fā),楊再興欲言又止,幾次三番,終于道:“大哥,我也想和王貴兄弟一起出發(fā),連夜趕往湯陰,把大哥的家眷接來鞏縣皇陵!”

岳飛聽他請命,有些意外,他明白楊再興想趁此機會與母親化解一下恩怨,但這個時候不知合不合適,于是有些猶豫。

牛皋心直口快,在一旁勸道:“大哥,你就讓他去吧。”

岳飛看著楊再興,向他點點頭,道:“也好,再興,你和王貴帶一隊人馬趕往湯陰,今日起程,速去速回。”

楊再興、王貴二人領(lǐng)命,點了一隊人馬奔向湯陰。

這天,湯陰縣一處烏煙瘴氣的賭坊中,人頭攢動,“招財進寶”的牌匾下,賭坊老板飲著酒,看著眼前之狀,志得意滿。

賭坊中央,一個老無賴正滿頭大汗,盯著賭桌上的銀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岳飛的舅舅姚袞。

這姚袞自從偷了岳翔的盤纏后,竟偷上癮了,過兩天便去姐姐家順點東西出來賭,也不關(guān)心姐姐失去兒子的心痛。今天他又輸了,那老板見他已經(jīng)輸紅了眼,勸道:“姚袞兄弟,你今天手氣太差,還是別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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