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羽與兩部《三國志》

關帝靈簽 第七簽 甲庚 大吉

仙風道骨本天生，又遇仙宗為主盟。

指日丹成謝巖谷，一朝引領向天行。

[圣意]圖名遂，求財豐，訟得理，病不兇，行人至，夢飛熊，陰地吉，婚姻全。

[東坡解]天生富貴，況得神助。凡骨成仙，升騰云路。庶人遇貴，財物皆聚。百事大吉，何必疑慮。

一 關羽及其時代

與劉備共生

關羽的生年、父母的名字與出生日期皆不明，其家庭情況在史籍中并無記載。他的字也并非“云長”，而是“長生”。通常，名與字的含義是有聯系的，如諸葛亮（“亮”意為“明亮”）字孔明（“孔”意為“非常”, “孔明”意為“非常明亮”）。但“長生”與“羽”無關，而“云”字則與“羽”有關聯。這樣的知識應該也是后人才學到的。《三國志》中的《關羽傳》并未記載關羽在與劉備相遇之前的生平，而是從他離開家鄉河東郡解縣逃往涿郡開始的。

在關羽出生的東漢末年，借幼帝登基而掌權的外戚和推翻外戚并干預朝政的宦官造成了政局的混亂。靠符水（符紙和圣水）治病的張角創建了太平道，在窮困潦倒的農民中，以這種宗教結社為寄托的人不在少數。光和七年（184年），張角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為口號率眾起義，史稱“黃巾起義”。關羽的逃亡便發生在這種混亂的社會背景之下。

關羽在涿郡遇到了自稱漢室后裔的劉備，并下決心與之一道同這亂世抗爭到底。然而，劉備出身于下層社會，以編草鞋、賣草席為生。為曹魏建國奠定基礎的曹操在一開始起用了同族的曹仁、曹洪以及宗族成員夏侯惇、夏侯淵為地方軍隊指揮官，后來創立孫吳的孫權之父孫堅在起兵之際也已有孫賁、吳景等有力的同族和宗族成員輔佐，與他們相比，劉備的條件可謂十分不利。不過，劉備雖然出身低微且缺乏經濟實力，卻率領關羽、張飛、趙云等人，憑借其卓越的武勇擔任了傭兵隊長，逐漸在亂世中嶄露頭角。關羽所為之效力的劉備，可以說是一位在不利的條件下白手起家的英雄。

在東漢末年的群雄之中，袁紹的情況與劉備正好相反。袁紹擁有最顯赫的家世和最雄厚的經濟實力，坐擁河北四州，與擁立東漢末代皇帝獻帝的曹操處于對峙狀態。劉備趁此機會，于建安四年（199年）奪取了徐州。然而，曹操將劉備視為威脅，遂暫時放棄了與袁紹的決戰，轉而攻打劉備。劉備在小沛敗于曹操，逃往袁紹處。身處下邳城的關羽孤立無援，于是投降曹操，并保護著劉備之妻。

同年，官渡之戰的前哨戰打響，袁紹麾下猛將顏良包圍了曹操占據的白馬城。曹操親自率兵解救白馬之圍，任命關羽、張遼為先鋒。關羽突襲顏良部，斬顏良于陣前，從容而歸。曹操嘉賞關羽的功勞，封他為漢壽亭侯。但經此一役，關羽得知劉備身在袁紹處，便將曹操的賞賜盡數封還，回到劉備身邊。

告別劉備

建安五年（200年），袁紹在官渡之戰中兵敗，劉備于是前去投靠占據荊州的劉表。荊州在當時的亂世中意外地維持著和平，并形成了以司馬徽和宋忠為中心的“荊州學”這一儒家新學派，諸葛亮、龐統等志在通過實用性學問拯救亂世的人贏得了很高的評價。盡三顧之禮迎來諸葛亮的劉備以“隆中對”（即三分天下的計策）為基本戰略，希望建立以諸葛亮為中心的政權。為了劉備而拼命戰斗的關羽和張飛對此產生了不滿。劉備向他們解釋道：“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此即“魚水之交”一詞的由來。）關羽和張飛便不再抱怨。

在諸葛亮的斡旋下，劉備與孫權結盟，并于建安十三年（208年）在赤壁之戰中擊敗了曹操。但劉備不信任吳軍統帥周瑜的戰術，疏遠了軍隊，擊敗曹操的主力實際上是吳軍。盡管如此，吳國謀臣魯肅也有著自己的“天下三分之計”，即承認諸葛亮對荊州的影響和作為第三方勢力的劉備為了對抗曹操而進行的擴張，在其努力之下，劉備得以占據荊州南部，由此初次獲得了安定的根據地。

以荊州南部為據點的劉備試圖攻取益州。但統治蜀地的劉璋以東州兵為后盾，進行了頑強抵抗，龐統戰死。為救援陷入險境的劉備，諸葛亮攜張飛、趙云入蜀。如此一來，劉備終于得以統治蜀地，但他此后再也沒有見過關羽。

戰死荊州

此時，關羽正奉命留守荊州南部。但荊州作為水運發達的交通要塞，面臨著北面的曹操和東面的孫權發起兩面夾擊的威脅，因而轄制荊州需要外交手段，但這是為自尊心極強的關羽所不恥的。重視吳國與劉備同盟關系的魯肅在世時尚能居中調節，壓制吳國群臣的抗議，吳、蜀之間暫且能夠相安無事。但魯肅死后，孫權為籠絡關羽提出為自己的兒子求娶關羽的女兒，關羽拒絕求親并辱罵使者，由此引起了吳國的強烈不滿。

劉備據有蜀地后，為了從曹操手中奪取長安而向漢中進軍。同年，關羽包圍了守衛荊州北部的樊城的曹仁。曹操相繼派遣于禁、龐德前來救援，都被關羽擊敗。為此，曹操開始認真規劃遷都事宜。由此可見關羽之勇武對于曹操的震懾力。然而，關羽與吳國的關系日益惡化，吳國的呂蒙趁機奇襲荊州。關羽陷入被曹操和孫權夾擊的困境，敗走麥城，最終在孤立無援的處境中戰死。

三國的興亡

關羽死后不久，曹操也去世了，其子曹丕禪代東漢（25—220年），建立魏（220—265年）。劉備拒絕承認曹魏政權，繼承“漢”號，稱“季漢”（221—263年，“季”意為“幼子”）。盡管如此，劉備并未攻打曹魏，而是為了給關羽報仇而攻打吳國，并在夷陵之戰中兵敗，最終駕崩于白帝城。

劉備將自己的兒子劉禪托孤于諸葛亮，為了實現興復漢室之大業，諸葛亮全力北伐曹魏，后于建興十二年（234年）在五丈原去世。在與諸葛亮作戰中頗有功績的司馬懿權勢迅速膨脹，其孫司馬炎于咸熙二年（265年）取代曹魏，建立西晉（266—316年），并于咸寧六年（280年）滅吳，終結了三國鼎立的局面。

何以化身為神

可以說，《三國志》中記載的關羽是令曹操都畏懼的三國時代的代表性武將。但布下“背水陣”的韓信曾擊破項羽，使劉邦得以統一中國并建立西漢（公元前202—公元8年）；相傳繼承了諸葛亮“八陣圖”的李靖，為唐朝（618—907年）統一中國立下赫赫戰功，北方游牧民族突厥聞其名便不戰而退。與這些中國歷史上聲名顯赫的武將相比，關羽的功績并不能與之相提并論，且其結局也算不上輝煌。但為何卻是關羽得到了神化呢？

要解答這一疑問，讓我們從比較陳壽《三國志》和羅貫中《三國志演義》兩書對關羽的書寫態度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