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

關帝靈簽 第二簽 甲乙 上吉

盈虛消息總天時，自此君當百事宜。

若問前程歸宿地，須憑方寸好修為。

[圣意]訟宜和，病宜禱，功名有，遲莫躁，求財平，問婚好，若妄為，身莫保。

[東坡解]萬事乘除，隨時而處。否極泰來，事無齟齬。收成結果，方寸修為。切莫妄動，萬福來宜。

一 桃園結義

解鹽

關羽出生于解縣，這就使他與劉備、張飛之間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

解縣位于今山西省西南部，處于鹽池（解池）的西南端，是產(chǎn)鹽的中心地區(qū)。解縣面朝黃河支流，解鹽（又稱解州鹽）以河東郡、河內(nèi)郡、河南郡“三河之地”為銷路。堯以河東（平陽）為都，殷以河內(nèi)（安陽）為都，周以河南（洛邑）為都，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將“三河”稱為天下的中心。此外，夏的都城安邑和舜的都城蒲阪都位于解縣附近。由于對解鹽的支配關系著王朝的興亡，因而歷代王朝的都城都集中于解縣的近郊或解鹽的銷路三河之地。

在商業(yè)發(fā)達的春秋戰(zhàn)國時代（春秋時代為前770—前476年，戰(zhàn)國時代為前475年—前221年），出現(xiàn)了后世晉商的先驅。

在春秋時代，魯國貧窮之士猗頓向陶朱公（曾仕于越王勾踐的范蠡）學習積蓄錢財之法后，以鹽池以西的猗氏縣為據(jù)點販賣解鹽，獲利頗多，據(jù)說富可敵王侯。又有戰(zhàn)國時代仕于魏文侯的段干木在河東郡以北，通過太原的博勞（馬商）與少數(shù)民族進行交易而獲利。段干木不僅進行解鹽貿(mào)易，還參與解鹽的販賣，為魏文侯提供財政支持。劉備與張飛的出生地涿郡位于連接北京與太原的直線上，是與北方游牧民族的一個交易地點，自古以來馬匹貿(mào)易就十分繁盛。

這就解釋了為何關羽在從其故鄉(xiāng)解縣亡命的途中會遇到劉備和張飛。關羽能夠逃到遙遠的涿郡，是因為他與從事解鹽貿(mào)易的商人關系深厚，從而利用了這條解鹽流通的路線。

據(jù)《三國志·先主傳》記載，劉備舉兵之際，中山的馬商張世平和蘇雙向其提供了大量錢財作為資金。中山位于太原與涿郡之間，張世平和蘇雙為收購馬匹來到涿郡。出生于涿郡的劉備和張飛得到了馬商提供的資金，同馬商的貿(mào)易對象、與鹽商關系深厚的關羽一道，趁黃巾之亂舉兵起事。作為《三國志演義》的主人公，在桃園結義的劉、關、張三人都與商人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不僅他們?nèi)耍痪弥笤谛熘葜С謩洳⒚妹眉藿o他的糜竺，也是一位在后世留下傳奇形象的大商人。

商人的實力

公孫瓚是劉備在業(yè)師盧植學塾中的同門，劉備以兄事之，他的集團也與商人有著密切關系。公孫瓚出身于更加靠近北方民族的遼西郡，曾到涿郡（盧植的故鄉(xiāng)）求學。其中或許存在著依托馬匹流通建立起來的關系網(wǎng)。不久之后，他以易京為中心建立了政權，但他并不禮遇和延攬士人，而是與沿街賣絹的李移子、商人樂何當、卜師劉緯臺等人結拜為兄弟，并以此作為政權的基礎。據(jù)記載，這三人都擁有巨額資產(chǎn)。公孫瓚得以組建“白馬義從”（統(tǒng)一由白馬組成的騎兵部隊）的經(jīng)濟實力不僅來自其結拜兄弟，還借助了互相聯(lián)姻的商人的力量。

日本也使用“士農(nóng)工商”一詞，如其所示，儒家將商業(yè)貶低為妨害農(nóng)業(yè)發(fā)展的末業(yè)。然而，實際上是因為畏于商人的實力。秦漢帝國也打壓妨礙農(nóng)民主體地位的商人。學習蜀學（儒家流派）的陳壽對商人和商業(yè)自然態(tài)度淡漠，并未記載公孫瓚與李移子等人結拜為兄弟一事，是裴松之注引用的史籍中記錄了糜竺為有錢人的傳說和公孫瓚與商人間的聯(lián)系。在三國以后的分裂時期，儒家與國家的聯(lián)系變得松散，關于商人的記載才逐漸增加。

結拜兄弟之契約

如前文所述，《三國志》中并未明確記載關羽逃亡的原因，也未明確記述他與劉備、張飛的相遇。因此，小說就有了自由發(fā)揮的空間，創(chuàng)作了劉、關、張三人結拜為兄弟的“桃園結義”這一虛構故事：

（朝廷為平定黃巾軍，發(fā)榜招募義兵。）（劉備）當日見了榜文，慨然長嘆。隨后一人厲聲言曰：“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嘆？”玄德回視其人，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此乃張飛。看榜文者為劉備，中山靖王劉勝之末裔，家貧，販屨織席為業(yè)。二人同入村店中飲酒，正飲間，見一身長九尺之大漢入內(nèi)，此乃關羽。因殺害倚勢凌人之豪族，逃難江湖。三人同到張飛莊上，共議大事，于莊后桃園中祭告天地，結為兄弟。）“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毛宗崗本《三國志演義》第一回《宴桃園豪杰三結義》）

《演義》在重要人物出場時，都會描述人物的外貌特征。由于小說是從評話發(fā)展而來的文學作品，因此都會先描述人物的外貌，以便聽眾和讀者了解人物的大概形象。這與京劇以胡子的顏色（黑色、灰色、白色）來表明人物的年齡，以臉譜來區(qū)分豪杰、反派、丑角、動物等角色的方法是相同的。小說將關羽描述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丹鳳眼，臥蠶眉”。張飛身長八尺，關羽身長九尺，按照明代的度量衡來計算，都是超出常人的身高。外貌的描寫基于相面中的說法，因此聽眾和讀者能夠據(jù)此推測人物的命運。關羽的“丹鳳眼”是暗示其將成為王侯的面相，“臥蠶眉”則是年輕時中狀元的面相。關羽是武將，同時酷愛閱讀《春秋左氏傳》，因而這是與之相應的面相。在日本，人們將豐臣秀吉描述為重瞳（一只眼睛里有兩個瞳孔），以此敘述其成功的故事。重瞳是舜和項羽都有的面相，悲劇英雄霸王項羽推翻了秦朝，卻被建立漢朝的劉邦打敗，在某些方面確實與豐臣秀吉有相似之處。

《三國志》中當然沒有記載“桃園三結義”。不僅如此，《三國志》雖然明確記載了劉備“兄事”公孫瓚，但對于劉備與關羽、張飛是結拜兄弟一事只字未提。陳壽只是在《關羽傳》中描寫了關羽與劉備“恩若兄弟”：

先主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

后來，關羽被吳國殺害，盡管劉備為與曹魏對抗而建立了蜀漢，但為了給“義弟”關羽報仇，他并未攻打曹魏，而是與吳國在夷陵交戰(zhàn)，最終兵敗去世。很難想象一位皇帝為了給臣下報仇而改變國家方針，但盡管如此，劉備還是將對“義弟”關羽的“情”置于國家大義之上。這是劉備最大的魅力，但對于蜀漢舊臣陳壽來說，作為史家很難將蜀漢失敗的原因歸結為結拜兄弟的情誼。陳壽想記述的終究是他們之間的君臣關系。

《演義》則不僅輕松地超越了這一原則，而且極力稱贊關羽以及劉備、張飛維系結拜兄弟之義的做法。因為這是一部演繹“義”的小說，三人是為了挽救在黃巾之亂中殘破的漢室而起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