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九年初。
是冬,戰爭還在持續,硝煙彌漫在沁冷的空氣中,將士們的鮮血染紅了雪地,這一切無不令人發寒,發憷。
當初那溫潤如玉的男子,早已在連續幾個月的戰火下洗禮,變得愈發的剛韌,錚錚鐵骨。
凌亂的旗幟倒在戰火中,叛軍狼狽而逃。當今圣上下令,凡是在此次平叛中又功者,均可回家與家人團聚。
蔣錫手中緊攥一把紅珊瑚釵,就是此前在老者攤位中所得之物。
那些零碎的記憶依舊時不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似曾相識。他也曾試圖尋找過,但卻是無功而返。
現在,他只想親自給他的清兒簪上這只發釵作為禮物。
有多久沒見過他心上的人兒了,相思入骨,那種滋味自己已然能體會的到。
“爹,我想去泗州。”沒等蔣齊答應,蔣錫就跨上馬兒,只身一人前往泗州,去見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清兒,我回來了,我們一起看日落日出。
——
陰云籠罩著整個天空,充斥著一種不祥的預兆。
“朝廷將黃河從汴河引入淮河,洪澤湖水位不斷提高,淹沒線上移,泗州城根長期在水中浸泡,甃筑的城墻基趾日見崩壞,護城河的水位高于城內。雖是保了京城一方,但難道要置我們泗州百姓與死地嗎?”在議事廳身為泗州太守的沈云培不禁擔憂道。
不少泗州下轄區域的小官紛紛贊同。
“依小人之見,現在也只好暫時加堤防固了。”其中一位官員建議道。
沈云培點了點頭,無奈嘆息:“各地區明天就開始實施吧。”
可他們沒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場滅頂之災向這坐繁華的城逼近。
——
是夜,風在不停的吹著,將新開嫩芽的枝條吹得顫顫巍巍。
閨閣里的沈清坐在書案旁,想著心愛的男子,想著他什么時候會回來。
將近一年來,向她提親之人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可都被她一一婉拒了,只為他。
又是一年,已經十年了,花開花謝,但她還一直等著他。
不想他了,便熄燈睡覺。
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沈清貼身的通透暖玉似乎閃了一下,卻也是快得讓人發覺不了。
“快!快帶夫人和小姐離開!淮河一帶陰雨天氣大堤忽然坍塌,浪勢迅猛,各地區的堤壩根本擋不住,周邊區域大多被淹。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沈云培催促道。
“爹爹,那你呢?”沈清關鍵時刻還是保持冷靜。
“爹身為泗州城這一方的太守,自然是要堅守陣地,指揮大家加固堤壩,保得這一方水土。”沈清拍了拍出落得亭亭玉立沈清的肩膀,語重心長。
“既然爹你不走,難道我們要一走了之,然后茍且偷生嗎?我們是一家人,難道我們不應該一起承擔責任嗎?”沈清用堅定的口吻反問他,牽起沈云培的手,那雙手因常年勞累,布滿了老繭。
“清兒,說得好,我們一起抵御這洪水,我們是一家人!”
其實她是在等他,如果她走了,他還找得到她嗎。
世界之大,我們能夠相遇,亦可能在冥冥之中分離。
天意難違,又有誰能敵過天呢?
最終,城還是被淹了,大部分地方都埋藏于洪澤湖底,繁華落幕夢已葬,這座城曾經的繁華消弭于歷史長河,不復存在。
唯有泗州城最高的一座云峰獨自聳立在天地之間,望著那洪水沖刷這那一棟棟房屋,顯得有些孤單。
沈清在水中掙扎,她感覺自己要死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蔣錫我們來世再見,爹娘,下輩子,我還做你們的女兒。
這一刻,碧綠通透的暖玉忽然大放異彩。
——
就快到江蘇境內了,蔣錫顯得有些激動,散去了他舟車勞頓的疲乏。
一路上,他似乎看見有大批的難民逃亡,流離失所。
他不禁有些疑惑,江浙一帶向來繁華富庶,百姓安居樂業,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出現大批難民?難道有什么地方發生了災禍嗎。
他只好下馬詢問,卻聽到了一個讓他痛徹心扉的消息——
泗州城發洪水,城中大部分被淹!太守一家指揮百姓撤離,卻因此罹難。
蔣錫呆了,他之前還興高采烈地準備好去見她,可她卻已經……已經……
他不信,他不信!
他一定要去看看,這只是謠言。他告誡自己。
“清兒,是我離開了你,難道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也要讓你離開我嗎,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蔣錫一人站在云峰上哭泣,眼前一片水澤。
“不,你還能再見到她。”空曠的天地之間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