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劍，就是劍，即便它藏在劍鞘中，即便它從不殺人，但它仍然是劍。就像一條狗，無論它如何高貴，如何卑微，承認抑或不承認，它始終就是條狗。即便它是一條會說話的狗，仍然只是一只會說話的狗而已。

一頭沉睡的雄獅，一旦它醒來，百獸震驚，森林都會為之顫抖。一把沉睡的劍，一旦拔出劍鞘，依然是一把能夠殺人的利器。劍當然是一把好劍，這把劍，劍長三尺三寸三分，劍寬三寸三分三厘，似乎從未出過鞘，又似乎不曾有過鞘。因為它是一把獨一無二的劍，一把號令天下群雄的劍。

歷史總是這樣被一件小事情，輕易改變了發展的方向。一把劍，一個人，一只狗，都可能是這個改變世界的力量，關鍵看你處在的方向。

深藏功名幾十年，一朝出鞘四海驚！

現在也許就是它重出江湖的時刻了。

第一章江南雨夜命案

寒江夜雨，林間小驛，自然別有一番凄涼。

江南的雨，有著與北方完全不同的節奏。北方的雨熱烈奔放，來的突然，走的也迅速。南方的雨則不然，仿佛它一直在那里一樣，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江南初春的雨，淅淅瀝瀝一下就要十天半個月，從不給人喘息的機會。這對任何北邊過來的人，都不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在這樣的雨夜，還要出門的人來說，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這樣的夜，孤獨的人，連綿的雨，襯出無盡的凄涼和孤獨。

“要是有碗酒就好了”，行人兀自嘟囔著。

酒自然是有的，而且一定是好酒。

江南的酒肆完全不同京城的，既沒有招牌，也沒有座椅。一人一店，長夜昏燈，既看不清店家的長相，也看不清酒水。一條長桌，一位顧客，一把酒壺。這對夜雨中趕路的行人已經算得上是最大的安慰了。

更難得的是酒肆的酒竟是京城都難得一飲的苦酒。苦酒，顧名思義，自然是品味苦澀的酒。前朝最盛的時候，就有文人墨客飽飲此酒，留下無數墨寶，足以隨其彪炳史冊了。

“好酒！好酒！”，行人自顧自地豪飲三杯，擊桌嘆道。

酒自然是好酒，更難得的是懂酒的人。

“苦酒，其實只要心中苦，喝出的自然就是苦酒”，店家顯然也是此中人物，“若是心中歡喜，即便是再苦的酒，想必也是甜的。”

“你也會喝酒？”客人頭也沒抬自顧自地喝著，沒有禮貌地問道。

“當然不會，沒醉過的人，怎么算會喝酒呢。”

客人終于抬頭，熾熱的眼神望向昏暗的燈前，顫抖的雙手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你不是他！”

沒有回答，因為迎接他的是冰冷、鋒利的劍，一把距離他的咽喉僅有一線的劍。

快，快得沒有人看清劍從哪里來，又向哪里去。可是一切都結束了。狠，狠得沒有讓客人說出一句話。

鮮紅的血，絲絲滲出染紅了雨水。

而那個人已經飄然離去。因為，他從未失手，從未對著同一個人出過兩次劍，對一個死人確實沒有必要再出劍了。

夜終于散了，雨竟然也停了。人總是健忘的，尤其是事不關己的時候。一個荒郊酒肆的命案，顯然沒有影響到天氣帶給人們的歡愉。

除了一群捕快，似乎再也沒有人去關注這個偏遠小店的命案了。現在他們正圍著這家小店，四處探查。而捕頭卻死死盯著酒肆里的東西看了起來。

然后，走到了柜上，打量著眼前這個蒼老的主人。四目相對，他突然發問。

“你是店家？”

“是。”

“死者你認識？”

“不認識。”

“兇手你看到了？”

“沒有，因為自始至終只看到了他一個人。”

他當然指的是那個死人。

“那你聽到了什么？”

“什么也沒有，只是最開始那個死者說了一句——你不是。”

“哦，就沒有其他了嗎？”

“是的。”

“你在這里干了很多年了？”

“是，已經好多年了，久到足夠認識這里的每一個人。”

“可是你卻不認識這個人？”

“是。”

“那意味著什么？”

“至少他不會是這里的人。”

“很好，很好。至少我們可以看出三點？”

“哦，愿聞其詳。”

“其一，殺手不是他要找的人，而原本那個人他至少是知道他的；其二，兩個人都是外地人，最少遠到你都不認識，是嗎？”

“是。”

“其三，也許上面的兩個假設都是不存在的，那么一定你在說謊。”

“哦，何以見得？”

“難道你不覺得一個對剛剛發生了命案的店家來說不應該這么淡定嗎？”

“為什么不能呢？”

“常識，萬事反常皆為妖！”，顯然他已經抓住了一點東西了，“難道你不應該跑掉嗎？亦或者嚇的口舌不清？”

“有道理，很有道理。”

“或者你就是兇手，或者你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哦，那樣的場景？”

“殺人的場景，或者就是現在這樣的場景”，他自信地盯著店家，因為電光火石間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你很聰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哦，你在懷疑我？”

“不是嗎？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解釋？”

“當然，至少我有一百種理由推翻你的猜測”，店家不屑地看著地上的尸首，無視他的追問，“很簡單的道理，如果是我殺的人，至少我不會就這樣把他放在這里，不是嗎？”

“還有呢？”

“我更不會等你來審問我”，店家從容走到門口，指了指地上的血跡，“當然更不會任這血跡流向房外。”

“也許是你疏忽了呢？”

“當然，也可能是這樣，不過即便是個疏忽，難道就非要用這種最愚蠢的辦法？”鄙視，赤裸裸的鄙視，“你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他——”

店家一指地上那個人，“明顯是被劍殺死的，而且是很快很寬很鋒利的劍，從左前方刺穿咽喉，力度、速度都恰到好處。”

“我當然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這是一把什么樣的劍？”

“什么樣的劍？”

劍自然都是可以殺人的，可是從這樣的角度和力度一擊而中，卻絕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出來的。

這樣的道理，捕頭自然明白。

“你不覺得這樣的力度和速度，本就不因該是我這樣的老人所有的嗎？”，依然是風輕云淡，似乎說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而且你要明白，左前方出劍，這個人很有可能不是右手持劍。那你再看看我的手。”

說著舉起了右手，竟然沒有拇指。顯然這樣的手是沒法拿劍的。當然更不能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