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言如刀
- 冷案重啟3:深淵之光
- 樊落
- 17387字
- 2018-07-18 15:14:08
半小時后,甘鳳池覺得相信上司的他簡直就是個傻×。
喬飛的家被搜查過后,他養的四只鸚鵡就被暫時帶去了鑒證科,環境突然變了,鸚鵡吵個不停,大家把喂養工作都推給了老羊,老羊一見蕭蘭草要跟鸚鵡問案子,忙不迭地都推給他,自己跑去了隔壁房間求清靜。
蕭蘭草比老羊會養動物,在他的安撫下,幾只鸚鵡總算停止了吵鬧,開始乖乖吃東西。
但蕭蘭草沒問出什么情報,喬飛雖然喜歡鸚鵡,用的籠子和食物也都是上等貨,但他卻不會教育,鸚鵡說的都是粗話,要不就是“賺多少啊,有錢,玩大的,騙子”這類一聽就不是什么好詞的話。
老羊把旁邊的窗戶打開,探頭幸災樂禍地問:“是不是很有趣啊?”
甘鳳池逗弄一只顏色鮮艷的鸚鵡,它的籠子放得比較遠,看起來不太合群,直沖另外幾只叫,甘鳳池想給它喂食還差點被啄到,看在它漂亮的分上,甘鳳池原諒了它。
“老羊,這只虎皮鸚鵡挺可愛的。”
“別搞笑了鳳梨仔,這是金剛鸚鵡,很貴的,市價要四五千呢。”
“這么貴,喬飛賺的昧心錢都用來養鳥了嗎?”
“那幾只比較便宜,大概幾百塊。”
“原來是高富帥和窮屌絲,難怪玩不到一起去。”
“未必,這些小家伙的欺生心理很重的,玩不到一起大概是因為小金剛是后來的,你聽它們說話。”
甘鳳池照蕭蘭草說的仔細聽了聽,小金剛幾乎不說臟話,而是比較逗樂的模仿,蕭蘭草打開手機里的音樂,它還會跟著音樂聲來回搖擺,老羊在對面被逗得哈哈哈大笑,說:“蕭科長你是不是養過鸚鵡啊,看起來挺上手的。”
“以前接觸過一只很討厭的鸚鵡,所以現在看到這些覺得它們都是小可愛。”
蕭蘭草逗弄著鸚鵡說:“真神奇,籠子里放了這么多食物,就好像喬飛知道自己不回來了似的。”
甘鳳池也發現了,籠子里的食物和水足夠一只鳥吃上幾天了,他說:“會不會是兇手喂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如果兇手喂過鸚鵡,至少證明他本性不壞,邢星不是壞人,但他會考慮這么多嗎?
下午,邢星被帶過來了,其他人都出去做調查了,負責審問的工作就交給了馮震,甘鳳池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快問完了,他聽裴晶晶說邢星會被當嫌疑犯拘留,才知道他們在邢星的公寓里搜索時找到了附子。
下毒案中出現了烏頭堿后,甘鳳池就去認真了解了這種毒藥的特性功能,所以知道附子這個詞。
附子又名草烏,有毒,但同時作為中藥也有其用藥價值,有些藥膳餐廳還私下使用附子,甚至有人用附子做美顏護理,邢星就是這樣,他說這是他從朋友那兒拿到的偏方,用自做的附子美容液每周做兩次,對皮膚特別好,他因為工作量大和壓力的關系,最近皮膚粗糙,所以才會使用。
甘鳳池在外面聽著,幾乎想翻白眼,邢星在調理皮膚之前應該先調理他的腦袋——就算附子可以作為美容藥使用,也肯定需要專業藥理人員的調制,這種東西怎么能自己亂搞呢。
“這到底是什么坑爹的朋友啊,相信他還不如請教咱們男神,看他的皮膚多好啊。”
甘鳳池點點頭,覺得裴晶晶說得非常有道理,沖她豎豎大拇指。
邢星在被問的過程中一直反復強調他購買附子是用于美容,完全不知道它有毒,更別說下毒害人了,至于偷喬飛的鑰匙和去他家找東西這件事他也承認了,不過不是昨晚,而是前晚,也就是喬飛死亡的那晚。
邢星通過關系問到了喬飛隱蔽的住所,他猜測喬飛想在宴會上找情報,不會很快回來,所以在偷了鑰匙后就馬上跑去了,卻沒想到在翻找的時候燈突然滅掉,他還看到了“鬼”,嚇得往外跑,慌亂中不知道頭撞到了哪里,就暈倒了,等醒來后燈都亮了,他一是怕“鬼”,二是怕喬飛突然回來,就慌慌張張跑走了。
他還說翻找東西時特意戴了手套,所以現場的指紋是他醒后驚慌失措下摘了手套留下的,他都擦過了,可能是沒擦干凈才會被警察發現。
“有沒有搞錯啊,一個大男人還怕鬼,除非是他心里有鬼,膽小鬼,你說是不是鳳梨仔?”
“是啊,誰說不是呢呵呵。”
甘鳳池扯著笑附和裴晶晶,心驚肉跳地想老天保佑,狐貍科長可千萬別把他嚇暈的事說出去啊,要是那樣,他今后還能在局里待下去嗎?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邢星還讓馮震檢查自己后腦上的傷,他腦袋上鼓起一大塊,疼得要死,還好沒出血,他怕被人知道,也不敢去醫院,還要忍痛出外景。
他說甘鳳池去跟他詢問案情時,他其實想說實話的,但又怕被懷疑,所以才會隱瞞,現在被揭穿了他反而松了口氣,這樣就能正大光明去看醫生了。
馮震問他去喬飛家找什么,他猶豫再三最后說了實話,他曾經跟碎尸案的被害人女老板有過包養關系,本來交往這種事你情我愿,爆出去也沒多大關系,但糟糕的是那個案子鬧得太大,女老板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他之前又矢口否認了兩人的關系,喬飛跟他說拍到了他們不雅的照片,如果照片流出去,會嚴重損害他的形象,他現在的事業如日中天,怕公司知道后會舍車保帥,所以才會鋌而走險去偷竊。
邢星的解釋倒也合理,馮震又問他昨晚是否也去過喬飛的家,他否認了,說前一晚被嚇破了膽,又怕再扯上官司,哪里還敢去,喬飛的鑰匙他也偷偷扔掉了,還以為可以瞞過去,誰想這么快就被揭穿了。
甘鳳池比較相信邢星說的話,至少他的解釋合乎邏輯,但假設邢星說的都是事實的話,那就代表去喬飛家的還有第三個人,這個人連著兩晚去喬飛家顯然也是為了尋找什么,但兩次都被打攪到,才被迫裝鬼嚇人。
所以喬飛到底勒索了多少人啊,導致這么多人去他家里翻找。
審問結束,邢星被帶了出來,他的臉色很頹廢,眼眶都凹下去了,來到走廊上,他還一直反復強調自己沒殺人,還讓馮震一定要找到他的色情照片,說那關系到他今后的演藝生涯等等。
甘鳳池提前避開了,免得惹麻煩,誰知邢星看到了他,抓著墻不走,又大聲叫他的名字,硬要跟他說話。
甘鳳池還想“裝死”,被裴晶晶一把推出來,他只好尷尬地走過去,揮手讓邢星閉嘴。
“咱們有什么說什么,別叫得這么慘可以嗎?”
“大俠,我是冤枉的!我沒殺人啊!”
“哦,我知道了,我會去調查的,你現在還是先看醫生吧,你看你都傷成這樣了。”
“我不怕死,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但我要清白,你一定可以證明我是清白的,大俠,我們可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一起同生共死過的!”
不就是和你玩了兩次王者榮耀嗎?誰跟你同生共死啊,你這樣說了,我本來能幫忙也幫不上了,靠臉吃飯的男人是不是都這么蠢?
面對同事們投來的奇怪目光,甘鳳池急忙解釋:“游戲,游戲里的戰友。”
“鳳梨仔你還玩游戲啊。”
“陪玩呵呵。”
說到這件事甘鳳池就一把淚,這都是他家領導搞出來的,說是“藝術家”接觸過邢星,所以他們才會去找邢星了解情況,為了投其所好,陪他玩游戲的任務就交給了甘鳳池,不要問為什么蕭蘭草不玩,領導安排任務需要給你理由嗎?
“你先冷靜下來,好好治病,我會調查清楚的,假如你沒有殺人就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抓到真正的罪犯。”
在甘鳳池的安慰下,邢星總算冷靜下來了,甘鳳池趁機給同事揮揮手,讓他帶邢星離開,但臨時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邢星:
“你去喬飛家的時候,喂過鸚鵡嗎?”
“沒有,還喂呢,那些家伙吵死了。”
邢星的反應不像是撒謊,甘鳳池看著他被帶走,心想接下來的課題是要去尋找那個神秘的第三個人了。
胳膊被碰了碰,裴晶晶跟他逗趣說:“人家都叫你大俠了,你一定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手頭上都一堆的事,”甘鳳池說完,蕭燃的目光看過來,他慌忙立正,嚴肅地說,“但我會認真調查這個案子的。”
“你就負責陪著邢星吧,他把你當朋友,也許你還能再問出什么。”
“是,不過……我是不是要先跟我家科長打個招呼?”
雖然他是很想跑第一線,但凡事還是要照程序來不是,他可不想回頭被領導鞭笞啥的。
聽了甘鳳池的話,蕭燃笑了。
“懂得規矩了,有進步,你先去吧,我跟你們科長打招呼,說我這邊需要用人,讓你幫個忙。”
“好咧!”
甘鳳池接了新任務,興沖沖地跑去了醫院,跟邢星聊家常順便打聽情況。
然而邢星除了一通抱怨和懊惱外,沒有提供到任何新情報,為了幫他回憶,甘鳳池還不得不附和他的牢騷,還好沒多久醫生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他給甘鳳池帶來了一個新線索。
邢星頭上的傷不重,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但不像他所說的是撞在哪里暈倒的,而是被重物擊打造成的創傷。
甘鳳池聽到這個消息,交代同事好好看著邢星,又匆匆趕回局里匯報給蕭燃,看看時間不早,他離開刑偵一科,準備去樓上,走到半路,一位同事叫住了他。
“鳳梨仔幫個忙。”
甘鳳池停下腳步看過去,是個不認識的同事,他不爽地想自己現在是局里紅人了嗎?怎么誰都知道他的綽號?
“什么事?”
“那對鴛鴦大盜很麻煩,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喬飛的事,就一直吵,說有情報提供。”
“那你聽他們講不就好了。”
“我這不是只負責看守嘛,他們瞧不起我,一定要刑偵一科的人去才肯講,我剛才去問,科里一個人都沒有,你說我總不能讓科長親自去吧,所以……”
所以就讓他去充當一下聽眾。
聽看守的意思那兩個小偷是在故意折騰,不過既然被同事認可,甘鳳池覺得自己應該協助一下,說:“好啊,那我去聽聽看。”
“他們很吵的,趕上說相聲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沒事,咱什么沒見過啊,還怕吵嗎?”
十分鐘后,甘鳳池發現他悲劇了,這世上飯可以多吃,話卻不能多說,尤其是夸口的話。
他做夢也沒想到林大偉夫婦那么能說,明明拘留室是隔開的,他們卻愣是可以搭上話,簡直就是一對被偷竊耽誤的相聲演員。
甘鳳池剛剛才領教了邢星的嘮叨,誰知道在短短的時間里他的耳朵又要被虐一次,他氣憤地想這是誰安排的,為什么把他們兩人關得這么近!
“你們能不能一個個說?”他放低聲調,提醒道,“要言之有物很難嗎?要是沒情報,我就走了,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為了找兇手都忙到腳朝天了,你們還在這兒添亂。”
“沒有沒有,我們就是好心……”
兩個人一起說,甘鳳池抬手打住,讓林大偉先說。
“那個,如果我們提供到了有力的情報,你們是不是可以在法官面前幫我們求情?”
“那要看你們的情報有沒有用。”
甘鳳池對他們的消息沒抱期待,要是有情報他們早說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絕對有用,這還要讓我老婆先說。”
林大偉指指隔壁,林芳說:“那晚我和喬……什么來著,就是死者是差不多時間到的,他的相機挺好的,所以我就留意了一下,你猜讓我看到什么了,我發現附近還有其他人也在偷窺他,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同行,后來發現不是,他也不是被邀請的賓客,雖然衣服很高檔,但絕對是現湊的,他的氣質配不上他的衣服。”
“那他進大廳了嗎?”
“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看他不是名流也沒請柬,但他居然順利進去了,我覺得他是在跟蹤死者的,就更好奇了,跟過去想看看情況,但進去后周圍都是移動的珠寶架子,我實在挪不開眼,反正那人也不重要,我就再沒去管了。”
甘鳳池聽著想笑,因為移動的珠寶架子這個詞形容得太貼切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跟蹤死者?”
“請相信我作為女人的直覺,還有,我在這行混很久了,有目的的跟蹤和碰巧撞上還是分得清的。”
“就這些?”
“你不相信啊?”看到甘鳳池的反應,林芳不高興了,“你先別走啊,有棗沒棗打一桿,反正你們現在也沒啥線索。”
“你怎么知道我們沒線索?”
“哎喲,都說了我會看人的嘛,說不定這線索就有用呢,到時你立功,我們也可以從輕發落,雙贏多好啊。”
甘鳳池瞪著她不說話,林芳不僅不羞愧,還故意沖他拋媚眼,氣得林大偉在旁邊叫:“少發騷,我還沒死呢。”
“你都是鹵肉了,哪能跟小鮮肉相提并論啊。”
他們夫婦就這樣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吵了起來,甘鳳池不想聽,去刑偵一科找來宴會視頻,用筆記本電腦播放,放到林芳面前。
“你仔細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林芳放棄跟老公爭吵,專心看起來,沒多久她就指著視頻一角,說:“就他!”
甘鳳池按了定格,視頻里的男人只露了半張臉,林芳說得沒錯,他的衣服很光鮮,但屬于放在人堆里絕對不搶眼的那類人,不過甘鳳池覺得他氣質還不錯,也許不是上流社會紳士,不過與喬飛也不是同一類型。
“你確定是他?”
他問林芳,林芳用力點頭。
“沒錯,我記人會記衣服和裝飾,你看他的表,勞力士,可不便宜啊。”
視頻不清楚,甘鳳池有點佩服這小偷了,都過了兩天了,她還能記得人家戴著什么表。
“行,我去查,如果真能幫上忙,我會向上頭反映你們的功勞。”
甘鳳池說完,合上電腦離開,林芳在后面叫道:“小帥哥,你沒事多來轉轉哈,說不定我又想起什么來了呢。”
她的話引起了林大偉的不滿,兩人又對罵起來,甘鳳池有點同情看守他們的同事了,加快腳步離開是非之地,一路來到鑒證科。
技術員小柯不在,他問了老羊,才知道盜竊團伙的調查好像有進展了,小柯他們幾個技術股都被調去幫忙,對照指紋什么的工作要等一會兒了。
他趕時間呢,這種問題大概老白也能做。
甘鳳池抱著電腦一溜小跑回到了冷案科,科里挺熱鬧的,因為蕭蘭草把鑒證科的幾只鸚鵡都拿過來了,甘鳳池進去的時候,他正站在金剛鸚鵡的籠子前逗它玩,魏正義在旁邊啃著蘋果看鸚鵡,看到甘鳳池進來,他打招呼說:“鳳梨仔,你放在茶水間的水果挺解渴的。”
那是王奶奶送給甘鳳池的水果,這兩天忙著查案,魏正義不提他都忘了這茬了,說:“大家隨便吃,不用客氣。”
“不會跟你客氣的,正義你去查查,能不能把水果切小塊喂鸚鵡?”
“科長你怎么連物證都不放過?”
“水果怎么成了物證了?”
“我是說鸚鵡。”
“喔,這不是我想要的,是老羊嫌吵,所以在案子偵破之前拜托我飼養,我這人比較有動物緣,你看它們現在都不吵了,挺可愛的……鳳梨仔你在聽我說話嗎?”
甘鳳池沒有聽,他跑到老白那兒,把筆記本電腦往他桌上一放,說:“老白幫我個忙,你看能不能把這個男人的圖像都調出來,有正臉的更好。”
老白剛把手頭上的工作搞定,他看看視頻,問:“弄到新線索了?”
“不知道是真是假,有棗沒棗先打一桿唄。”
甘鳳池把林芳提供的線索說了,蕭蘭草不逗鳥了,過來看視頻,很快的,他的表情嚴肅起來。
甘鳳池察言觀色,問:“科長你認識?”
“剛剛我們還提到他呢。”
蕭蘭草給林紫言打了個手勢,林紫言把整理好的資料拿給甘鳳池,卻是那幾起與喬飛有關的民事糾紛調查記錄,這是她和魏正義去搜集來的資料。
她翻開最上頭的那份,指著里面的被告方,問甘鳳池,“你看跟他像不像?”
甘鳳池看了那人的照片,啊地叫出來。
這個人他有印象,昨天在公園里見過,而且這個案子之前老白也說過,這個男人曾經持刀闖進喬飛家里想殺他,后來還差點上升到刑事案件。
男人叫馮斌,在一家叫銘星的建材公司任業務經理,他女兒馮雪雪在娛樂圈小有名氣,最初是女團組合成員,女團解散后她又接拍影視劇,還簽約了模特,前幾年挺火的,后來因為感情問題事業開始走下坡路,又被喬飛用一些偷拍的照片惡意中傷,導致患上憂郁癥,資料上說她曾幾次試圖割腕自殺,馮斌夫婦幾乎無法正常工作,每天都陪在女兒身邊,免得她做傻事。
即使如此喬飛還在專欄大肆批判說馮雪雪是故意作秀博眼球,她會變成這樣都因為吸毒和過度整容什么的,他的言論激怒了馮斌,馮斌跑過去要殺人,幸好最后被警察攔住了,喬飛也受了驚,那之后有關馮雪雪的報道寫得就少了。
甘鳳池看完,氣憤地說:“這人太渣了,死不足惜。”
蕭蘭草看過來的眼神透著不認同,甘鳳池發覺他又自我代入了,咳嗽兩聲,小聲說:“對不起。”
老白很有行動力,甘鳳池看資料這工夫,他在鍵盤上敲打著,把宴會上跟蹤喬飛的男人圖像都抽出來了,排到專用軟件,其中有幾張正臉,男人像是注意到了監控鏡頭,還特意看過來,所以拍得很清楚,跟馮斌的容貌完全一樣。
為了穩妥起見,老白還特意把案卷里的馮斌頭像傳進去核對,結果出來是同一人。
這也就解釋了馮斌怎么會有請柬,馮雪雪是娛樂圈中人,他托人要張請柬還是可以做到的。
甘鳳池思考著可能性,問:“馮雪雪現在怎么樣了?”
“我們還沒做詳細調查,馮斌的資料還是剛搜集來的,不過網上……”
林紫言用平板在網上搜了搜,皺眉說:“說好像因為厭食癥嚴重,一直在住院。”
“那馮斌的嫌疑更大了,對了,我昨晚在公園遇到一個男人,現在想起來,感覺和他有點像。”
大家一齊看過來,甘鳳池將經過說了,最后說:“只是感覺哈,歲數還有臉盤輪廓都挺像的,但那時天黑了,我不敢確定。”
“不管那個男人是不是馮斌,他都有問題,否則不會心虛,不等你發問就逃掉。”
“讓我再看看,馮斌在宴會上有沒有接觸過喬飛。”
老白敲鍵盤調視頻,甘鳳池說:“不用看了,他沒有,這些錄像我都看過好幾遍了,跟喬飛直接接觸的人我有印象,里面沒有馮斌,如果有的話,我一早就注意到他了。”
老白停下敲動的手指,抬起頭:“沒接觸,沒投毒,那他特意跟蹤喬飛是干什么?”
“看看他都有什么行動。”
蕭蘭草下命令,老白將視頻畫面放大,讓大家可以看清楚。
馮斌進了宴會會場后只是隨意走動,雖然他跟喬飛沒有接觸,但眼神一直都追著他,表情平靜,經驗告訴甘鳳池,越是這種冷靜的人就越可怕,因為無法預估他下一刻會做什么。
馮斌一直待到小偷被發現,他跟著人群跑出去,喬飛被確認中毒時他也在,起初有些驚訝,但很快臉上堆起了微笑,掉頭迅速離開,當時現場狀況混亂,沒人注意到他的行動,他又沒請柬,也沒靠近喬飛,所以在第一次排查時沒有查到他身上。
蕭蘭草看完錄像,對魏正義說:“把馮斌的資料和視頻拿給蕭燃,告訴他我們的發現,讓他派人調查馮斌,尤其是最近有沒有接觸過喬飛。”
“好。”
魏正義拿著資料跑走了,甘鳳池看著電腦,嘟囔說:“沒想到那兩個小偷還真提供到線索了,如果兇手真是馮斌,那就可以結案了。”
蕭蘭草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座位上,甘鳳池感覺他的眼神大有深意,追過去問:“難道我想得太簡單了?”
“理論上說沒有,只是還有幾個疑點沒解開,”蕭蘭草說完看看甘鳳池,笑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等抓到人,那些疑點直接問馮斌就好。”
甘鳳池覺得蕭蘭草沒想多,其實他也有疑惑——如果是馮斌毒殺喬飛的話,他的目的是報復,那他看到喬飛死亡,又去喬飛家做什么?難道喬飛還藏了馮雪雪的偷拍照?
沒多久蕭燃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甘鳳池不知道他跟蕭蘭草都說了什么,只看到蕭蘭草點著頭,眼神不時瞟向自己。
蕭蘭草講完電話,還沒等放下話筒,甘鳳池就沖了過去,問:“蕭燃科長說什么?”
“說鴛鴦大盜提供的線索很有價值,盜竊團伙的調查已經有眉目了,反而是喬飛的案子沒突破,他們排查了喬飛手機里的聯絡人,沒有發現可疑人物,現在查到的是喬飛的交際圈很窄,沒有信任的人,警惕性很高,皮包幾乎不離手,別人很難碰到,更別說拿到藥盒換藥或偷配鑰匙。”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想算計的話總有機會。”
“你說得有道理,馮震還去問了喬飛常找的幾個小姐,不過她們也沒提供到線索,只說喬飛最近心情不錯,因為弄到一只金剛鸚鵡,喬飛跟她們見面除了上床外就是聊他的鸚鵡,好像是免費搞到手的,他很中意那只小金剛。”
甘鳳池看看在籠子里打盹的鸚鵡,它是挺可愛的,可惜跟案子沒關系。
“免費弄到一只四五千塊的鸚鵡,他當然開心了,那除了這只鳥,他沒有提其他什么?”
蕭蘭草攤攤手,表示沒有收獲。
“邢星這兩晚的行動他們也查到了,他應該沒撒謊,喬飛死亡的當晚他去過喬飛家,道路監控器拍到了他的車,但昨晚他沒出門,這一點他的助理和公寓保安都可以證明,所以鳳梨仔你查到的馮斌這條線很重要,蕭燃讓我跟你說聲謝謝,另外問你能不能幫他的忙。”
幫忙調查馮斌嗎?
甘鳳池激動地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
“不用,你直接去證物室取東西就好,蕭燃說已經跟那邊打好招呼了。”
“證物室?”
甘鳳池沒聽懂,蕭蘭草笑瞇瞇地說:“雌雄大盜不是偷了很多東西嘛,那個案子結了,東西也該歸還給原主,但刑偵一科太忙,所以蕭燃就希望你幫忙還回去。”
當頭一盆冷水潑下,甘鳳池站在那里不說話了。
他倒不是覺得麻煩不想動,而是這種事原本就該當事人來局里認領,而不是他們一家家地送還。
看出了他的心思,蕭蘭草說:“沒辦法,那些闊太太太啰唆,要把她們都叫來,我們這幾天都不用做事了,蕭燃說裴晶晶已經把物品清單都整理好了,你就照著單子送過去就行,紫言,你跟鳳梨仔一起,這樣他做事還有點干勁。”
“沒有的事,我一個人做事也很有干勁的!”
甘鳳池說完發覺不對勁,生怕林紫言生氣,他慌忙解釋道:“紫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一個人有干勁,但你幫忙的話,我干勁更大。”
“大家分工合作,爭取早點搞定,老白……”
蕭蘭草看向老白,老白立馬把自己藏去了電腦后面,蕭蘭草嘆了口氣,說:“我跟正義一組,老白你留守繼續追蹤,有新消息隨時匯報。”
“沒問題!”
甘鳳池去證物室領取了部分證物,拿著清單跟林紫言一家家歸還東西。
這是個枯燥又無聊的工作,甘鳳池覺得他要感謝蕭蘭草的體貼,他讓林紫言跟自己搭檔,至少他們在運輸過程中不會覺得無聊。
快到傍晚時,物品歸還得差不多了,甘鳳池看了一眼下一位失主的名字和地址,他有點頭大,說:“這個讓科長負責就好了,他最擅長應付這種無聊又聒噪的中年婦女。”
林紫言看看名字,失主叫李淑芬,她問:“你認識?”
“我認識,你也認識,就是宴會上揶揄你的那位張太太。”
“喔,是她啊,希望她不要認出我。”
“不會的,她的眼睛是用來看珠寶的,你今天沒戴珠寶,我敢打包票她連你是誰都不會記得。”
“這么肯定啊。”
“當然了,不信要不要押下寶,誰輸了誰請吃飯。”
“好。”
打賭的結果當然是林紫言輸了,他們到了張太太家,按程序歸還了失物,張太太簽了字后就開始跟甘鳳池嘮叨,從宴會出小偷到有人中毒死亡,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看都沒看林紫言一眼。
倒是她女兒張煦瑤挺在意林紫言的,跟她問東問西,對女警這一行充滿了好奇。
林紫言客套地回復了,問:“你也想當警察嗎?”
“不是,我前不久接了個女警的角色,想多了解一下,你不懂娛樂圈,光當模特路太窄了,有其他機會就一定不能錯過。”
林紫言不知道該怎么接,只能附和著笑笑,張太太卻不高興地對女兒說:“都讓你別做這一行了,被那些鍵盤俠東一句西一句地說,多憋屈啊,一個弄不好跟馮……那個叫什么來著?”
“叫馮雪雪,哎呀媽,我跟她不一樣,她做事太較真了,做人不能太較真,別人喜歡說就讓他說去,有爭議才有關注嘛,而且喬飛不是也死了嗎?我猜短時間內那些狗仔不敢亂爆料我們了。”
甘鳳池在旁邊聽著,怎么聽都覺得這話不對勁,問:“為什么你會認為喬飛的死跟爆料有關?”
“因為網上都傳開了啊,喬飛就是亂爆馮雪雪的隱私,才會被她父親下毒殺了的,她父親是叫馮斌對吧,你們是不是已經抓住他了?我見過他,人挺不錯的,我們都挺理解他的,不過再怎么著也不能殺人啊。”
“是在哪兒看到的?”
張煦瑤拿過手機找了一下,遞給甘鳳池,甘鳳池和林紫言看完,不由得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有關馮斌的事他們也是今天才查到的,而且究竟是不是馮斌下毒還是未知數,沒想到消息都已經傳到了網上,筆者甚至說馮斌是頭號嫌疑犯,除非他潛逃,否則應該已經被捕了,甘鳳池看得哭笑不得,因為有關這一點連他們兩個警察都不清楚,更何況是局外人?
“這個叫小雪花的人好像是專職作者。”
林紫言用手機調出筆者的名字,進入她的專欄,一邊看一邊說。
張煦瑤撇撇嘴:
“她的專欄上寫的是作家和新聞評論家,其實說難聽點就跟喬飛差不多,都是靠嘴皮子吃飯的,只是有人習慣爆料有爭議的新聞話題,她還會寫長評,她也好意思說喬飛怎樣怎樣,她當初也說過馮雪雪啊,只不過人家是文化人,說得委婉而已,而且她長得美,你們知道現今這個社會,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只要有顏值,就成功了一大半,喬飛跟她根本沒得比。”
甘鳳池在小雪花的專欄找了找,找到了馮雪雪被爆料后她寫的一些文章,都是勸告廣大青少年要樹立自信心,不要過度節食、整容甚至吸毒,否則再好的青春也是曇花一現,單看這些內容沒問題,但她在文中舉出了某女星的例子,分明就是在影射馮雪雪。
再看她專欄的粉絲和點擊率,就知道她的影響力遠遠超過喬飛,不過至少她的言論是正面的,追捧她的粉絲都在下方留言說一定聽她的話,不做傻事,這里面不乏偏激的言辭,比如抨擊馮雪雪,讓她滾出娛樂圈等等。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甘鳳池看到一半看不下去了,皺眉說。
“鍵盤俠唄,只會在網上抱團取暖,其實現實中個個都是窮屌絲,所以這些留言看完后笑一笑就行了,不能當真的。”
“雖說是這樣,但看到自己被抨擊,心情肯定會受影響的。”
“如果這點挫折都受不了,那干脆就不要在圈里混了,馮雪雪就做不到,所以就變這樣了,其實你要這樣想,沒有這些留言刷網制造話題,誰知道你是誰啊,想要出名就要時時刻刻刷存在感,就把那些罵你的話當免費廣告,等你哪天出頭了,誰還記得這些留言?”
張煦瑤話糙理不糙,不過甘鳳池更在意流言的出處,給林紫言使了個眼色,兩人告辭離開。
張煦瑤送他們到門口,對甘鳳池說:“聽我媽說你有新女朋友了,不過好像一般般,你真不打算追我嗎?”
甘鳳池第一時間看向林紫言,林紫言把頭撇向一邊當沒聽到,他只好說:“她挺好的,我看著中意。”
“你看中意的女孩子檔次都很低,高的你卻看不中,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手機給我下。”
甘鳳池繼續看林紫言,嘟囔道:“不用了吧。”
“讓你給你就給,一個爺們怎么這么扭扭捏捏的?”
為了速戰速決,甘鳳池只好把手機給了張煦瑤,她輸進自己的號碼,說:“想什么呢,還以為我要倒追你啊,本小姐可是有的是人追。”
“是啊是啊,您可是女神級的,哪能看上小的。”
“幾年不見,你說話可滑頭多了,我是要傳弟弟的照片給你,你也知道我媽的脾氣,把個兒子慣得不像話,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鬼混,這次不打招呼就離開了,幾天不回家,我媽打電話他也不接,老太太擔心得不得了,你有時間的話就幫我找找,能嚇唬他一頓更好……喏,這就是我弟弟張煦陽,長得還不錯吧?”
甘鳳池接過手機,張煦瑤把弟弟的照片傳過來了,男人的頭發染成灰白色,眉毛修整得很細,穿了一件藍格子緊身襯衣,不認識的還以為這是哪個發廊出來的小弟。
甘鳳池看了一眼張煦瑤,幸好他們姐弟長得不像,至少張小姐的氣質還是不錯的。
他問:“他經常這樣夜不歸宿?”
“常有的事,他就喜歡跟朋友湊一起喝酒嗑藥,我媽當初生了個兒子,開心得要死,現在是頭痛得要死。”
張煦瑤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忙著接電話,拍拍甘鳳池的肩膀,說:“看在我們青梅竹馬的分上,你要用心幫忙啊。”
沒等甘鳳池回答,她就轉身回家了,咣當一聲,大門在他面前關上了。
甘鳳池向林紫言攤攤手,林紫言看看手機里的照片,說:“這品位……”
“簡直就是洗剪吹哈,我記得小時候還挺可愛的,現在……只能說歲月不僅是殺豬刀,還是剃刀。”
林紫言搖搖頭離開,甘鳳池追上去,問:“你怎么看?”
“她喜歡你,所以在嘲笑你的時候聲線波動很大,她在利用嘲笑掩飾真實的想法,她應該覺得你挺好的,至少比娛樂圈里的男人有擔當,所以我猜她是想跟你交往,只要你給她機會。”
“我是問你怎么看小雪花評論這件事,誰問張小姐的想法了,我跟你講,你別聽她亂說,她跟她媽媽一樣,說話最喜歡夸大其詞,我跟她只是認識而已,都沒接觸過,更別談什么青梅竹馬了。”
“喔……”
“是真的,紫言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是是,那我來確認下是誰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甘鳳池生怕她不信,還想重點解釋他跟張煦瑤的關系,但林紫言上了車就打電話給老白,他只好忍住了,把車開進車道。
林紫言跟老白聊了一會兒掛了電話,說:“局里大家都看到報道了,蕭燃科長在跟網站交涉刪除,老白說他們也不清楚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不過文章內容說得八九不離十,馮斌跑了,家里跟單位里還有馮雪雪住的醫院都找不到人,據說他一個星期前就沒上班了,也沒進醫院,現在大家都在到處搜查他,老白還偷偷讓我問你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為什么懷疑我?”
“因為只有你跟咱們科長和新聞記者那邊混得比較熟嘛,科長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你……”林紫言側頭看看他,“如果被漂亮女人奉承幾句,很可能就不知東西南北什么都說了——別生氣,我只是轉達老白的話。”
“不管是誰說的,都是錯誤的,我好歹也是警察,也是有腦子的,怎么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電話給我,我來罵他。”
“行了行了,老白也就是這么一說,再說小雪花是挺漂亮的,而且很吃得開,在哪個行業都可以八面玲瓏。”
林紫言調出小雪花的照片給甘鳳池看,甘鳳池隨便掃了一眼,立馬搖頭。
“笑得太假,不好看。”
“真的?”
“真的,比你差遠了。”
小雪花其實長得很漂亮,而且很有女人味,衣著發型和配飾也有品位,但甘鳳池覺得自己沒說錯,她的笑容是太假了,就像服務性微笑,得體卻沒有感情。
林紫言聽了他的話,抿嘴笑了,甘鳳池又追加道:“你聽我說話的聲線就知道我沒說謊了。”
“那肯定是你跟大多數人的審美不一樣,她在網上很受歡迎,被奉為女神。”
“我更想知道這位女神小姐是從誰手里弄到的情報。”
“要直接去問一下嗎?她的工作室正好和我們回警局是同一條路,我們可以去打聽打聽,說不定她看你長得帥,就什么話都說了。”
甘鳳池轉頭看過來,林紫言慌忙搖手。
“這也不是我說的,是老白說的。”
“等著吧老白,回頭我把他揍成老黑……說了半天,小雪花叫什么?”
林紫言在手機上點了一會兒,說:“老白把她的資料傳過來了,她本名叫薛華,學新聞傳播的,不過畢業后工作一直不固定,后來就轉做SOHO了,主要是在自己的專欄寫文,因為長得出眾,被稱為美女博主。”
“真是個干什么都要看顏的時代啊,她的文章好看嗎?”
“文筆挺好的,而且會從大家忽略的視點講述問題,有人說她善于客觀分析問題,也有人說她冷血。”
“說到底她也跟喬飛一樣,只是利用各種手段爆新聞博眼球罷了。”
甘鳳池說完,接收到林紫言不贊同的目光,他聳聳肩。
“我錯了,在調查過程中不該有先入為主的心態,也許她本人是個很優秀的人才呢。”
沒多久甘鳳池就發現他根本沒錯,薛華是不是人才他不確定,但她絕對不是個容易接近的人。
所謂的工作室,其實就是普通公寓中的住房,薛華買了上下兩層,改造成樓上住家樓下辦公的格局,工作室還有一位女助理。
這位女助理簡直全能,除了處理文字工作外還要做體力活,甘鳳池在等待的時候,就看到助理一直在忙著搬快遞和文件箱,她做事很快,唰唰唰就搞定了,其間電話鈴響個不停,她每次接起電話的回應幾乎都是——無可奉告。
甘鳳池跟林紫言對望一眼,心想薛華爆出個大新聞,這些電話大概是打進來詢問爆料后續的,幸好她有個能干的助理,否則會很麻煩吧。
薛華很快就出現了,她保養得非常好,資料上說她三十五,但實際上看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穿著乳白色的西裝裙,上衣的胸口部位露得恰到好處,頭發黑長直,妝容也化得精致,一掃SOHO死宅的邋遢形象,難怪會被粉絲奉為女神了。
她熱情地跟兩人握了手,就座后目光在他們之間打轉,微笑說:“要不是看了你們的警察證,我真會以為你們是冒充的,你們兩位大概是最不像警察的警察了。”
——你會這樣說,那是沒見過更不像警察的警察。
甘鳳池在心里吐著槽,微笑回道:“你也是最不像SOHO的SOHO了。”
“那我們豈不是天生一對?”
甘鳳池看了林紫言一眼,心想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個兩個都對他表示好感,平時跟科長搭檔辦案時他可沒享受過這么好的待遇啊。
他舉手投降,說:“可別,真要那樣,你的粉絲還不把我吃了啊。”
薛華被逗得咯咯直笑,林紫言瞪了甘鳳池一眼,對她說:“我們這次來是想跟你詢問一下你專欄文章的事。”
她將下載到手機的文章調出來,遞到薛華面前,薛華笑了,說:“你們也太緊張了,還專程為這事跑一趟,難道你們上司沒跟你們說這篇文章已經被刪除了嗎?”
林紫言重新打開網上專欄,果然找不到文章了,薛華揶揄道:“如果你們警察的辦案能力跟監控網絡的能力一樣強大,殺喬飛的兇手早就捉到了。”
林紫言的臉漲紅了,甘鳳池趕忙把話接過來,問薛華:“你是根據什么說兇手是馮斌的?”
“我做新聞這么多年了,門路總是有一些的,難的是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什么事都不該藏著掖著,廣大群眾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其實我在上傳文章的時候就想過可能會被請去警察局喝茶,不過沒關系,我有心理準備。”
“放心,我們的茶很貴的,不隨便請外人喝。”
“那真遺憾,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們特意來一趟,讓我確定警察是在認真調查的,雖然你們刪了我的文章,但網上都已經轉發出去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看到,我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找到兇手。”
“我們只想知道你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薛華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轉,笑道:“喔,看來你們還沒有線索啊,所以想從我這里打聽到消息,不過沒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推測出來的。”
“那你又是怎么推測到馮斌是兇手的。”
“像我們這種新聞人會每天關注網上動態,就像炒股的人要緊盯著股市一樣,喬飛出事后,我就把他最近得罪的人員名單都搜出來了,捋過一遍后很容易就鎖定馮斌,不管是心態、動機,還有時間,馮斌都是最有可能的人。”
“那又是怎么知道他還沒被拘捕?”
“他又不是傻子,坐等你們去抓?有個情報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調查到,我可以透露給你們。”
“是什么?”
“馮雪雪住院后一直是馮斌夫婦照顧的,但一個星期前他突然離開了,他妻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離開時只說有重要的事要辦,你們猜這個重要的事會不會就是指殺喬飛?”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
“都說了我有自己的門路,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直接去問他老婆,現在馮斌殺人的事網上都傳開了,逮捕令也快下來了吧,你們去問的話,他老婆不敢不說的。”
“但你說的這些全都是毫無根據,僅憑猜測就做出結論在網上亂寫。”
“這不是亂寫,是基于調查到的情報而做出的結論。”
“但你沒有證據。”
“我又不是警察,一定要有證據才能做事。”
兩人越說越嗆,林紫言及時打斷了,對薛華說:“那么你是根據什么情報做出的結論,斷定馮斌是兇手的。”
“很簡單,先從馮雪雪開始說,從她出道我就關注她了,根據她的言談舉止就能看出她心胸不寬廣,眼界也不高,凡事喜歡悶在心里,不會自我開解。人的性格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庭教育的結果,所以你們看她父親馮斌也是這樣的人,他可以因為喬飛在網上爆料就持刀去殺他,可見他是沖動型犯罪人格,這類人很容易因為一些刺激而喪失理智,做出無法挽救的事,所以我理解他愛女心切的感情,但我不認同他的行為。”
甘鳳池覺得薛華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單純靠著爆料爆照片來嘩眾取寵,這一點跟喬飛不同,這大概也是她在網上有一大幫追隨者的原因。
她的話有道理,但有一點自相矛盾了,假如馮斌是沖動型犯罪人格的話,他就不會下毒殺喬飛,而是選擇更直接暴力的方式。
新聞只播放了喬飛被殺的事,卻沒有提具體情況,甘鳳池覺得薛華可能不清楚內情,所以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也就是說她那些所謂的門路什么的可能是胡扯的。
甘鳳池思考的時候,林紫言說:“我看過當時針對馮雪雪整容、吸毒和憂郁癥的新聞話題,你寫的文章中也包含了很多抨擊的詞句。”
“我沒有抨擊,我是就事論事,提醒廣大青少年不要隨意迷戀偶像,他們跟我們一樣都是人,都有可能犯錯誤。”
“可是你有馮雪雪犯錯的證據嗎?”甘鳳池反問道,“你不是醫生,你怎么確定馮雪雪吸毒和整容了?再說就算是整容了,一個人為了美麗而改變自己有問題嗎?她并沒有妨礙到別人。”
“你看你們又在強調證據了,這個世界還有個詞叫言論自由,廣大網民有自由說話的權利,這就是網絡的游戲規則,而像我這樣的新聞工作者更應該樹立好榜樣,免得年輕人在網絡上迷失自己,失去了分寸。”
甘鳳池覺得薛華這番話都是狡辯,但正如她自己說的,她沒有像喬飛那樣直接攻擊哪個人,她只是善于利用文字來推波助瀾。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喬飛是因為攻擊馮雪雪被殺的,你也可能有危險?”
“我不怕,每個職業都有它的風險,尤其是我們做新聞的,我們要在遵循職業道德的同時說出真相,如果怕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干這行了。”
這明明就是嘩眾取寵,卻說得堂堂正正。
在林紫言面前,甘鳳池忍著沒發脾氣,提醒說:“還是要小心,你這樣做,有可能把兇手引來,很危險的。”
“那就派人來保護我啊,畢竟我也納稅了。”
“好,有關這一點我會請示上邊。”
薛華很狡猾,跟他們聊了半天卻滴水不漏,甘鳳池見問不出什么,給林紫言使了個眼色,起身告辭,薛華送他們出去的時候,突然問:“甘警官,你有聯絡電話嗎?”
甘鳳池一愣,薛華說:“仔細想想,我的處境是有點危險,你說申請派人來保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來,所以至少給我個號碼,這樣要是遇到危險,我還能向你求救。”
甘鳳池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寫了自己的手機號遞給薛華,薛華笑吟吟地接了,說:“謝了。”
甘鳳池無視美女的微笑,掉頭走出去,他走得飛快,林紫言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
“鳳梨仔,不至于為了這種人生氣。”
“誰說我生氣了?聽聲音?”
“這還用聽聲音嗎?你臉上都寫得這么清楚了。”
觀察著他的表情,林紫言撲哧笑了,甘鳳池看著她笑,心情好點了,兩人上了車,他說:“好吧,我是在生氣,我最討厭這種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大肆傳播的人,以前我一個朋友就因為被這樣說,差點自殺,后來我就去揍那個傳謠言的人,差點被學校記過。”
“是你……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
林紫言伸手指指甘鳳池的臉,意思是你臉上寫得多清楚啊。
“其實根本就沒談,后來她就因為這件事退學了,她成績挺好的,可惜了。”
“抱歉。”
“沒事,她退學時都沒跟我打招呼,感覺我總是做這種一廂情愿的事。”
“挺好的,咱們科長最喜歡有人情味的人了。”
“那你不喜歡?”
“我?我喜歡聰明的和帥的。”
甘鳳池想了想,如果把他家科長撇除的話,他應該在選擇范圍內,心情頓時好起來,說:“今天打賭你輸了,記得請我吃飯。”
“好啊,準備去哪兒吃?”
“讓我想想。”
“想可以,但不要找太貴的地方,我可是小職員,請不起龍蝦大餐的。”
“沒問題。”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看著甘鳳池冷靜下來了,林紫言才開始說正事。
“薛華有很多話是在撒謊,她在說到判斷馮斌是兇手是靠推理的地方時,聲頻波動明顯變大,我猜她不是靠推測,而是了解一些內情。”
“我也覺得她還有話沒說,但她又不了解喬飛被殺的具體過程。”
“所以她一定有她自己特別的消息渠道,如果我們能打聽到的話,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找到真兇。”
“聽你的意思也不認為是馮斌作案?”
“不,我只是覺得在沒有證據之前不能亂加揣測,畢竟馮斌現在逃跑了,他為什么逃跑,是心虛還是有其他原因,都只能在找到他后才能下結論。”
林紫言說話帶了點蕭蘭草的調調,可見她被影響之深,甘鳳池有些泛酸,不過林紫言說得有道理,他問:“那我們要怎么讓她說實話呢?”
“不是‘我們’,是‘你’,她都跟你要手機號了,證明對你有興趣,且不說她感興趣的地方是哪里,至少證明你有接近她的機會,到時見招拆招,看能不能讓她說實話。”
要不是林紫言的表情太認真,甘鳳池一定懷疑她在吃醋,小聲嘟囔道:“我平時桃花運沒這么旺的。”
“你說什么?”
“喔,我說我們早點回去,看有沒有新進展。”
甘鳳池加快了車速,沒多久手機響了起來,他瞅空瞄了一眼,頭有點大——王奶奶又來電話了。
他把手機塞給林紫言:“你幫我接你幫我接,就說你是我的女朋友,她就不會老把她孫女推給我了。”
林紫言接了,剛說一句“王奶奶你好,我是……”就被打斷了,王奶奶在那頭說:“鳳梨啊,我送的水果吃完了沒?吃完了再過來拿,我閨女今天又送了一箱過來,哎呀你說我一個老人家,哪吃得了那么多啊,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就順便來吃飯,我包了餃子,我家老頭又跑去學校做研究,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你來幫個忙,再順便幫我換換燈,我臥室的燈壞了,人老了,爬不了高……我追的劇要開始了,就這樣。”
林紫言開了外放,所以甘鳳池一字一句聽得實實在在的,他苦笑起來。
“她公寓的老姐妹說她有點耳背,我沒想到背到這個程度。”
“老人家挺有精神的。”
“她要是腿沒事,我敢保證她敢自己去換燈泡。”
“我覺得老人家是寂寞了,想找個人說說話,要不你先過去吧,我另外搭車。”
想到王奶奶腿還有傷,甘鳳池答應了,說:“要是有什么事,隨時聯絡我。”
林紫言在前頭路口下了車,甘鳳池把車掉了個頭,開去中青公寓。
甘鳳池來到王奶奶家,王奶奶的電視劇還沒看完,她也不看了,張羅著讓甘鳳池坐,她腿不好,走起路來不得勁,不過不妨礙做事,一會兒工夫就把切好的水果和點心還有餃子都端上了桌。
一天都沒正經吃頓飯,甘鳳池餓了,低下頭狼吞虎咽地吃,王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對面,笑瞇瞇地看著他,抽空還把手機遞過來,讓他看孫女與她男朋友的旅游合照,抱怨說覺得他們不般配,希望他有機會去追求一把。
甘鳳池只好當聽不懂,嗯嗯喔喔地應和著,總算吃完了飯,王奶奶把餐具拿去廚房,又說熒光燈放在客廳,讓他去臥室換一下。
甘鳳池拿著燈具去了臥室,里面很暗,對面墻上有個綠瑩瑩的小東西,湊近了看,卻是只毛皮小兔子,發光的是兔子懷里抱的夜光珠,他用手碰了碰,毛皮兔子的鈴鐺響起來,發出丁零丁零的聲音。
“我孫女最喜歡這些毛皮玩具啥的,從小到大不知道買了多少,”王奶奶把電閘拉了,打著手電筒走進來,用手電筒指指墻角,“別愣著啊,那兒有椅子。”
甘鳳池拿來椅子,踩上去把燈換了,王奶奶去合上了電閘,臥室燈亮了,她贊道:“小孩子就是手腳麻利,這么快就搞定了,我那老頭子折騰了半天都沒弄好,真沒用。”
“我也只能干干這些體力活,哪比得上大學教授啊。”
甘鳳池開了句玩笑,把椅子放回墻角,旁邊是書架,架子上除了獎章跟一些家人合照,剩下的都是一排排的書,有一些是通俗小說,更多的是工具書,都是些細胞遺傳學啊生物技術的書,他說:“您先生很有學問啊。”
“什么學問,就是個老書呆子,現在這些科目都是冷門,沒人愿意報,走,我做了消夜,一起吃。”
“不了,我局里還有事,得回去了。”
甘鳳池看看表,跟她告辭,還好王奶奶沒一再挽留,把煮的冰糖梨子放進保溫杯,讓他帶回去吃,又把女兒送來的一箱梨都給了他。
盛意難卻,甘鳳池只好抱著大箱子離開,還好可以乘電梯,否則這么重的箱子一路抱去停車場可真夠他受的。
快到車位時,手機響了,甘鳳池幾步跑過去把車的后廂蓋打開,東西隨便一放,拿出手機接聽。
來電的是林紫言,問:“你不方便接電話?”
“因為我又滿載而歸了。”
甘鳳池把王奶奶給自己一箱子梨的事跟她說了,林紫言笑起來。
“老人家很中意你啊,你就遂了她的愿,當她的孫女婿唄。”
“不不不,這種事還是交給咱們科長吧,他才是萬人迷,”甘鳳池毫不猶豫地把蕭蘭草賣了,轉去正題,“你那邊什么情況,馮斌找到了吧?”
“還沒有,真奇怪,那晚他從酒店出來后就人間蒸發了,車停在某個收費停車場,人卻不見了,監控器只拍到他從停車場出來,之后就是死角,追蹤不到了,老葉他們在附近分頭詢問,什么都沒問到……”頓了頓,林紫言又說,“本來我還覺得另有隱情,但是從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他所有做法都是有預謀的。”
“那我回去幫忙。”
“不用,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事,馮雪雪住的醫院跟馮斌工作的建材公司現在都有人在盯著,科長讓我轉告你,蕭燃科長暫時沒給我們分派任務,你就趁著這個空當回家休息吧。”
“我心里有事,回去也睡不著。”
“睡不著也得睡,科長說了,接下來說不定會很忙,所以要找機會養精蓄銳,凡事有張有弛才能把工作做好。”
“是是是,都聽科長的,那邢星那邊呢?”
“還是派人輪流看守,順便保護,兇手打暈過他一次,難保沒有第二次,兇手要是擔心被他看到臉了,說不定會殺人滅口,總之你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說。”
“好。”
甘鳳池掛了電話,開車回到家,甘媽媽本來都要睡了,看到兒子回來,她很驚訝,問:“怎么回來了,案子破了嗎?”
“回來拿些換洗的衣服,明天再戰,媽,你吃消夜嗎?一位老奶奶送的。”
甘鳳池把消夜和一箱梨搬去廚房,甘太太跟著過來,問:“哪位老奶奶?”
“是我在查案時認識的,很健談的一位老人家。”
“說到老人家啊,你奶奶今天還打電話過來問起你,過兩天她要過來住,還說看中了幾個女孩子,讓我到時給你安排相親。”
“看在我是您親生的分上,饒了我吧媽。”
“哎呀,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不過老人家就那個脾氣,根本不聽我解釋,到時你自己跟她說吧。”
“太懂了,現在我聽到奶奶兩個字就頭大。”
甘鳳池深有感觸地嘆了口氣,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決定在麻煩到來之前先好好休息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