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圓月歸隱,旭陽東升,霧散光暈。
“啊呵……”。
低低的哼聲傳來,一陽正在慢慢屈膝下蹲,一點一點的委下身子,輕輕地將少女放在了地上。
抱著少女持續在湖水中站了一夜,一陽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只覺得此時的自己真的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了,猶如一顆從火堆中蹦出來的已釋放了全部熱量的小火星,即將熄滅。
湖水自昨晚停止上漲大概兩個時辰之后,湖水又開始逐漸下降了。待至天明,湖水已退至一陽小腿位置了。
一陽真的已無心去感嘆這個地方的奇怪之處了,他現在意識渾濁不堪,只靠著本能強撐著身體。待他發現湖水已退至小腿位置后,使勁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然后便發生了之前一幕,他必須得讓自己休息一下了。
此時水還未全退,若讓少女臥倒,怕是會被活活淹死,所以一陽將少女放置為坐立姿態。自己也順勢坐下,背靠著少女,相互支撐,以致不會傾倒。一坐下,一陽的意識便徹底陷入混沌,直接暈了過去。
晨光斜飄,清風輕撫,湖水微漾,一縷縷小水波輕輕地搖動著二人衣衫,忽而水中幾只魚影穿梭,匯在了二人身旁,只是相互依靠的二人卻渾然不知,各自沉眠。
恍惚之間,太陽爬上頭頂,又悄悄地溜了下來。
紅日黃昏,在水面畫出二人背靠背的身影,忽地一條黑影游過,泛起一陣漣漪,弄花了影子。
睫毛微微拂動,一番掙扎之后,眼簾掀開,露出一雙深邃的眸子,少女醒了!
少女睜眼清醒了過來,只是腦中一片混沌,茫茫然然,視線由近及遠,再收至身前,意識逐漸回歸。
待清醒之后,少女第一反應便是一個側身,她感應到背后有人。
沒了依靠,背后的一陽直直地倒在了少女身旁。少女條件反射般的舉起手掌,運氣至手心,準備攻擊,待看到是一陽之后方才硬生生收住了手。
湖水又退了許多,一陽平躺著,湖水也沒淹過耳。面色慘白,憔悴不堪,就猶如枯死的古樹般毫無生氣,活生生一副死人模樣。
少女見一陽如此模樣,心中奇怪。可自己腦中一片空白,頗為混亂,沒什么思緒。少女再次閉上雙眼,蛾眉微皺,凝神屏氣,回想之前發生了何事。
自己從水邊蘇醒,之后圍火堆而坐,吃了那個自稱一陽的少年做的烤魚,再然后自己的身體突然就發生了異變,情勢危急,十分痛苦,而自己好像認為是一陽下的手腳,還對他動了手,然后……就沒了……
少女緩緩睜眼,看著慢慢舉起的右手,在其右手上緩緩匯聚起了一個靈氣形成的球。
這力量!少女驚住了!
自己之前還受了異常嚴重的傷,怕是沒個三四月的靜養,是不能恢復如初的。
可一覺醒來,自己竟然修為大進,從異境跨入了靈境。少女還是有些恍惚,可右手上方由靈氣匯聚而成的靈氣球無疑是在告訴她這不是錯覺。
她已是靈境強者!
少女緩緩站起了身,散去右手靈氣,轉了轉右手手腕,她記得之前右手手腕是骨折了的,可如今卻完好如初,甚至連一絲酸疼都沒有。
少女開始認真檢查自己身體狀況,靈氣暢通經脈,毫無內傷可言;身上的外傷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絲傷痕也沒留下,而破損不堪的、浸染著斑斑血跡的衣衫似乎在證明著她的主人是曾受過不少外傷的。
借著湖水,少女看著自己臉上的傷痕也沒了,肌膚如玉,尋不到一絲瑕疵。
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自己身體突然發生異變,險些喪命,可一覺醒來,不僅修為大增,而且傷勢痊愈。
之前還以為自己的身體異變是少年搞的鬼,在烤魚中下了毒,可如今看來,顯然不是。
若是世間有什么毒能讓人修為大增,傷勢痊愈,即便它存在著致命風險,想必它也不會被冠以毒藥的稱謂,更不會有人會傻到用它來害人。
更何況之前被懷疑的下毒人此時正如一個死人般躺在這水中,自己應該是錯怪他了,少女心中如是想到。
他那副模樣,該不是死了吧!少女秀眉微蹙,心中思量著。
環顧四周,湖心小島大部分已經沒入湖中,湖水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島各處沒入湖中的深度。
湖的四周被低矮的群山圍攏,山上樹繁葉茂,一眼望去郁郁蔥蔥,仿佛已進入盛春之際,但這才不過初春而已,這周圍的樹林植被恍若沒經歷過寒冬一般。
呆愣了一會,舍去心中猶豫,少女慢慢委下身子伸出手去,正欲探探少年鼻息,看其是死是活。
忽地,地動山搖了起來。毫無防備的少女一個趔趄險些摔在一陽身上。一邊穩住身形,一邊忙地抬頭四望,看是發生了何事?
湖水激蕩,波濤四起,小島猶如一片殘葉般在這湖中蕩漾。
可待少女穩住身形,仔細觀察之后,才發現這天搖地晃并不是大范圍的動蕩,湖周矮山都靜靜地屹立著,唯有這湖中一片仿若滅世大難來臨一般。
嘩嘩嘩的流水傾瀉聲不絕于耳,在天搖地晃中,湖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著,沒一會兒的功夫,已降了近半丈深了。
小島的晃動幅度越來越夸張,以至于少女都快穩不住身子了,而躺在地上的一陽則早被晃動得在小島上撞來撞去了,怕是身上又得添新傷了。
危險之際,少女竟慢慢閉上了雙眼,凝神屏氣。進階之后,少女發現自身對周遭的一切事物變化感覺更加敏銳了。
天地之間靈氣自然存在,而現在少女驅使靈氣就猶如之前位于異境時驅使真氣一般容易,且靈氣不似真氣一般只局限于體內(真氣出體只能存在片刻),而是存于廣袤的天地之間。
置身于天地之間,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靈氣的存在,在流動,在駐留,在產生,在消失,第一次對自己存于天地自然之間有如此強烈的實感。
以身引導之,靈氣隨之回應。雙臂微張,身子緩緩騰空,少女竟是飛了起來。
可升至兩丈高時,身形開始晃蕩不穩了。少女忽地睜開了眼睛,自空中一躍而下。原來剛才少女是在試著能不能御空飛行,逃離此處。
御空飛行,不若稱之為御氣飛行,因為它的實質便是靈境強者御使著天地靈氣騰空而行。
靈者,已與天地靈氣建立聯系,自身與靈氣之間的溝通再無阻礙,可視天地靈氣為己物,可直接攝取天地靈氣為己用,生生不息,源源不斷。
置身于天地之間,周遭靈氣皆可如臂使之,利用周遭靈氣之力將自身舉至空中,再以靈氣之力推動自身極速前行,便為御空飛行。
如此,御空飛行幾乎成了靈者的標志。而想要御空而行,至少要成為一名靈境強者方才能如愿。
試問天下間,又有誰不幻想著能御空飛行,瀟灑地暢游天下呢!
天下間,不知有多少人為了能圓這飛天之夢,而一頭不回地踏入修真之路,可古往至今,又有多少人能如愿,多少人夢碎古今呢!
少女顯然是能圓夢之人,至少在別人眼中那是夢,至于是不是少女的夢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就剛才少女試著騰空的狀況來看,她現在御使靈氣顯然還不能如臂使指,還需多加練習,加強自身與靈氣的聯系。
即便如此,以她初進階,再無任何練習的情況下,便能御使靈氣緩緩騰空,與其他的初進階者相比,著實有著天壤之差。
其他初進階者想做到少女剛才的地步,怕是沒有半年時間的修煉,是不可能達到的。若是讓他人知道少女初進階便能如此,怕是會驚掉大牙,將其奉為天選之子吧。
水位不斷下降,也不知湖水去了哪里。大部分湖底已經顯現出來了,可見到湖的深度自湖邊至湖心愈來愈深,最深處可達三丈。
沒了湖水的裝飾,湖心小島的存在則顯得有些突兀了。
而且如今湖水沒了才發現小島晃蕩并不是因湖水的波動,而是小島自身在晃動,甚至于整個湖所展現出來的滅世大難般的場景都是小島晃動所造成的。
“轟轟轟”。
在陣陣山石撞擊之類的轟鳴聲中,小島晃動得愈發厲害。
忽地,在晃動中島面傾斜了!且其傾斜角度迅速增大,仿佛整個小島會翻個面似的。
碎石滾動,淤泥傾瀉而下。
小島傾斜后,少女反應迅速,雖不能直接御空而行,但短距離地自小島上“滑翔”到湖底還是能夠輕易做到。
足尖輕點,身姿輕盈躍起,躍起的那一瞬,忽地回頭瞥了一眼隨著淤泥碎石一起滾向湖底的一陽。
只瞥了一眼,便又轉回了身子,只是眼瞼低垂著,不知在想著什么。飛行身形雖有些不穩,但還是輕松地落到了不遠處的湖底。
啪的一聲,一陽直接被小島扔到了湖底,好在湖底皆是淤泥水草,雖重重地摔了下來,但還不至于被摔得稀碎。
咳咳的輕咳聲從淤泥中傳來,淤泥攪動,一陽在被摔的劇痛的刺激下,終是醒了過來。
下意識地緩緩從淤泥中爬起,可是整張臉都被淤泥覆蓋住了,連眼都睜不開,口鼻中好像都被灌滿了淤泥,只感覺陣陣胸悶惡心。
“嘔……呸呸……”一陽一邊不斷嘔吐,一邊慢慢用手撥開眼前淤泥,又出什么亂子了!
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到底身處何地,又是發生了何事?
意識逐漸回歸,一陽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抱著少女苦苦強撐著不倒進湖里淹死,可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現在竟深陷泥潭之中,放眼望去自己似乎是在一個大坑里。
好大一個坑!
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察看四周狀況。身體的傷勢仍舊嚴重,丹田和經脈都嚴重受損,丹田受傷便意味著無法再正常煉化靈氣為身體提供真氣,而經脈受損則意味著會直接影響到真氣的使用,看來短期內是無法恢復其正常修為了。
不僅內傷嚴重,外傷也頗重,其他小傷暫且不談,單是胸口的劍傷便足以使常人致命,好在一陽身體素質極佳,并未對其造成致命傷。
可之后的一系列的波折,導致其幾乎已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可在得到短暫的休息之后(就是他睡的半日多時間),傷勢雖未好轉,但恢復了不少精神,身體也有了能適當活動的力氣。不得不感嘆其身體恢復能力之強,簡直是聞所未聞。
不,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少女的表現似乎更夸張些,竟在一夜之間,從傷重之勢恢復到了巔峰狀態,不僅傷勢痊愈,而且修為大進,實屬怪異莫名了。
一邊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邊察看自己周圍究竟是個什么狀況。
一陽發現自己還真的在一個大坑之內,坑中皆是淤泥水草,自己渾身也是裹滿了淤泥。大坑四周皆是低矮的群山,山上一片郁郁蔥蔥。
掃視四周,發現距自己十多丈遠處有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一陽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是之前的少女。
她也在這兒,這到底是什么地方?而且她怎么一臉驚恐的看著我,我怎么了?難道是我臉上全是泥,不識得我了嗎!一陽心中疑惑不已。
“吼吼……”忽地在一陣石頭撞擊崩裂的嘈雜聲中響起了幾聲低沉的吼聲。
猶如吼叫之人的舌喉皆是石頭做的一般,其吼聲異常低沉嘶啞,但卻力道十足,飽含威勢,隱隱給人一種壓迫感。
吼聲從身后傳來,且少女一臉驚恐地看向此處。
“她好像并不是在看我啊!在看我的身后嗎?”一陽喃喃道。
一陣強烈的不安從身后襲來,一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緩緩轉頭,看向身后。
待看到身后情景之后,一陽直接被驚得張大了嘴,下意識后退了半步,若不是自己拼命忍住,怕是已經驚叫出聲了。
“那……那是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