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和替身愛麗莎在港口準備登上茜茜公主二號郵輪,船上的服侍生為他們提著行李,維果為他們購買的是頭等艙船票,上船也是通過貴賓登船橋。
登船的人并不如往年那么多,或許是泰坦尼克號的悲劇依舊在影響,又或許是因為這艘船的目的地不是美利堅合眾國。碼頭工人們還在不停的向貨艙里搬貨,都是外銷的工業制品,盡管在工業方面英國目前被德國反超,但在老牌資本主義帝國們面前,其他地區仍是“蠻荒”、“未開化”的,英國工業輸出的產品依舊能有不錯的銷路。
替身愛麗莎很興奮,這是她第一次遠洋旅行,他們將要穿過大西洋然后抵達巴西合眾國,在此之前愛麗莎僅僅和父親跨過英吉利海峽去到法國,他們全家在謝菲爾德居住時也曾去大約六十三英里外的格里姆斯比眺望北海,曾在岸邊的餐廳吃過鮮美的海鮮。
愛麗莎還想到了法國人居伊·德·莫泊桑在1883年《高盧人日報》上刊登的短篇小說《我的叔叔于勒》,那是她學習法語時閱讀的第一篇法語文章,還有那船上美味的牡蠣。
她的思緒越飄越遠,喜悅之情洋溢在臉上,安諾牽著她走到屬于他們的艙室,任誰看來這都是一對甜蜜的情侶或是新婚的夫妻。
安諾此次的身份是一位英國的木材商人,名叫摩根·謝爾頓;愛麗莎還是愛麗莎·霍金斯,她需要作為誘餌來釣出隱藏在這片綠色陸地上的“腐朽之物”。
安諾已經觀察到對方的位置,如果他們兩人直接過去,毫無疑問地將會遇到很大阻力,既然對方這么迫切想要得到愛麗莎,不如讓他們獲得——然后直達老巢。這個計劃的關鍵在于之前兩批人,摩戈搜集了他們的記憶,發現他們尋找愛麗莎的線索僅僅是名字和地址,神秘聲音無法提供愛麗莎的容貌特征,這可以使替身愛麗莎可以蒙混過關。
茜茜公主二號郵輪終于在晚餐前啟航了,替身愛麗莎見到甲板上有許多人向岸邊揮手、吶喊,她也興奮地參與在其中,盡管下面沒有認識的人她也大聲地喊著一個個名字,其中有父親、母親、家里仆人、同學好友等。
“感覺好棒!”
愛麗莎靠在欄桿上,安諾也靠在她的旁邊,太陽一點點落下,夕陽照得海面紅光鱗鱗,海風揚起她的裙子和它的衣角,如果…這只是單純的旅行該多好啊。
太陽徹底落下后海面也陷入一片黑暗,兩人回到裝橫豪華的餐廳內,替身愛麗莎第一道點的是牡蠣然后是生蠔,接著是鱘魚骨髓牛肉清湯,很小份的煙熏大西洋三文魚、醬汁鯡魚、奶油胡蘿卜和法式冰淇淋等。
晚餐過后,安諾和替身愛麗莎除了在頭等艙活動區域走動,也到向二等、三等艙開放的甲板區域走了兩圈,他們假裝聊事情,期間安諾多次以“愛麗莎”稱呼替身愛麗莎,看看這艘船上是否有感染者。
夜更深了,除了那些喝酒聊天、抽煙打牌的,其他人已經回到艙室內休息,旅程的第一天總是在興奮過后充滿疲憊,替身愛麗莎揉著頭部一側,安靜地與安諾玩著紙牌,現在是檢驗成果的時刻。
替身愛麗莎把牌一攤、舉起雙手投降,神是不可戰勝的——尤其是在思維游戲上,但隨即她想到個新玩法,用紙牌搭金字塔,誰搭得高而不倒則獲勝,安諾也是人類血肉的身軀,這讓游戲公平了許多。
他們就這么靜悄悄地等著,郵輪在海面上的晃動一次又一次搖倒兩人的紙牌金字塔,門外走廊里始終沒有可疑的動靜。
“睡覺——小蛋糕”,安諾看著正耷拉眼皮的替身愛麗莎。
“好…好……”,替身愛麗莎斷斷續續地回應著,衣服也不脫直接栽倒在床上。
閉眼后恍惚間她在鮮紅色無刺荊棘之間醒來,她的睜眼立馬引來了鑲有人類眼球的血紅荊棘。
“是塔克斯迦娜……”
愛麗莎又閉上眼睡了過去。
清晨醒來時,安諾正躺在她的旁邊,一座很高的紙牌金字塔正穩穩地立在木桌上。享用過早餐,他們散步在甲板上,圍觀來自二等艙、三等艙的民間藝術家演奏小提琴、其他小型樂器,表演的好還能賺回一些船票錢,安諾和替身愛麗莎也賞了錢,她還請一位從葡萄牙里斯本上船的畫家畫了一副以海面、欄桿為背景的油畫,
安諾和替身愛麗莎接下來的幾天在船上晃悠著,不斷提及到“愛麗莎·霍金斯”的名字,就當他們決定放棄時,在三等艙的過道里一個瘦弱的男人尾隨上了他們。
“希望不是扒手”,兩人在回到頭等艙的通道里替身愛麗莎向安諾說著,那男人見他們進到貴賓活動區后也停下腳步,把守通道的船員也正盯著他。
不出所料,當天晚上,警覺的兩人聽到那徘徊在走廊里的腳步聲。安諾“觀察”了外面,是白天那個瘦弱男人,他不知道從哪個通道找到了這里,但他不知道具體是哪個房間。
由于安諾的“觀察”,走廊里的碳化燈突然熄滅,似乎驚嚇到那人,他的腳步聲匆匆消失在樓梯口。
第二天出門時,維修工正換掉老舊的碳化燈泡,新的鎢絲燈泡被安裝上去。安諾和替身愛麗莎則繼續在船上逛著。
“摩根,你說海洋里也存在著像您一樣的存在嗎?或者是一些怪物……”,替身愛麗莎背靠欄桿小聲地問安諾,巨輪正航行在深色的海面上,白色的浪花拍打在船身,販賣香煙的金發小男孩正從他們面前走過。
安諾在她的大腦中給出了答案,替身愛麗莎望向海面,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著上千英尋深的海水、看清那些和陸地一樣的海底世界,一陣惡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先生!女士!”
“哦!”
正在看海的愛麗莎嚇了一跳,她轉身過來,安諾也正打量著那瘦弱的男人,對方握著拳頭,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來找他們搭話。
“您是愛麗莎·霍金斯女士嗎?”
替身愛麗莎看著男人,他和她一樣高,身形干瘦、皮膚黝黑,凸起的血管像細蛇盤踞在他的手臂,他身上看不出有感染的痕跡。
“是的,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嗎?”替身愛麗莎回復道,那男人也送了一口氣。
“尊貴的先生、小姐,原諒我冒昧地打擾兩位,我……我有一件事情……”
三個人找了一處人少的甲板,瘦弱男人一五一十地向安諾和替身愛麗莎講述了那件事。
男人名叫羅利·科羅爾,是英國普利茅茨的一名碼頭搬運工,既給商船老板干活,也給皇家海軍干活。他的妻子是奧卡菲娜·薩利赫,是普利茅茨的郵局分揀女工,在5月份工作回來后高燒、咳嗽,他擔心妻子被傳染肺結核,于是先把孩子送到鄉下祖母家后便帶著妻子求醫。
不到一個星期,妻子奧卡菲娜表現出不屬于肺結核的癥狀,她的皮膚出現粉紅色斑塊和皮膚破損,她開始偶爾胡言亂語并生成在夢里見到不可思議的東西。
羅利就帶著妻子到了倫敦,他相信倫敦的醫生應該有足夠的能力只好她。在高昂的治療花費下,妻子的情況得到了抑制,同時積蓄也快被揮霍一空。
他絕不是拋妻棄兒的男人,可醫院只認錢,在花光返程路費前羅利背著妻子離開了醫院。
在病情的惡化下,奧卡菲娜也變得神神叨叨,她聲稱自己聽到了來自“上帝”的聲音,她在夢中看到來自天堂的使者。
那聲音提到了“愛麗莎·霍金斯”,她是神遺落在人間的寶物,她是奧卡菲娜獲得救贖的鑰匙。
在羅利看來,妻子已經病入膏肓,她像個虔誠的異教信徒愈發極端,病痛的折磨似乎化作動力,在她的堅持要求下他們借錢登上了這艘船。直到他在船邊吹風時無意間聽到“愛麗莎·霍金斯”這個名字。
……
瘦弱的男人羅利·科羅爾一邊帶路一邊咒罵著這世上的不公,為什么像他和她這樣老實本分做工活命的人會遭遇這樣的惡難,而那些坑蒙拐騙的家伙卻活得好好的……
他們三人在狹窄的通道里走著,三等艙區域和頭等艙相比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蟑螂在過道墻角像得了精神病一樣亂竄,腳臭味、煙味、煤油味調和在空氣里,一個侏儒正彎腰清理道上的嘔吐物——旁邊就睡著滿臉紅潤的醉漢,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恐怕早讓手腳不干凈的“老鼠”給偷干凈了。
他們跨過去時,醉漢一個翻身抱住替身愛麗莎正要跨過去的小腿,羅利看到后一下子就急了!
“狗雜種!該下地獄的罪人!還不快放手!”羅利一腳腳踢在醉漢身上,那醉漢疼得直哼哼。
醉漢疼得松開手,可羅利還在踢他,積攢在這個瘦弱男人身體里的怒氣、怨氣都迸發出來,替身愛麗莎和安諾拉走了他,趕在船上的警衛到來之前。
“我是罪人,謝謝您摩根先生,還有愛麗莎小姐……是我腦子發了昏上頭沒控制住自己……”
拐角處,羅利用磨破的衣袖蹭掉快要溢出眼皮的淚水。
“走吧,我們走吧。”
推開艙門,狹小的艙室里并排著兩架雙層床,這里原先是有其他人的,但見到羅利·科羅爾的妻子病怏怏的,怕被傳染也就換了出去。
他的妻子躺在右邊的下鋪,臉上蓋著一塊灰藍色的薄手帕,若不是她的胸口還在有規律地起伏,別人一定當她死了。
羅利揭開她臉上的手帕,輕輕叫醒她,他的妻子奧卡菲娜病怏怏的做起來。
“這位是摩根·謝爾頓先生,這是愛麗莎·霍金斯……”
不等她的丈夫介紹完,她就激動地下了床,看著再健康不過,羅利也是第一次見她這么精神,替身愛麗莎觀察到她身上藏著的霉斑。
他的妻子說了一大堆神神叨叨的話,真的像一個虔誠的異教徒,替身愛麗莎和安諾靜靜地聽她說。
他們離開了三等艙,替身愛麗莎留給羅利和他的妻子十英鎊,讓他們在船上買些有營養的食物,不能全靠面包和雜湯過活。
替身愛麗莎和安諾回到頭等艙的餐廳,愛麗莎用小面包蘸起湯汁。
“這位女士沒辦法帶我們去……她太虛弱了。”
“是的小蛋糕,不過,我想它們已經知道”,安諾將切好的牛排遞到她面前,也將得到的信息給到替身愛麗莎的腦中。
愛麗莎明白,就像安諾知道自己的一切,它們也一定知道感染者的所思所想。
“看看它們會怎樣迎接我們吧!”替身愛麗莎把餐刀插在牛排肉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