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鵬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誰也不見，屏蔽一切雜音，半天很快過去了，晚上，他把除了中心醫院布置的人員和馮小鷗之外，召集了其余隊員開會。

會上通報了對馮小鷗的違紀處理結果，以及秦峰的辭職事件。他還宣布了由李明哲暫代秦峰的職位，李明哲的小組由白冰川接手。在各小隊匯報了案情進展之后，他做出了新的工作安排。

由于事先沒有跟李明哲溝通過，任用令宣布之后，他非常驚訝，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直到馮小鵬安排了工作之后他才找到機會插嘴。

“馮隊！這個任命責任太大了，我自認沒有這個能力，你還是讓別人來做吧！”

馮小鵬料到他有這個反應，所以事先并沒有找他談，這樣做對他來說確實有一定的壓力，但可以在會上把所有問題和想法擺在明面上一一解決，提高效率。他不想像對待妹妹那樣拖泥帶水，也意識到自己的袒護不僅害了她，也會連累大家。

他的聲音非常疲憊，甚至透著幾分傷心：“李明哲！這只是暫時的，案子結束后這個職位會公開招聘，老秦要離開不是突然的決定，我已經充分考慮過，而且也跟張隊私下溝通過，你如果實在沒有勇氣我也不勉強，但你想清楚，我們還缺文靜一個公道，需要有人來承擔更多的工作。”

“你說得好像文靜已經死了一樣，”李明哲覺得最后一句話很刺耳，“我告訴你們，文靜不可能死！”

他對在場每一個人大喊，有些激動：“小鐘說了，那具尸體最少死了十年了，我不管DNA匹不匹配，她根本不可能是文靜！這案子太多疑點，越來越詭異，但是總會有一個真相在那等著呢，所以，大家給我打起二百分的精神來，一定把文靜找回來！”

“那你是同意暫代老秦了？”

李明哲沒理他，接著說：“李闖，你抽空去看看小鷗，想辦法跟她好好聊聊，不能讓她這么逃避和頹廢，我覺得飛龍這一招就是為了打擊咱們的，打得咱們潰不成軍，他才好達到他們邪惡的目的。我現在對飛龍有一個新的思路，他可不單純是綁匪這么簡單，我覺得小鷗盯了他這么久，對他也有一定的了解，讓她把所有想法說出來，你們不是在查他的一條線索嗎？可以再深入挖一下。”

“李明哲，你還是饒了小鷗吧，她已經是停職狀態了，而且整個精神都垮掉了，不可能幫上什么忙。”

馮小鵬還是心疼妹妹，不愿意有人再去打擾她，只想讓她安靜地度過這段傷心的日子。

李明哲聽了也是無奈：“馮隊，你覺得就這樣把她隔離能好起來嗎？現在如果不幫她，以后她就廢了！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有讓她打敗飛龍，才能好起來。”

馮小鵬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會后，李明哲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約了蘭鳳見面，他的手機就快被她的信息轟炸搞宕機了。蘭鳳欣然應約，并主動提供了會面地點讓他訂位。

這是一家比較安靜的霧城本地特色的小酒樓。李明哲到得很早，包間不太大，光線溫暖柔和，里面的風格比較雅致浪漫，房間隔音效果很好，正適合倆人不受影響的交流，看來蘭鳳對這樣的地方真是了如指掌。

李明哲無心欣賞房間墻上掛著的一幅幅寫實的畫作，站在窗前透過百葉窗看向外面的行人，心里無比凄涼。

有一種無力感籠罩在他心頭，在文靜的死亡消息傳出來后，他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言，有人說文靜的案子可能會啟動冷案程序。

一開始，他沒有當回事，認為那太不合常理。可是就在開會之前，他路過一位高層辦公室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位冷案科警員從里面走出來，手里抱著厚厚的卷宗，他故意迎了過去，想問一下對方，到底哪宗案子打入冷案科。

可對方機靈地閃開了，不回答，也不讓他看到手里的卷宗。這讓他感覺非常不好，一般冷案都是長久懸而未決的案子，為了節省資源和警力才會打入冷案科處理。

這樣一來，案子又要轉入他手，他覺得不能再拖了，如果案子沒有重大進展，很可能專案組等來解散的結局。他回想到開會時馮小鵬的精神狀態也很差，真是雪上加霜。

蘭鳳進來的時候看到李明哲滿臉的愁苦，差點認不出。

“你應該看看你自己的臉！”她叫來了服務生，不客氣地點了幾個菜，然后把菜單推給他。

李明哲擺擺手讓她隨便點，他實在沒有什么胃口吃東西。

坐下以后，李明哲迫不及待地問她：“你說袁溪從陳洋那兒得到數據在哪，你沒有發給我。”

蘭鳳笑了笑說：“急什么，我先一樣一樣跟你說，這樣你一會兒才能把這些東西串起來，我得好好考考你，不然太浪費我的心思了。”

她舉起一杯紅酒自顧自喝了一口。李明哲說晚上還要工作，不能喝酒。

可蘭鳳不以為然：“警官，已經下班了！適當放松一下有助于大腦休息，思路更開闊好嗎？”

李明哲想想也是，于是倆人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蘭鳳首先就提到了去找化驗員前男友的事，她懷疑他的死亡是一個陰謀：“肯定不是意外！這說明那個人也知道方文靜血型這事是一個大隱患，這才要除掉他。”

李明哲說：“我找人查過了，確實是意外，目前找不到他殺的證據。而且江山說由于輸血發生血型暫時性的變化也是站得住腳的，沒有必要因為這一點事滅口。”

“那江山一定還有其他的把柄被他知道了，總之就是滅口。”

蘭鳳不死心。

“可惜現在人沒了，死無對證。”李明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這是怎么啦？好像情緒不對勁哎！”

蘭鳳覺得幸好她還準備了殺手锏，于是把手機拿出來，將袁溪的那組數據遞給他看。

上面有袁溪標出的英文單詞，她沒怎么費事就猜到了袁溪已經破解的地方，接下來的就看李明哲了。

李明哲拿出來認真地看，結合蘭鳳的講解，他的眉頭緊鎖著似乎更加沮喪了。

菜陸續上來，蘭鳳見李明哲沒有胃口，也不客氣邊觀察著他的表情邊吃了起來。心里想著，都說秀色可餐，確實有道理啊，面對著好看的人吃東西都會特別有胃口。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花癡，臉紅了。

李明哲看著這組數據加上蘭鳳的講解，心里別提多恨了，也就是說除了文靜他們三個人之外，可能還有六個人牽涉在這件詭異的案子里。

他開始從頭梳理目前為止可能在這幾組數據里的人，與文靜疑似同樣血型的飛龍可能是其中之一，袁溪自稱看到的山洞中出現的怪物可能也是其中之一，閻強和閻剛不能確定，先假設也是其中的一對數據，這樣一來還少兩個。

目前看來，最初的那兩個情況未明的數據沒有出現在這個案子里，以他的經驗，表面上沒有出現在他們偵查的視線中，但是一定已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了。

忽然，他站了起來，把手機還給蘭鳳急急地說：“把這個圖片發給我，你先慢慢吃，我來買單，我有急事得先走了！改天繼續約啊！美女！”

“唉！”蘭鳳叫都叫不住他，就這樣把她一個人扔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蘭鳳氣鼓鼓地坐下來，沒有忘了將圖片及時發給他。她望著滿桌子自己愛吃的東西，覺得沒人陪著也不算虧，如果真打算交個警察男朋友，可能這樣的時刻以后是常態吧。她陷入了單方面甜蜜的惆悵之中。

李明哲出來急急忙忙打了個車奔警員公寓而去，路過張皓家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向樓上的陽臺望了一眼。

陽臺籠罩在對面樓柔和的燈光里，他忽然看到上面站著一個人在與他對望，心里抽痛一下，停下來仔細看。

原來是他看花了眼，那是文靜的衣服掛在晾衣架上。他嘆了口氣，向秦峰的住處快步走去。

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但愿他還沒走，盡管他認為很可能這時候他已經坐上火車或者飛機在回星城的路上了。

敲門之前，他小心地趴在門邊將耳朵緊貼在門上試圖傾聽里面的動靜。他的耳朵剛剛貼在門上，門就被猛一下拉開。

秦峰拎著一個行李箱，背著一個雙肩包，正準備離開。倆人見面互相都不是很驚訝。

秦峰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長話短說吧。”

他把李明哲讓進了房間里。李明哲一看屋里擺設極其簡單，除了幾樣必備家具外，秦峰的全部家當大概都收在了行李中，這房子一下子就沒了人氣。

“馮隊說你早就想辭職，是從你發現飛龍與夜歌鎮有關的時候，我說的沒錯吧？”

秦峰點了點頭：“你是個聰明人，我可以瞞著張皓，但我覺得不用瞞你，不過我有幾個條件，你答應并且認可了，才能把我想去做的事情告訴你。”

“你說吧！”

“第一，我說的任何事都不要告訴張皓；第二，不要插手，做好你在這邊能做到的事；第三……”

他猶豫了一下：“你要做好心里準備，不管是不是理論上的，方文靜已經死了，面對現實吧！”

李明哲聽到最后低下了頭，握緊了拳手，握到整個胳膊都有些微微顫抖。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滿臉眼是淚，他沒有擦。

“說吧！”

“你想知道為什么與夜歌鎮有關的案件都被封存了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和凄涼：“不管現在有什么樣的傳聞，那里理論上應該是無人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