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錦瑟緣
- 奈何,婆娑
- 愛月亮的光
- 7778字
- 2018-07-19 15:46:05
簡介: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第一章雪色血色
“呼呼——”寒風瑟瑟,大雪覆蓋著整個天幕,幾棵早已被雪覆蓋的枯敗的樹,躲藏在懸崖底下,顯得格外凄涼。深山叢林,斷崖地勢太高,中間積雪未化,化了一半的積雪和冰有半尺高,一腳踩下去,仿若針扎般刺骨。
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悄愴幽邃。
這斷崖谷底人跡罕至,也滿是被雪覆蓋,周圍一片寂靜,可怖之極。然而,在一旁的雪堆里,似乎有什么物體在微微顫抖,這極小的細微之處,若不仔細觀察,確實是難以察覺。
一縷明艷的鮮血從雪堆里流出,與這滿地的白雪,形成鮮明的對比。
“咯吱咯吱——”忽然,遠處發(fā)出人在雪地行走的聲音,是一種強勁有力的腳步,一聽就知道絕非等閑之輩。
一位老人,鶴發(fā)童顏,眉頭擰緊,只見他這時臉上一片沉重之色,好像在思考著什么。
老人沉吟了一會兒,自喃道:“我過去看看吧。”
他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了過去,只聽見那雪堆中有細小不斷的哼聲,聽起來十分痛苦。
老人用內(nèi)力慢慢將雪融開,只見一個女人將一個女孩牢牢地護在她身里,女人已經(jīng)死了,眉毛緊蹙,痛苦之色畢現(xiàn),可見從崖上墜落是多么恐怖是事情。女孩受了重傷,頭被一塊巖石撞傷,血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稚嫩的臉上盡是恐懼之色。
“這……從如此高的懸崖墜下,這女娃娃竟然還能活著”老人蹲下身,探了女孩的氣息蹙著眉頭說。
“看來不能見死不救,定是要救她們一命啊,將她們先帶到谷里去吧”老人輕嘆一聲,將她們抱起平放在一塊空曠之地,用內(nèi)功將女人的尸體封存好,不至于讓其被外界腐蝕。他將女孩的的身體用內(nèi)力烘干,使得外界的寒氣不至于侵入她體內(nèi)。
……剛才一瞬間,他在給她抑制體外寒氣時,發(fā)現(xiàn)她體內(nèi)竟還有一股特殊的寒流向五臟六腑涌去。
似乎是身受寒毒的癥狀,卻又像是平常感染風寒的癥狀。兩種病一重一輕,或許這女娃娃的寒毒癥狀只是短時間內(nèi)的,不好下定論。
冰雪消融,女孩的手在這時微微顫抖,口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幾句話:“快走……他不容蘇閥。”
老人眼睛一瞇,這僅僅十歲的女娃娃竟知道蘇閥,不一般。
又或者說,她就是蘇閥之人。
想到這里,給她驅(qū)散寒氣的手頓了一頓。
今早他打算給玉小子子泡藥浴時,忽然聽見他與青小子的對話。
他早已知玉小子和青小子二人是天人之子,猶如神祗,自然特別關(guān)注他們的對話。
內(nèi)容大抵只聽到了后半部分,兩人似乎在爭吵,不過說的話都很隱秘,他從中只捕捉到幾個敏感的字眼——
“蘇閥”“宿敵”“功高震主”
當年,蘇閥為云國平定江山貢獻巨大,如今就成就了當朝第一閥門,確實功高震主,可當今圣上對蘇閥寵到了令人吃驚的地步。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這世人都明白的道理,圣上怎么可能不明白,亦或許是權(quán)謀罷了,帝王之心不可測。
若這女娃娃是蘇閥之人,又怎么會墜崖,難道是京城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蘇閥之人墜崖逃生。
果然是云峰封閉已久連外界發(fā)生了何事都不得而知,到是應(yīng)該恢復原來的收集情報的形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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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淡忘遺忘
云峰,鬼谷。
云峰,顧名思義,即一座被云霧繚繞的山峰。煙云裊裊,白霧彌漫,猶如身臨嫏嬛,別有洞天。山巔被云海所覆蓋,洶涌澎湃。那縹緲的煙云,仿若為那山峰帶上了一層乳白色的面紗,甚是增添了一份神秘感,令人神秘莫測。
然而鬼谷并不如它的名字那樣詭異,且和境外那蕭條闌珊之景完全不一,反倒是一片盎然之景,世外桃源,正所謂“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果真是恰如其分。
“師父,你為何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明朗開闊之地忽然傳來一陣不屑的聲音,似乎……有點煞風景,驚得附近的鳥兒都紛紛盤旋飛離。
于是周遭一片靜謐。
“你還小,不懂。”老者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遠方,面色有些凝重,沉靜地道出真相。
少年瑾青“哼”的一聲,倔強地昂起頭,略有不滿地嘟起嘴:“死老頭,別在這里給我倚老賣老,我可已經(jīng)是二七年華了。”
瑾青揮一揮衣袖,裝作成熟穩(wěn)重的樣子,可他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還是出賣了他,一副傲嬌模樣,不由得惹人歡笑。
老者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好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又正了正臉色道:“她能活下來,已然是不易,可卻偏偏失去了記憶。”
老人乃云霧山鬼谷子,為人高深莫測,行跡低調(diào)神秘,難有人可見之,其人擅長于持身養(yǎng)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剛?cè)嶂畡荩〞钥v橫捭闔之術(shù),獨具通天之智,故云國百姓尊稱他一聲鬼谷先生。
而不想此時他卻為了一個女娃娃煞費苦心,簡直是天方夜譚。
“失憶?不是還沒有醒嗎,老頭你怎么知道。”看著師傅笑他,瑾青有些難為情的低下頭。
“她腦部有淤血塊,可能會忘記曾經(jīng)所有的記憶,如果上天憐憫她的話,或許會讓她淡忘一部分的記憶。”老人幽幽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她還感染了寒氣,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所以別去打擾她。”
沒有了回憶,淡忘了曾經(jīng),遺忘了過去的人如何生存在這世上,就算生存也不過茍且偷生罷了。
就如同一張白紙,毫無價值可言。
“哎哎哎,本以為有一個人陪我玩,想不到又來一個弱美人,我真是命苦。”瑾青愁眉苦臉的,扶額無奈,可對上他那張娃娃臉,怎么看怎么違和。
“走走走,整日就知玩,頑固不化,不求上進。”鬼谷瞥了他一眼,斥責道。
“哼,總有一日我要讓你吃苦頭。”瑾青語氣中滿滿的傲嬌,依舊那么高冷不屑,不帶絲毫的修飾。
——
濃濃的藥香漂浮在空氣中,彌漫在天地之間,蕩漾于人的鼻息下,夾雜著那芳香四溢,清幽入骨的梅香縈繞在一閣房周圍,不覺有些令人昏昏欲睡。
“唔……整日泡在這藥味熏人的地方你過得下去?”瑾青不禁厭惡這刺鼻的氣味,用手掩著鼻子,生怕有一絲藥味飄進鼻內(nèi)。
“咳咳……既然你不愿待在此地又何必要來呢?還是快離開的好,免得這里的藥味污了你的鼻。”男子端坐在輪椅上,面色有些蒼白得嚇人,手捂著心口,語氣嘶啞,略有疏離。
瑾青聞言一皺眉,三哥平日里的都十分憐愛他,從未與他如此疏離過,難道三哥知道他干的事了?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住他,唉,弄得自己真是不爽。
“哼,三哥,反正事已經(jīng)成了,是我命令的,你就別說了。”瑾青語氣平淡,還隱匿著一絲撒嬌的味道,但他卻不敢直視瑾玉那雙深邃黑幽的眼眸,生怕下一秒鐘就掀起暴風驟雨。
“你不知道被師父就起的人是蘇閥的遺孤嗎?但你最好不要起殺心,背著我卻以我的名義去干事。瑾青你這次讓我很失望……”瑾玉用手一轉(zhuǎn)輪椅,沒看他一眼,就離開了。
讓瑾青如此做都是他的錯,手不斷地拍打著垂下的雙腿以懲戒自己,可無論用多少氣力都感覺不到絲毫痛楚,反而是漸漸沒了氣力,淡忘了痛的感覺,遺忘了內(nèi)心的溫暖。
他現(xiàn)在甚至有些厭惡自己這雙無法站立的腿,厭棄自己這副孱弱不堪的身軀,以至于自己干任何事都無能為力,他總認為自己是茍延殘喘的活著,沒有想到會有一束陽光照進他心房,會有一絲溫暖慰藉他內(nèi)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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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淡漠冷漠
那些曾經(jīng)帶著血淚的傷痛回憶,讓她多少次午夜夢回痛哭流涕泫然而泣,多少次讓她的心絞痛而不能自已。這些,仿佛是很遙遠的記憶,又仿佛是時光逆流而上,帶著昨日的傷疤回蕩她的腦海,在她心中鐫刻下永不磨滅的痕跡。
又是一場夢,心底最深刻的記憶,亦是唯一與親人的記憶,唯一的念想。
她在夢與不夢之間徘徊著,亦在思與不思之間糾結(jié)著,甚至在恨與不恨之間躊躇著,只是為了一場無關(guān)風月的往事,為了在一場夢中見得一個思之入骨的人。
娘。
這似乎對她來說早已是一個陌生的字眼,卻又在夢醒時分如此熟悉。
可是,因為墜崖,娘為了保住她,將她抱在懷里,她得以幸存被救,而娘卻永遠的離開了。
這是她唯一的記憶,卻又是如此的令人傷痛。
夜色沉沉,那深黑色的天空中的月兒讓人覺得格外凄涼,顯露出一片寒光,面對涼月,寒夜對鏡,冷光撲面。月光似乎還透露出一片死的凄愴,讓人寒心。
院子里皆是昏暗,桌案上熒熒的燭火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她將頭埋入膝蓋間,背影有些孤寂落寞,閣房里有低低的啜泣聲。
她在人前從來不會流淚,只會裝作一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只有冷漠;人后,又有誰知道她的脆弱呢,只是自己默默地躲在無人的地方,想著一些痛心的事,流著一串不甘的淚。
一夜無眠,直到天明。
——
晨光微熹,微風輕輕起,撩撥起一群鳥兒悠悠鳴囀,歡快的鳥鳴聲回蕩在山谷里。
錦瑟如往常一樣,到井邊打冷水洗了一把臉,將昨晚留在臉上的淚漬洗濯干凈。
手上清涼的觸感讓她一下子從回憶中蘇醒過來,指尖流走的脈脈心泉,使她心寒不已,臉上冰冷的水沁入骨,唯有一片冰涼。
可她卻是一臉淡漠無波,似那遙不可及遺世而獨立的仙人,飄渺在云端。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但眼底還有微不可察的青影,可見是沒有睡好。
被那些痛心的記憶糾纏,又如何得以安寢。
“阿瑟,為師有話對你說。”鬼谷忽然如鬼魅般的出現(xiàn)在錦瑟眼前。
錦瑟無聲的點點頭,面無表情,眉眼未動。
“先跟我來吧,玉小子出事了。”話落,鬼谷的嘴角動了動,似乎還想再說什么,卻緘默不語了。最后卻深深地看了一眼臉色淡漠的錦瑟。
聽到這話,錦瑟的眉眼有些動容,眸子里泛起微微的漣漪,但卻蹙眉不語,似乎在擔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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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今夕何夕
……
裊裊的藥香彌漫,氣味比原來更甚,藥味充斥著屋內(nèi),幽幽而入人鼻息。風吹散了一地的梅花,枝頭梅花輕輕搖曳,如夢似幻。
“她生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且寒毒處于微弱淺薄之時,這難道不是天意所定嗎?三哥,你到底在猶豫什么?”瑾青焦急地一拍桌案,眼里帶著深深的質(zhì)疑與不解,桌案因巨大的沖擊力破成了粉碎,化作了齏粉。
“這么多年了你難道沒有感到絲毫內(nèi)疚與懺悔嗎?”瑾玉輕笑一聲,但卻笑得有些力不從心,聲音有些虛弱,整個人看得也是愈發(fā)得孱弱不堪。
“我……我是為你好。”瑾青說話磕磕巴巴的,目光幽怨。
“以她之命易我之命,我不會答應(yīng)。”瑾玉揉了揉眉頭,語氣帶虛卻堅定,滿滿的拒絕。
“可國師斷言若你此毒不解,三哥你活不過二十一歲,你已是弱冠之年……”瑾青還是在為某事?lián)砹帲辜辈灰眩耆珱]有原來的一副高華冰冷之態(tài)。
“你不必多說,走吧,我還是活著的。記住我的話,別害她。”瑾玉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以往沒有的疏離,輕咳一聲,咳出了血,但很快不留痕跡的弄去了。
話語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為什么三哥對她如此好,想著,瑾青忽然心生一計。
正要離開之時,瑾青的身子忽然一轉(zhuǎn),手指一鉤趁瑾玉不注意時點上了他的睡穴,瑾玉便癱軟在床榻上,面色如同白紙一般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呈現(xiàn)出蒼白孱弱的病態(tài)。
瑾青闔上雙眼,幽幽地嘆了口氣:三哥身負重任,絕對不能病死于此毒上,云國的重擔的一定要他挑。
——
心好痛。
真的很痛。
痛到無法自拔。
手捂著絞痛的心,他現(xiàn)在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此地是何地。
恍恍惚惚之中,一道纖細活潑的的身影從他眼前掠過,當他想仔細地看看她的容貌,那道熟悉的倩影卻已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似乎是她,曾經(jīng)那個活潑歡樂的蘇錦。
“嘁,你一個太子還怕那些人對你的流言蜚語嗎,難道不應(yīng)該振作起來面對嗎。”
“我……我……”
“你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全憑他人說短長。”
年且十五歲的他當時連一個八歲的女孩都不如,不過曾經(jīng)的她在他處于谷底之時為他燃起了新的希望。可她現(xiàn)在卻處于谷底,他亦處于谷底,兩不能救。
她只記得她和她母親被追殺的記憶,那段刻骨銘心而又丑惡不堪的記憶,造就了她冷漠的性格,她忘記了今夕是何夕,忘記了他們的曾經(jīng)。
機緣,巧合?還好,她還活著。
他是既歡喜又害怕,忐忑不安。她會不會將他當做仇人,他不想要他們這樣的關(guān)系,他亦不想要她為此痛苦一生。
——
“你說換血?”一聲疑問打破了山林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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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天意人意
“你說換血?”一聲質(zhì)疑打破了山林里的平靜。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在錦瑟的側(cè)顏上,長而纖細的睫毛如同金光流離,琉璃折射的光斑。長發(fā)披散兩肩,流瀉著光闌。
她一雙自始至終都平淡無波的眼里忽然閃過一絲焦慮與不安,泛起層層漣漪。
“對,玉小子寒毒已深,若是再無靈犀果,恐怕只能命喪黃泉。而另一種有效法子大抵只有換血了,還必須是換陰時陰日陰月陰年且寒毒淺薄之人的血。”鬼谷嚴肅沉靜地解釋,在此期間,眼神不停地盯著錦瑟,似乎要從她那張冰山冷臉上窺探出什么來。
錦瑟似乎感覺到什么,很快斂了斂心神,平靜道:“與我何干?”
“因為你正逢寒毒淺薄之時,是陰時陰日陰月陰年生人,大抵是天意如此。”一聲輕笑隨風掠過,沒等鬼谷回應(yīng)她,就已有人替她回答了,但卻遲遲沒有看見此人的真面目。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抵就是如此吧。
衣袂翻飛,袖口浮動,少年眉眼清冽,一副高華若雪之態(tài)。
二人于同一屋檐下相處三年之久,卻性格冷淡,是以,他二人向來都是互不理睬,更甚的是瑾青也不待見她。而今日到是稀奇,他竟然會給她解惑。
錦瑟便狐疑,抿了抿唇,問道:“靈犀果又是何物?”
“我為何要告訴你?你與我三哥有何關(guān)系。”瑾青冷冷一笑,不屑道,眼里似乎帶著仇視。
鬼谷聽著瑾青的話,略有不滿,斥責他:“她是你師妹,不要總是欺負她,與你說了多少遍,冥頑不固的小子!”
隨即看向錦瑟,緩和臉色,回想著:“靈犀果長在至寒至陰之地,當年我看見古書上記載此物可解寒毒,于是就……”鬼谷下意識地看向錦瑟,有些不忍說出口,“我在京郊的斷崖就是為了尋找此物,卻遲遲沒有得到此物的蹤跡,卻偏偏……發(fā)現(xiàn)了你和***親被埋在淺雪處,***為護您……”
錦瑟似乎有些淚光閃閃,眼眶發(fā)紅,回想起往事,一把辛酸淚,她卻始終克制著不讓眼淚滴下。鬼谷卻因此說不下去了,聲音便戛然而止。
可嘆天不遂人愿,只把人意當場戲。
瑾青看著那纖細但卻堅強的背影,目光似乎有些離奇般的變化,甚至帶著深深地愧怍。
“死老頭,你是成心和我對著干吧!”瑾青收回他那顆漂浮不定的心,惡狠狠地咒罵鬼谷,娃娃臉上一副傲嬌模樣。
“玉小子病危,你現(xiàn)在到還有閑情逸致與為師掐架。”鬼谷吹胡子瞪眼,訓了他一句。
“你的意思是要用我來換血嗎?”一直保持沉默淚光閃閃的錦瑟猛地抬起頭看向瑾青,眸光恍若澄水,清冽透明。
“你可愿意?”瑾青對上她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避讓,似乎還帶著一份不可捉摸的乞求,卻始終被他的冷艷壓抑著,將周圍的空氣都凝固成一張網(wǎng),交織著無聲的情感。
頓時,四下里只有三人的呼吸聲以及瑾青的詢問。
把自己的血換給那個溫潤如玉,蘭雅清儒的男子嗎?是那個曾經(jīng)讓她歡笑不止自己卻身中寒毒忍受折磨的他。不知什么時候,對他情愫早已滋生,在她的心***深蒂固,難以散去。
錦瑟將手伸出,攤開在瑾青的面前,輕松道:“我愿意。”
瑾青詫訝不已,他原本以為她為了自己的命而拒絕他,雖然他早就預謀好了一切,但她的行動卻出乎他的意料。她的果敢,徹底令他傾服。
難道她與三哥的牽扯才致使……三哥每每都是護著她的,三哥對她有情嗎……
瑾青忽然捂著心口,轉(zhuǎn)身,沒有再看著她。
這幾年的掐架換來了一朝的和平相處,可卻是為了瑾玉。
鬼谷無聲無息的將錦瑟帶入落梅軒,獨留瑾青只身一人,不知心歸何處。
以汝之血溶他之骨,骨血相溶;以汝之命易他之命,命中注定。
瑾青身后抖落了一地的落梅,落英繽紛,卻依舊沒有落梅軒的梅那么盡態(tài)極妍。
此時錦瑟和瑾玉同榻而躺,血流淌在彼此的身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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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念茲在茲
是非無情,世事無常,這只是一場會痛的夢,猶如莊周夢蝶,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只有惘然。
雨淅淅瀝瀝地滴落在青石板上,瑾青獨身站在臺階上,背影有些落寞伸手去接那從屋檐滑落的雨珠,然后緊握,可雨水還是從指縫中流出,他不由得苦澀一笑。
他有些后悔曾經(jīng)所做的一切了。
他不該背著三哥,在蘇太后與蘇侯離間的情況下與父皇合謀,除去蘇閥,而致使她家破人亡。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為了他好,卻終不過是自己的畫地為牢。
轉(zhuǎn)身,走向藏書閣。
——
屋內(nèi)因下雨而變得潮濕,泥土的芬芳夾雜著青草的清香飄進內(nèi)室,令人舒心蕩漾。
錦瑟坐在床的邊沿,撩起瑾玉耳邊的碎發(fā),看著他那蒼白如紙的面容,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惆悵與痛惜。
指腹輕輕淺淺地摩挲著他的眉眼,然后緩緩的落下一吻,仿若珍寶一般。
若沒有寒毒的肆虐,這該是怎樣的玉顏色。
她對他的憐惜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化作了某種情愫,可她卻是后知后覺,黯淡了她的余生。
似乎,也可能沒有余生。
若我將我的血換給你,你自然得以活命;若你的血易于我的體,我們大抵只能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錦瑟苦澀一笑,但愿你能把我記在心上。
就算是死也死而無憾,只因我血融于你骨,我死卻有你的血流于體內(nèi),當然可以安然入葬。
“錦瑟泠泠賦,華年誰與度。如此便叫你錦瑟吧!”他一錘定音,語氣竟有些略帶悲涼。
是他為她取的名,他似乎在問著她的年華該如何度過,與誰人度過,為什么會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襲上心頭,難道沒有人能陪她共度余生嗎?
可是,她想和他一起,哪怕只是在他身旁,陪著他。
——
瑾青在書架上不斷翻找著他需要的東西,少時,卻也是沒有任何收獲,找不到令他滿意的物件。
忽然有些氣餒無力,噘嘴不滿,隨手將手中的書扔掉,不幸地砸中了另外一個書架子。
忽然“嘩”的一聲,一張角邊泛黃的紙張奇跡般的從被砸中的書架子上滑落出來。
瑾青眼前忽地一亮,似乎看見一件令他熟悉的物件,如同珍寶一般出現(xiàn)在眼前,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緊緊地攥著手里的紙,深嘆一口氣,踱步走向了落梅軒,步履堅定。
——
院子里皆是昏暗,桌案上熒熒的燭火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一旁的床榻上,錦瑟正用內(nèi)力緩解壓下瑾玉體內(nèi)寒毒入侵他的內(nèi)臟,床上端坐的二人皆是汗流浹背。
她眼目緊閉,面部緊張,面色蒼白漸漸的透出疲乏之色。
錦瑟那白色的衣裙早已被汗水浸濕,濕答答的拖曳拖在地上,可見十分辛苦。
錦瑟用內(nèi)力一邊傳輸著自己的血進入瑾玉體內(nèi),一邊將瑾玉體內(nèi)的毒血吸收。
錦瑟有些痛苦地蹙眉,緊咬嘴唇,忍受這極大的痛楚,這不由得令她意識渙散。
她支撐不住她的身體,手慢慢毫無意識的垂下來,身體似乎馬上就要倒下去。
忽然暗夜之中的一只手迅速點了她的睡穴,將錦瑟扶上床榻,痛惜地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她,然后將她體內(nèi)的寒毒完全逼出來。
然后繼續(xù)著錦瑟所做的事。
世人皆知蘇閥嫡女蘇錦乃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卻又有誰知道他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亦是如此所生。
還有誰知道他和三哥被蘇太后同時入毒,結(jié)果三哥為救他,入毒甚于他。
他不想看見她在他面前死去,他一定是瘋了。瑾青自嘲不已。
她是一個他不敢去觸碰的夢,一種暗生的情愫,縈繞,徘徊,最終煙消云散。
在瑾青的運力下,漸漸的,瑾玉的雙頰褪去了之前的蒼白透明,泛起淺淺的殷紅,眉目也舒展開來,五官漸漸明艷。
“瑾玉,活下去……”被點睡穴的錦瑟忽然嚶嚀一聲,瑾青苦澀無奈。
“阿錦……”瑾玉的一聲喃呢讓瑾青徹底失了心。
瑾青這時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了以往活潑,代替的反而是蒼白虛弱。
“噗”他只感到口中有一股腥甜味,然后一口血噴了出來,昏倒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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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
她不知道為何她一醒來就發(fā)生了如此之大的變故。
她只記得自己當初似乎沒有支撐住寒毒對她的侵襲然后昏過去了,她本以為他們必死無疑。
可瑾玉卻已經(jīng)渡過了艱難的時刻,已經(jīng)全好,瑾青卻病危,命不久矣。
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
是他救了他們。
錦瑟沉默了,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澀。
——
冬去春來,紅梅落盡,落英繽紛,紅霞漫天。
“瑾青,我和你三哥來看你們了。”微風搖曳陣陣吹,錦瑟輕聲細語。
梅林中的墳塋在二人的祭拜下顯得更加精神。
“我忘記了很多。”錦瑟深深地看著墓碑然后轉(zhuǎn)頭看像瑾玉。
“我會告訴你一切,我只怕你把我和瑾青當做仇人,永遠地離開我。”瑾玉一把抱住錦瑟,用唇緊貼著她的發(fā)根,緊緊抱住。
“我只想陪著你”在時光的消磨下,她早已放下了仇恨,她不想掙扎在權(quán)謀與仇恨的漩渦之中,再失去一個愛極了她的人。
風卷走了曾經(jīng)的時光悠悠,梅花散落了一地的愛意,風吹梅落,美不勝收。二人緊緊相擁的畫面定格在這一刻宛如一副優(yōu)美動人的風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