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梭,假期的時間消逝得飛快,轉眼間,又開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谷子再次為工作發起愁來,年前瑞城的事件到現在為止毫無任何音信。
而這一份憂愁被白菜的一個電話取而代之。
“谷子,不好了,田園出事了!”
電話里的聲音急促斷續,仿佛那頭的人在不斷地奔跑。
“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
白菜直接丟了一個地址,就掛斷了電話,電話里只聽得見“嘟嘟”的聲音。
正值交通高峰期,坐在車上的海谷子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糟,給田園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白菜和柳悅的電話也是。
過了十多分鐘,嘟嘟……手機終于收到一條信息,來信人是柳悅。
“谷子,等會兒到了樓下,記得買瓶紅藥水和紅霉素軟膏或者云南白藥氣霧劑噴上來,房間號是317號。”
紅藥水?
紅霉素軟膏?
云南白藥氣霧劑噴?
田園受傷了?
此時海谷子更是滿腦子的疑惑,迫切想知道答案。打開車窗,探出頭,一條長龍望不見盡頭。
堵車的時間最為難熬,尤其是那些心急如焚的人。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淌著,過了約二十分鐘,海谷子到達了目的地。下車那一刻,寒風襲在她的臉上,一陣刺骨的冰涼,可顧不得那么多,找準了個方向,就在大街上奔跑著,尋找著藥店,皇天不負大汗人,綠色標記的大藥房終于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帶著滿頭大汗,刻不容緩地沖進店里,卻重重地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兩人皆吃痛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海谷子邊站起來邊向對面的人道起歉來,抬頭看清對面的人時,眉,蹙了起來,皺成一團,緊張地問道:“柳悅,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啊?”
“田園身上好多擦傷,但又不肯去診所和醫院,只好給你發消息帶上來,以為你很快就到,但是一直等不到你,我就先下來給她買藥擦擦了。”
顧不得站在藥店里和海谷子說那么多,拽著她就往外跑,邊講邊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某家賓館門前。柳悅也突然止步,面對著海谷子,臉色凝重地講道:“她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不要問太多,先讓她自己清凈一下...”
柳悅這些話,讓海谷子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傻不愣登地跟在她身后,不再作聲。
站定在317門口,柳悅再次回頭看了眼谷子,點了點頭,便掏出房卡開門。進門一看,田園縮在床角,雙腿并在一起,整個腦子撲在了膝蓋上。而白菜默不作聲地坐在她的旁邊,一只手撫著她的后背,一只手貼在她的胳膊上。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海谷子壓低著嗓音詢問道。
“是林驍出事了。”
聽到林驍的名字,田園抽泣的聲音重新回蕩在房間里,越來越大,直至最后趴在白菜的懷里號啕大哭,鼻流不止。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訴我?”海谷子跪在她們的身邊,受著影響,也哭了起來,帶著哭腔問道,可是傷心欲絕的田園哪里聽得見,而白菜和柳悅更是哭得稀里嘩啦,說出的話含糊不清,幾個女人就這么擁成一團,傷極而泣了一上午。
趁著田園哭累休息的間隙,白菜她們把僅知的信息告訴了海谷子。
原來是林驍乘坐大巴回熱城的路途上發生了車禍,全車人到現在沒有任何人的消息。
“這什么時候的消息,她怎么知道的?”
“昨晚她倆打了最后一通電話,在電話里面親耳聽見了這場車禍的發生...”
三人想想這畫面都不禁縮了縮后脖,感覺一陣悲涼。
“報警了嗎?”
“長途汽車公司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已經報警了,聽說也成立了專案組協助警方找回生還的乘客和可能已經喪生的乘客遺體......”
“莫非就是今早晨報上的灌城大巴事件!?”海谷子突然意識到今早徐父看的晨間新聞,當時徐父一臉悲傷,嘴里還念念有詞著:“這一車人的性命哦,造孽啊!”
白菜和柳悅兩人的點頭肯定了她的疑問,她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著,眼眶里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來,靜靜地看著床上的田園。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像魚忘了海的味道,放下所有夢和煩惱,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靜謐的房間里仿佛多了一分生氣。
“幫田園接一下吧。”
谷子從白菜手里接過手機,心底卻是一陣涌動,嗓子眼像是被膠帶封住了喉嚨。因為看著陌生號碼,陌生而又熟悉。
“喂,您好,哪位?”為了掩飾心里的那份緊張,谷子雙手扶著手機,期盼手機那頭的聲音,是幸運之聲。
“請問是林驍先生的家人嗎?”
海谷子激動地差點跳起來,連忙站起來走向衛生間里,鎖門,希望不要驚吵到田園。等待海谷子再次出來,兩雙眼睛正灼灼地盯著她,因為她們知道肯定是林驍的消息。
“林驍,人沒有找到,只找到了他的手機......”
“還有呢?”
“讓我們等消息。”
空氣再次凝結起來。
“那為什么不打給他家里人呢,打到園子這里來了?”
這個問題,谷子也是想了許久,終于被柳悅提了出來。
“林驍的父母早就沒了,只有他自己...”田園濃重的鼻音從被子里傳了出來,聲音里夾雜著不舍和傷痛。
白菜本想扯開田園臉上捂著的被子,可是越扯被子裹得越緊,白菜因此再次痛哭聲來:“田園,難受你就哭出來吧,我們都在這里陪著你,不要一個人....”
海谷子見不得這種場面,偷偷跑到洗手間里捂著嘴小聲抽泣起來,直到能夠控制住自己才出來。
昏暗的房間里,沒有陽光,便也沒有了自然的溫暖;想起悲傷的心事,徒增了幾分比悲傷更悲傷的感覺。
海谷子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拉開窗簾,才發現此時的窗外已經黑了,太陽已經下山了,原來是她們忘記了時間。
“園子,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給你買,好不好?”算是餓了一天,柳悅她們一直陪著田園待在賓館的小房間里,卻未曾吃過任何東西。而田園早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哪里吃得下飯,何談吃什么。
“隨便買點清淡的東西吧,比如米粥之類的淡食。”柳悅微微點頭,看了一眼田園便出了門。
“田園,林驍現在沒有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嗎?”海谷子一屁股坐在田園的床邊,使著蠻力終于扯開了田園的被子,一張哭腫了的臉暴露在她們的面前,讓她們都嚇了一跳。海谷子本想期待這句話能讓她輕松點,可沒想到錯了,田園再次抑制不住地哭了,撕心裂肺。
“田園,他媽地忍你一天了,哭哭哭就能解決問題嗎,糟不糟心。就算人家林驍沒有事,你這哭一天也得把他哭出問題來!”白菜的反應令海谷子嚇了一大跳,轉變得過于突然,沒有任何前兆。田園也是微怔了一下,不過哭聲因此戛然而止。
“你這方式能再溫柔點嗎,不怕嚇著她?”海谷子嬌嗔了一句,但是心底為她這種方式默默豎了個大拇指。
“對待某些人就是需要特別辦法。”
“好帥一女的!”
瞬間,仿佛成了海谷子與白菜的雙簧表演時間。兩人再次看向田園,發現她又偷偷躲在被子里小聲哭泣。于是海谷子朝著拋了個輕蔑的眼神,似乎在說:“看,搞砸了吧!”
“園子,我承認我們現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你要記住,結果沒出來之前,心想著事情沒有那么惡劣,可能事情真的就會簡單,就會有絲希望,千萬不要讓自己背負那么沉重的心情。相信林驍也是這么希望的,對嗎?”聽著海谷子的這番話,田園有了些動容,止住了腦海里想象林驍滿身傷痕累累的畫面。
當田園擦掉臉上的痕漬時,門從外面打開,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柳悅,另一個人是王達青。
“田園,我來看你了...”
“老王怎么來了?”
海谷子和白菜同時盯著柳悅,在質問她,可是柳悅一副不關自己事情的樣子,自己弄自己的事情。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們都瞞著我,太不當我是兄弟了吧?”老王邊說邊幫助柳悅取飯。
“本來就不是兄弟。”
“對,是姐妹!”
海谷子與白菜一唱一和,像極了剛才的雙簧。
老王忽視一笑,端起米粥走到田園身前,蹲下來,輕輕地說道:“園子,起來吃點東西,不然哪有力氣繼續哭?”
“喂,我們好不容易勸住她,你是要讓我們的努力白費嗎?”兩人害怕重蹈覆轍,怒斥道。要是條件允許,現在就扒了他的皮,讓他長記性。可誰知,田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整了整亂糟糟的頭發。就接過老王遞過來的食物,扯著微啞的嗓子道了聲謝,便在眾人的注視下,一飲而盡。
“誒,小心燙啊...”柳悅不忍心地喊了一句,可是沒能止住田園。
“你瘋了嗎,不怕燙得難受啊!”
田園只是擦擦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臉,誠摯地朝著大家說了聲:“謝謝!”可是這聲音里的顫抖和隱忍,在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像魚忘了海的味道,放下所有夢和煩惱,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田園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還是剛才的那個陌生號碼。
“您好,哪位?”代替接電話的人還是海谷子,因為現在的田園完全不在狀態。
“我們已經找到林驍先生,他現在身負重傷,已經送至市人民醫院進行搶救,請家屬盡快趕往醫院....”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人找了回來,少了一份擔憂,可又多了一份害怕。海谷子竊喜的小表情,讓田園猜到了一二,不顧一切地從被子里鉆了出來,隨便收拾了一下,徑直沖向了海谷子,抓著谷子問道:“是不是林驍有了消息,是不是?”她抓得谷子的胳膊生疼。
“你首先答應我們一定不能再輕易放棄自己,聽到沒?”在海谷子的威逼利誘下,田園應允了對自己的一個承諾,因為她急切想知道林驍的消息,所以此時的腦袋搖得和個撥浪鼓般。
在大家的幫助下,田園奔向了去往人民醫院的路上。而夜里,寒風更為刺骨涼涼,田園將臉貼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燈紅酒綠,心里卻想的是林驍全身纏滿繃帶猶如植物人般一動不動的畫面,越想,越是真實的感覺,眼角也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幾滴淚。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在了醫院綜合樓前。消毒水的味道襲面而來,讓田園一陣作嘔。
“園子,你沒事吧?”眾人擔心地看著田園,可她只是一只手撫著胸口,另一只手擺擺表示自己沒問題。
當幾人踏上臺階往里頭走時,田園一個踉蹌摔坐在了地上,嚇得其他人急忙去扶她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這么一說就是真的有事了,田園還是沒有憋住傷心,抽泣了起來。眾人不再說話,海谷子與柳悅一左一右,攙扶著她,而白菜與老王一前一后,四人似四大護法護著中間的田園小心翼翼地趕往目的地。
“您好,護士,請問剛才有沒有送來一名叫做林驍的病人,我們是他的家人,剛才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護士詢問完林驍是哪兩個字,便立即查詢病錄。
“找到了,他還在手術室中搶救呢,就在三樓西邊的三手術室。”
“好的,謝謝你啊!”
眾人撒腿就跑,而此時的田園已經滿血復活,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哪里是西邊啊?”跑到了三樓,偌大的走廊,讓田園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三手術室而不安而急躁。
“跟著我來,我看到了路標。”老王保持著清醒的意識,按住瀕臨分裂狀態的田園,讓她冷靜下來。
在老王的帶領下,她終于看到了!
明明距離那么近,那么近,可是田園總感忽就是跑不到門前,眼前逐漸變得模糊。“撲通”一聲,田園摔倒在了地上。
“田園,田園........田園........”大家將田園圍成一圈,呼喊著她的名字。
“我去叫醫生。”老王迅速做出反應,其他人將田園扶起,坐在了旁邊的座椅上。
“誒,一個在里面躺著,還不知道能不能救起來,外面這個又暈倒了...”白菜無奈地感嘆了一句,卻被海谷子無情地懟回去了,怒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吧,什么叫做能不能救起,一定能夠救好的,聽到沒有!”
生死問題,自始至終都是人類一個極其敏感的話題,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莊子那樣置生死如此淡泊。
田園睜開惺忪的睡眼,一盞明白色的燈光灑射在臉上,如此柔和。
“我在哪?”田園掙扎著起床,手背吃痛,才發現手背上扎了根針管,輸著吊瓶。
“你暈倒了,醫生已經看過了,沒多大礙,需要好好休息!”趴睡在床沿邊的柳悅聽到了動靜,也醒了,回答著渾然不知自己情況的田園。
醫院?三手術室?林驍?林驍?林驍?
田園全部記了起來,作勢拔掉針管,卻不及柳悅的眼疾手快,被她死死摁住。
“柳悅,你放開,我要去看看林驍。”田園的聲音里帶著怒氣,卻極力隱藏著,因為她不想對著柳悅發火。
“之前在賓館答應我們的就不記得了嗎?”
現在的田園哪里記得這回事,滿腦子只想著林驍,林驍的生死還不明了,哪里有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你睡了也沒多久,他還在搶救室手術呢!”
田園抬腕看看手表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她記得她們一行人剛進醫院那會兒七點左右,這證明她暈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有出來嗎?”
“額,你怎么知道時間的?”
柳悅眼看攔不住田園,只好幫助她穿好衣服,攙扶著她一步一步地挪往三手術室。
三手術室外,老王倚著墻、雙手環抱著,仿佛在思考什么問題;海谷子坐在椅子上,佝著腰,單手撐著腦袋,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術牌子,似乎在想著燈牌何時會熄滅;白菜則是雙腿并攏著,坐得筆直,手里緊緊地抱著個包,眼神也是時不時地亂瞟。
“我實在攔不住田園。”柳悅扶著田園走進了大家的視線范圍之內,聲音打破了沉寂,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田園,你別著急,進去了這么久,林驍是肯定會醒過來的!”老王從柳悅手中接過田園,把她扶坐在了椅子上,語氣里也盡是溫柔的安慰。
“女人的話果然永遠不能相信!”白菜盯著田園看了幾眼,緩緩說道。
田園心知明了,可是卻不想說什么話,靜靜地等待著手術室的門從里面打開。
時間緩緩淌過田園的心河,感覺淌了半個世紀。手術室的門,在她的禱告下、期盼下,終于打開了。里面走出來幾個護士,她們推著病床,上面躺的正是林驍。林驍的整張臉蒼白得很,沒有任何血色,尤其是嘴唇,還干燥。田園和柳悅迅速跟著護士推著病床,而另外三人留了下來,詢問醫生問題。
“醫生,病人情況怎么樣?”大家的心此時都顫抖地厲害,說的話還哆嗦。
“病人基本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什么時候醒來卻是個問題,一切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醫生說的極為簡單,且輕松。
“謝謝醫生。”大家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畢竟性命已是無憂,后話再另說。
三人回到病房,正好遇見了出來的的柳悅,柳悅做了個“噓”狀。透過門縫,只見田園坐在林驍病床前,與他說著悄悄話。
“既然沒什么事了,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我來照看他們倆。”老王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明天我會早點過來替你,你要吃什么,到時會一起帶過來。”白菜最先接過老王的話,說完便拽著另外兩個女人朝向樓下走去。
離開了醫院的暖氣,深夜的寒冷,三人顯然是有點扛不住了。等待出租車的時候,不停地原地打轉,靠著運動取暖。
“今晚都去我家吧,我爸媽去我姑姑家做客去了,今晚不會回來,不然咱們三個單獨回去的話,遇上危險就不好了。”恰逢柳悅父母外出做客,海谷子與田園想了想前段時間的花季少女遇害案,不禁抖三抖,用力地點點頭,以示同意柳悅的方案。
回到柳悅家,海谷子注意到時針再次停留在了十二點的方向上,最近仿佛與十二點極其有緣。
醫院415病房。
“林驍,你這個笨蛋,要是不趕緊醒來,我就把你甩了,再也不要你了!”
“林驍,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絕不能食言!”
“林驍,你給我的承諾,你給我的承諾,醒不來怎么兌現!”
......
幸虧這間病房就他們兩個人,否則其他人肯定受不了田園的碎碎念。
魚離開了水活不了,人離開了陽光也活不了。田園是魚的話,那么林驍肯定是水;在田園的世界里,林驍是她的陽光!
“起床了,田園!”
田園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使勁睜開那迷蒙的雙眼,漸漸看清原來是海谷子她們。
“給你買了一次性洗漱用品,你去洗手間里收拾下就過來吃飯,我們先幫你守著林驍。”不等田園徹底清醒過來,白菜拽著她就往洗手間里走。等再次回到病房,幾人還有老王捧著早餐在嘴里啃著,說說笑笑,若是不知這是什么地方,她肯定以為是間娛樂室。
三天過去了,林驍仍舊未醒,因此田園終日守在醫院里,而田爸田媽也終于知道了林驍的存在。他們后來還跑來了醫院探望林驍,可是最后得知了他無父無母,堅決不同意兩人的關系,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