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禽者，慧眼如炬，心比天高，束于草木，不得高飛；

百靈者，聰明靈巧，自由無拘，貪玩好樂，蓬蒿之間；

唯飛燕有高飛之能，長風破浪，搏擊風云，然則命比紙薄，忽然，隕已……

大師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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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大師兄這人，早年蘇緣剛到山上時，還時常見到。

他是那種文武雙全的角色，天資又好，師傅不在時，蘇緣在修煉上出了問題，大約總是會去請教他。

當然，其實三師兄在修煉上也見解頗深，不過終究是紙上空談，講到實際處就沒了底氣。

——嗯，這是三師兄自己的解釋。

就蘇緣想來，別的不說，三師兄鉆研練體境這么多年，基礎肯定比大師兄還要牢靠，只是林禽師兄自己推拒，他也不好強求。

相比之下，大師兄燕修就熱心很多了。

某種意義上講，燕修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嘛，不善言辭卻又熱于助人，許多人就會理所當然地生出某種幻想來，然而燕修并不是傲嬌，所謂的不善言辭，就真的只是不善言辭而已。

前面提過，燕修是文武雙全的人，所謂文武雙全者，文采斐然。

不破宗的教育宗旨是——修什么仙，滾去玩！

——其立志于培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修仙者，更要在合理修仙的基礎上，建立起自己的興趣愛好，陶冶情操。

封云煥在某次集體動員大會上說過：

所謂不破宗，我們不破宗的修士就是要萬古長存。

——大千世界有修士大能，卻在登頂之后選擇了自我寂滅，就是因為他們成天只知道修煉，沒有培養好自己的興趣，到了哪天修煉之路停滯了，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動力。

這在我們不破宗是絕對不允許的，是要堅決抵制的！修士修士，豈有修法不修心的道理，沒有一顆健全的內心，縱有無上妙法，又怎能登上仙路，越過龍門。

——嗯，躍龍門是不需要的，因為這里只有人類修士。

蘇緣在心底默默吐槽，也許不破宗鼎盛時妖修也是有的，才會流傳下這番訓教。

只是法門都失傳了，這訓話卻一字不漏，還真是不知道這不破宗的歷代前輩在想些什么。

——吶吶，道理我都懂，不過無上妙法又在哪里哩？

宗門法規如此，自要執行，所以宗主喜歡旅游，大師兄喜歡詩詞，二師姐什么玩法都喜歡，三師兄喜歡錢，都是合乎規定的事——最后一個有待考證。

姑且不提，燕修也確實算是文人騷客了，然而還說他不善言辭，卻是在日常生活中。

——作為大師兄，他似乎總有一種責任感似的，想要接替宗主的搞笑役角色，逼迫著自己在師門集會講幾個笑話，逗樂大家。

可惜終究沒這個天分，努力是不夠的，就像三師兄始終突破不了煉體一樣，燕修始終突破不了笑話。

俗話說，冰凍三尺，燕修一個笑話之寒——大約講的就是這個道理，什么？沒有這句俗話，大概是蘇緣穿越太久，記憶都混亂了。

閑話至此，仔細想來，燕修那時就已經病了，病得很重……

蘇緣入門后五年，燕修踏入凝神境，封云煥戲言，他已經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以后大概只能靠臉混飯吃了。而從那以后，燕修就開始了他尋求機緣的旅途。

在外修行，境界的增長是一回事，成長又是另一回事，封云煥出去游歷，大多是四處閑逛，若要聽真正的冒險故事，還得聽大師兄的。

——對于蘇緣和二師姐邱百靈來說，燕修的游歷，不過是多了一個日常消遣而已。

只是燕修果然成長，幾天不見，連笑話都會講了，實在是士別三日，及當刮目相看。

每次回山，他大約也只講些有趣的經歷，一個人在外，真正經過了什么，又有誰知道呢？

然后，許久未歸……然后，傳來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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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宗主傳回的，于每個人，都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凝神境在東洲是絕巔，除了東洲也只是中上而已，宗主長遠游，這些東西都和他們交代的清楚——外面的世界很危險，若有所求，則更是如此。

可道理誰都懂，誰又會想到那些事會發生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呢？到底是僥幸的心理還是美好的愿望，這些都不必再提，唯有已死之人沒有僥幸。

天地萬物如此平等，今日發生在他人身上的的事，明天就可能能落到你頭上，沒有誰是幸運的。

不管怎樣，燕修太努力了一點……

之后，心就散了，然而卻又仿佛平日地過了幾個月——師姐突然傳來消息，說她要結婚。

結婚，這詞尋常可不會用在修仙者身上，所謂道侶，也不會有那種形式。

三師兄訝異，疑問，才知道對方是東洲之外修仙王朝的人，并不是普通人。

師姐笑著說她還不至于就這樣放棄修仙呢，而宗主的面容因嫉妒而變得丑陋——“修什么仙，滾去談戀愛”——那年，他幾歲來著？

聚餐，送別，沒有挽留，師姐是聰明人，犯不著擔心，唯有祝福……

然而，這已是最后一根稻草。那天晚上師姐笑著離開，封云煥突然把人都聚在一起。

——這不破宗，且散了吧。

所有人都不愿的，卻讓所有人都懂。

封云煥說，他本是逍遙自在之人，不破宗這樣，也是拖累。

——東洲古門大多走上這條末路，不破宗不破，沒人想擔這份責，才茍延殘喘至今，不若讓他做個了斷。

三師兄點點頭，也釋然一笑，卻說他本就沒這天賦，還不若下山做點小本生意。

“……吶，賣點東西給師兄做本錢，這山門留給我吧。”

在其余兩人驚訝的目光中，蘇緣道，“這么大一座山門，日后地價漲了，想必值不少錢吧……嘿嘿……況且我也不想出去打工，生意也不會做……”

他竭盡所能露出燦爛的笑臉，然后宗主仰天大笑。

“果然不破宗不能毀在我手里，今天我代我不存在師弟師妹們收你為徒，現在你就是不破宗宗主……呼呼，再見太上長老出去玩啦……哈哈哈……”

語未畢，封云煥如利箭般直沖云霄，只留下山頭兩人默默無語，也是終于，兩人相視苦笑，施施然各回各房，明日，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