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洋漁業捕撈方式轉變的社會學研究
- 唐國建
- 3339字
- 2019-01-04 20:19:20
1.3 研究目的與研究創新
本書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案例式研究,而是一項考察人們環境行為的經驗研究。筆者試圖從環境社會學的視角,以海洋捕撈方式的演變為核心,通過分析人們選擇海洋捕撈方式的社會條件,即個體行為選擇與實施行為所需的技術支持、經濟動力、政策規范和文化認同,闡釋“竭澤而漁”現象背后的社會根源。案例與其他材料(如漁業統計等)都是分析所依據的素材。盡管學識水平有限,研究、論述不夠深入,但本書仍然期望能夠通過經驗性研究在環境社會學的理論建構上,尤其是在本土化的理論建構上有所突破,即將傳統社會學的主要理論概念與方法應用到具體的環境問題分析上。在實踐上,力圖全面展現海洋捕撈這一環境行為的全貌,以明晰人、社會與海洋之間的關系及其問題,襄助人們對自己的環境行為選擇進行反思。
1.3.1 研究的目的與意義
1.3.1.1 理論的目的與意義
環境社會學是以批判傳統社會學為起點的。社會學的主流思想一直沿襲著經典社會學如迪爾凱姆、韋伯、馬克思等人所開創的傳統,將研究對象限于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最初明確將“環境社會學”作為一門學科的鄧拉普等人是以批判傳統社會學中的研究范式為基礎的,即強調從“人類豁免主義”范式轉向“新生態主義”范式(Catton & Dunlap, 1978a; 1978b)。之后,研究范式的爭議成為理論研究的主流之一,當前主要以引進歐美理論為主的中國環境社會學界更是如此。
“對環境社會學學科定位的討論,尤其是對其研究對象領域的討論,將直接涉及到環境社會學實證研究的分析框架的建構問題。”(呂濤,2004)
筆者認為,中國環境社會學研究者應該向日本的學者學習。日本的環境社會學最初也主要沿用歐美的環境社會學理論與方法,但是他們在繼承傳統社會學思想的基礎上,結合本土環境問題的案例研究,開創了自己的理論與方法,如飯島伸子的“環境問題主義”和鳥越皓之的“生活主義”。其實在理論方面,約翰·漢尼根所倡導的環境社會學的社會建構主義論就是與傳統社會學理論展開對話的經典之作(約翰·漢尼根,2009); Redclift和Graham(1994: 51-56)以實際的研究問題探討了社會學如何介入環境問題。而以自然與社會的關系為主題進行的研究(Dickens, 2004;Newton, 2007)從比較宏觀的層面展現了環境社會學與傳統社會學對話的可能性。正是鑒于這些研究經驗,筆者希望就海洋捕撈這一具體的環境行為進行考察,將本書作為從微觀層次上展現中國環境社會學與傳統社會學對話的一項經驗研究。
因此,本書在理論層面的目的與意義,主要就是為中國環境社會學本土化的理論建構提供實證研究的素材。當前中國環境社會學的理論建構極其缺乏,絕大多數已有研究都是關于某個環境問題的實證研究,或者是關于環境社會學的基礎概念的研究,還沒有人提出一個能夠很好地解釋中國環境危機的理論框架。本書是就海洋漁業資源衰竭問題所做的實證研究,但本書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案例式研究。筆者認為,環境社會學作為社會學的一個分支學科,其理論建構不能脫離或者超越傳統社會學理論所設定的基本框架。任何關于某個環境問題的實證研究都只有在這個原則的指導下,才會具有為理論建構提供素材的價值。因此,在傳統社會學理論的基礎上,本書以海洋捕撈為對象,沿襲了傳統社會學研究社會行動的傳統。而在具體的內容分析上主要以中國海洋捕撈方式為案例,因此,本書的研究應該能夠為環境社會學的本土化理論建構提供有用的素材。
1.3.1.2 實踐目的與意義
研究主題與實證素材是本書研究的依據。本書探討的海洋捕撈本身就是人類的一項實踐活動,而具體分析的大部分材料也來自對海洋漁村和海洋漁民的實地調查。因此,本書的實踐目的與意義有三個方面。
(1)為建構海洋捕撈業的可持續發展管理模式提供依據。對于一種公共的開放性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即海洋捕撈業的可持續性最終仍將主要依靠管理來實現。本書綜述了當前已有的各種海洋漁業管理模式,并且對這些模式的有效性進行理性辨析。同時,在關于可持續海洋捕撈方式的探討中,筆者將嘗試提出一種新的管理模式以供參考。
(2)為中國新海洋漁村建設提供參考。新農村建設是當前中國社會針對“三農問題”所倡導的主要對策。海洋漁業作為“大農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三漁問題”同樣是困擾海洋漁村發展的主要障礙。本書的實證素材取自三個典型的海洋漁村,它們代表著三種不同類型的海洋漁村,它們的發展問題也是當前中國海洋漁村面臨的主要問題。海洋捕撈業是海洋漁村的經濟支柱,沒有捕撈,就沒有漁民,也就沒有漁村。因此,關于海洋捕撈業的研究能夠在經濟發展方面、和諧人際關系構建方面提供有益的參考。
(3)促使人們對自己的環境行為選擇進行反思。筆者認為要修復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首先要使人們能夠清楚地認識到現實中自己的行為選擇。在全書的描述和分析中,筆者使用了大量筆墨來分析影響漁民做出行為選擇的社會條件是如何形成的,并從歷史學、生態學、社會學、哲學等視角反思了人們行為選擇的動機、情境、過程和影響,希望通過日常生活中活生生的案例來促發人們反思日常生活中的環境行為選擇,使人們在生態式的生活方式上達成共識。
1.3.2 創新之處
筆者認為,人文學科的學術研究創新不在于發現一個新問題,而在于對老問題用新的視角和分析方法去研究。“老問題”本身就說明已有的認識存在不足,對該問題的認識和應對需要新的理解。這也是學術研究的價值所在。由此,本書的創新可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
(1)一項新的理論探索。關于海洋環境問題的社會學研究,有中國學者依據海洋環境區別于陸地環境而提出“海洋社會學”,并將之作為社會學的一個分支在學科層面上進行了一系列的探討(崔鳳,2010; 2011)。筆者不否認海洋與陸地之間的客觀差異性,但筆者認為,兩者之間的差異對人及其行為選擇的影響更多的是源自人們的意識差異:對于生于陸地長于陸地的人來說,海洋環境與陸地環境相比,更像是一個完全外在于人類社會的環境,這就使得人們在現實生活中更多地把海洋當作一個只需對其索取資源而不需對其負責的巨大空間。事實上,人類作用于這兩個環境之上的環境行為,尤其是資源開發行為都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因此,只有從環境行為及其具有可選擇性的視角出發進行研究,才能使各種關于海洋環境問題的經驗性研究與其他已有的環境社會學研究進行對話。在本書的經驗研究中,海洋漁民及其捕撈活動就是架構海洋環境、人類社會和人之間的橋梁,三者之間的互動與影響都可以通過海洋漁民的捕撈活動及其方式選擇來考察。為此,基于“環境、社會與人”之間的關系假設,在社會行動理論框架的指引下,筆者將海洋環境和海洋漁業資源視為捕撈方式選擇的環境基礎,而將技術工具、經濟組織、政策管理和文化規范視為捕撈方式選擇的社會條件,這樣的分析既突出自然規律和社會力量對海洋漁民在行為選擇上的客觀制約性,又凸顯了漁民在選擇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在生存需求與環境制約、資源管理與經濟發展等現實沖突中找到一條可持續的發展之路。
(2)一項新的經驗性研究。到目前為止,人們關于海洋環境與人類社會之間的關系更多的是從人類中心主義出發去描述和探討的,并且這些研究多是以種植業的社會研究為參照進行的。筆者基于海洋及漁業資源的特征,從海洋捕撈方式這一角度縱向地、全面地透視了海洋漁民的捕撈活動,從活動方式的選擇及社會條件中追溯其選擇的社會因素和環境壓力以及人的主觀意愿變化。
(3)一個關于自然資源管理的新論點,即對于土地資源的合理利用和高效管理的制度安排,放在海洋漁業資源上則更多地體現了其反功能的一面。這些制度安排最典型地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以提高海洋漁業資源開發利用效率為目的的生產資料私有化;二是以規范海洋漁業資源利用方式為目的的資源管理政策。前者主要是發生在海洋漁村和漁業公司的改制,即按照市場原則將生產資料(主要是漁船、漁網等生產工具)私有化;后者主要是發生在沿海各國之間的專屬經濟區、公海線等區域劃分和一國沿海各海區中的禁漁期等管理政策。這些制度安排在應對耕地、草場的開發利用上發揮了提高效率、避免“公地悲劇”等正功能,但在應對海洋漁業資源的開發利用上卻使個體的“資源的有限所有”程度加深,迫使漁民們不得不選擇滅絕式的捕撈方式。導致這種狀況的主要原因在于土地資源與海洋漁業資源之間的差異性。因此,對于某種自然資源管理的制度安排首先應該以該種自然資源的特征為政策制定和實施的依據,而不是以人之意愿為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