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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帶一路”與港澳研究

“一帶一路”倡議與“一國兩制”

曹二寶曹二寶,清華大學港澳研究中心研究員,國務院參事室特約研究員。

一 “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特點

“一帶一路”作為十八大以來國家主體提出的國家戰略,同其他的國家戰略比較,主要有三個顯著特征。

第一,它是經濟轉型戰略。當代中國正從資本和技術的承接國,轉向資本和技術的輸出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內地或稱大陸,也就是國家主體,成功招商引資,吸納了龐大的境外包括港澳臺地區的投資、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這對我國在比較短的時間,就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起了重要作用。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我國資本將轉向境外運作,深度融入國際資本市場。有學者形容,這是從“世界走向中國”,轉變為“中國走向世界”,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也是新的大國崛起的必由之路。2013年9~10月,習主席先后向世界提出了“一帶”和“一路”的倡議。就在第二年即2014年,我國的資本輸出首次超過資本輸入,成為“凈資本輸出國”,有力襯托出“一帶一路”是國家經濟轉型應運而生的全新戰略。

第二,它是跨國戰略。“一帶一路”將實現境內與境外、陸海空和IT的整體聯動,以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全面開放。這將打造出一個新中國成立以來,即便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后,都不曾有過的全新的開放格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已經達到65個,連同我國32個省、自治區、直轄市,若再加上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這種跨國、跨地區經濟聯動及其輻射的廣度、深度和力度,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

第三,它是區域合作戰略。區域經濟合作的多邊化、多元化,是當今世界經濟發展的潮流,浩浩蕩蕩、不可阻擋。任何國家、任何利益集團、任何人,若想在國際貿易和投資活動中“畫地為牢”,或者通過制定“游戲規則”成為主導力量,都很難做到了。“一帶一路”本身就是區域合作的多邊化、多元化,沿線國家約占世界經濟總量的29%,也得到了亞太地區乃至整個國際社會的普遍歡迎。有關各國對“一帶一路”的重要融資平臺,即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簡稱“亞投行”)的積極回應和參與,就證明了這一點。“一帶一路”也為我國境內的區域合作開拓了空間。“十三五”規劃建議,首次將泛珠地區列入中央全會文件,這就是人們非常熟悉的“9+2”。它西起云貴高原和四川盆地,穿越“兩廣”、“兩湖”和江西,東達福建的海峽西岸,加上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可與“長江經濟帶”并稱“超級經濟圈”。因為二者都覆蓋了11個省級地方行政單位,土地面積占比都是1/5,而人口,泛珠地區則遠超長江流域,是全國的1/3。近期以來,內地和港澳、大陸與臺灣,都在熱議深港澳臺的“大灣區經濟”。其覆蓋范圍,西起北部灣,中經維多利亞港、大鵬灣、潮汕海灣,東到臺灣海峽和寶島灣區。聯系對世界經濟版圖有重大影響的東京、紐約、舊金山三大灣區,以及生態優良、自然秀美的悉尼灣區,在“一帶一路”的帶動下,深港澳臺大灣區的區域經濟合作,前景更加誘人。

二 “一帶一路”與“一國兩制”

“一國兩制”是實現祖國統一的國家戰略,已在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成功實施。這個戰略的創立者鄧小平同志,對于分別實行兩制的國家主體和特殊地區的關系,有兩個著名論斷:一是“前提論”,二是“根基論”。“前提論”是講國家主體和特殊地區的政治關系:“一國”是“兩制”的前提;國家主體實行社會主義,也是特殊地區保持資本主義的前提。“根基論”是講國家主體與特殊地區的經濟關系:鄧小平同志有兩個著名談話。一是1982年9月會見撒切爾夫人時,他說:“現在人們議論最多的是,如果香港不能繼續保持繁榮,就會影響中國的四個現代化。我認為,影響不能說沒有,但說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中國的建設,這個估計不正確。如果中國把四化建設能否實現放在香港是否繁榮上,那么這個決策本身就是不正確的。”二是1983年6月,接見出席“兩會”的港區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時,鄧小平同志說:“中國根基在大陸,不在臺灣,不在香港。四個現代化建設,香港出了點力,以后甚至出力更小也有可能,但我們不希望小。中國的建設不能依靠‘統一’來搞,主要靠自力更生,靠大陸的基礎。當然還要實行對外開放,吸收外資,但主要以自力更生為主。所以香港也好,臺灣也好,不要擔心統一以后大陸會向你們伸手,不會的。”

香港回歸以來的現實,印證了鄧小平同志的預見,證明他的“根基論”是正確的。數據顯示,1997年香港回歸祖國時,GDP相當于內地加港澳的15.6%。2013年,這一比例降至2.9%。香港GDP在2010年被上海超越,2011年被北京超越。有人按照未來幾年香港GDP年增長率2%左右,而內地中心城市年增長率逾7%來推算,2017年前后,廣州、深圳、天津等城市GDP將超越香港;2022年前后,重慶、成都、武漢、杭州等城市GDP也將超越香港。這組數字反映的現實和預測,應當怎么看?人們的茶余飯后和媒體輿論,可謂“見仁見智”。不少人認為,這說明香港回歸以來“被邊緣化了”“香港沉淪了”“香港失去優勢了”“香港沒有希望了”。但筆者不這樣看。

第一,這只是證實了鄧小平同志的“根基論”,國家現代化建設的主動力和基礎在內地,在國家主體,不取決于香港是否繁榮,也不依靠香港。第二,香港經濟在國家經濟中的占比相對下降,是我國綜合國力大幅、快速提高的必然結果。香港與內地或國家主體的部分地區、城市,經濟發展水平出現了此起彼伏的態勢,也是非常自然、完全正常的,說明我們民族復興的歷史偉業,在各地區、各城市間,形成了競爭共贏的格局。第三,GDP從來不是任何地方經濟發展水平的唯一指標。正如內地,已經不再只用GDP來衡量每個地方經濟發展的優劣,對香港的經濟狀況,也不能只以GDP論盛衰。實際上,香港有著內地任何地方,包括GDP已經超過或終將超過香港的地方或城市,都沒有也不可替代的獨特優勢。

無論是“前提論”還是“根基論”,所強調的,或者說其設計理念對已經回到祖國懷抱的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無論政制發展還是經濟發展,都應當放在國家整體布局中統籌謀劃。五中全會公報和“十三五”規劃建議首次提出,要提升港澳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非常清晰地表達了上述設計理念,就是要把港澳經濟發展放在國家經濟發展的大戰略、對外開放的大格局里加以確定和提升。也只有在“一國兩制”這個國家戰略的大框架下,才能發現、找準港澳的獨特優勢,從而確定或者說提升港澳在國家整體發展中的地位和功能。“一帶一路”是國家主體因應經濟轉型(資本輸入轉為資本輸出)和境內外、海陸空聯動,應運而生的全新戰略,香港、澳門作為在“一國兩制”框架下運作的、全方位開放的經濟實體,在“一帶一路”國家倡議的實施中,將凸顯自身的獨特優勢,以及由這種優勢形成的地位和功能。換句話說,“一帶一路”倡議要實施,就必須也亟須提升已在踐行“一國兩制”倡議的香港、澳門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港澳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和功能,也只有在“一國兩制”與“一帶一路”倡議的交集中,才能加以確定和提升。

如果說,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現在比歷史上任何時期更接近其實現,一個有力的支撐和得以實現的框架與平臺,就是“一帶一路”的話,那么,“一國兩制”下的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就可以也應當“好風憑借力”,憑借“一帶一路”這股溫潤、浩蕩的東風,解決自身的經濟轉型及其在國家經濟發展中的定位問題。簡言之,港澳這兩個特別行政區,實現了“一國兩制”和“一帶一路”兩大國家戰略的交集,勢將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實現進程中的一個亮點,其也是港澳經濟再創輝煌的歷史機遇。

三 香港的獨特優勢

五中全會公報和“十三五”規劃建議都有一個提法:堅決貫徹“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澳人治澳”高度自治的方針,發揮港澳的獨特優勢,提升港澳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香港的獨特優勢,就是香港擁有而內地任何省、自治區、直轄市或任何城市都沒有的,也是不可替代的地位和功能。

第一,資本主義。這是內地任何地方和城市,作為國家主體所沒有的,而香港在國家憲法和憲制性法律下可以長期保留其制度特色。鄧小平同志講過:“深圳特區姓‘社’,不姓‘資’。”他還說:“在小范圍內容許資本主義存在,更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比如新中國成立后,就受到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經濟封鎖。1949年11月簽訂的巴黎秘密協定,成立了巴黎統籌委員會(簡稱“巴統”),禁止向包括蘇聯和新中國在內的社會主義國家出口戰略物資和高新技術。仍在英國管制下的香港,卻在突破禁令方面發揮了很獨特的作用。又如1989年西方國家追隨美國對我國實行制裁,包括中止海外私人投資公司對在中國經營實業公司的幫助,反對世界銀行和亞洲發展銀行對華貸款事宜等,但不包括香港地區。早在我國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內地剛剛完成生產資料所有制改造的1957年,周恩來總理就提出了:“香港要完全按資本主義制度辦事,才能存在和發展,這對我們是有利的。”在考慮收回香港、我國政府恢復行使主權時,鄧小平同志又指出:“如果用社會主義來統一,就做不到三方面都接受。勉強接受了,也會造成混亂局面。即使不發生武力沖突,香港也將成為一個蕭條的香港,后遺癥很多的香港,不是我們所希望的香港。”

我們在考慮確定或提升香港在國家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中的地位與功能時,有些只能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做的事情,只要對國家是有利的,為什么不可以把它拿到香港來做呢?或者就放手讓香港特區政府去做?也可考慮,只要有助于維護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香港特別行政區可不可以按照香港基本法的規定,加入國家還未加入的國際組織,或者簽署國家還未簽署的國際協議?

第二,“一國兩幣”。內地金融體制改革不論怎么推進,即使“十三五”時期實現了人民幣在資本項目下可自由兌換,有一點可以肯定,國家不會發行“上海幣”、“廣東幣”或“深圳幣”,而港幣是香港基本法確定的香港特別行政區的法定貨幣。“一國兩幣”是“一國兩制”在國家經濟金融體制方面的體現,也是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不會被內地任何國際金融中心所取代的獨特優勢。加之港元與美元的聯系匯率制,這種優勢更為明顯。

我們注意到,自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以來,香港發生了多次集中規模的海外資本流入而未出現大規模流出,累計約有萬億港元。這些流入香港的資本至今還在香港金融體系里面。這一現象的重要背景是,美國通過三輪量化寬松政策,擺脫了國內經濟困境之后,從2014年開始,量寬政策從市場退出,2015年又要加息,美元開始走強,國際資本流向美國的趨勢在增強。而在香港,港元與美元的聯系匯率,使得港元資本隨美元走強而走強。2014年,香港在全球外國直接投資的流入和輸出,都排名全球第二。流入是1030億美元,僅次于中國內地;輸出是1430億美元,僅次于美國。香港只是一個城市,但外國直接投資的流入和輸出量,分別僅次于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和第一大經濟體。

香港還是全球最大、最活躍的人民幣離岸中心。內地的金融中心無論怎么國際化,人民幣都是在岸運作,而在香港金融體系里面的人民幣,都是離岸的。“十三五”規劃建議鞏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又有一新提法,就是強化香港作為全球離岸人民幣業務的樞紐地位。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已經形成了良好的區域優勢和高度聚集的經濟效益,同時也成為首要的人民幣離岸中心,目前已具備相當規模。2010年人民幣國際化起步時,香港的離岸人民幣資金池僅630億元,短短5年內就增長至2015年高峰期逾1萬億元。

隨著人民幣國際化的不斷推進,內地和香港兩地資本市場互聯互通進程也在加快加深。從2014年11月推出“滬港通”至今,目前南下資金累計額度余額為1595億元,占整體額度(2500億元)的63.80%;北上資金累計額度為1587億元,占整體額度(3000億元)的52.90%。其間,兩地股市同步造好帶動全球投資氛圍,港股日成交額一度創下7年高位,達2000億元。“一帶一路”倡議急需一個完全開放、監管有力有效、成熟運作并與國際資本市場全面接軌的資本市場,香港就是這樣一個資本市場。

第三,國際仲裁中心。世界金融中心需要非常穩定的法律體系。香港適用的普通法,與紐約、倫敦兩大國際金融中心適用的普通法,相得益彰。國際商業金融交易的實踐已經證明,以判例法為核心的普通法,有利于仲裁復雜的商業金融案件。目前倫敦、巴黎、香港是世界公認的全球三大仲裁中心。倫敦、巴黎分別在普通法和大陸法的仲裁中心排名中,都排第一位,接下來就是香港。眾所周知,從香港出發5小時飛行覆蓋的范圍,已占世界一半人口地區,并能便捷往返全球所有主要城市,香港因此成為處理復雜國際商業金融爭端的理想地點,也是歐洲以外國際仲裁機構的最佳地點選擇。香港是亞洲唯一的世界級仲裁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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