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像一陣疾風一般沖了出去,不知道撞了多少個人,闖了多少個紅燈,惹了多少人的罵。他不管不顧,他嘴角揚起的那抹最微芥的弧度,是久違的笑容。
楊辰沖進了醫院,氣喘吁吁的詢問了閔靜所在的病房,然后按著護士給的病房號沖上樓。
IPC重癥監護區域。
偌大的指示牌映入了楊辰的眼簾,他心下一凜,耳邊回響著之前那群女生嬉笑著的悄悄話:“閔靜得了絕癥。”他的心又一次覺得空落落的,像是被狠狠地重擊了一拳,疼的不能呼吸。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既然閔靜與自己近在咫尺,為什么還要相信那些道聽途說的言論呢?楊辰這樣說服著自己,把腦中不好的思緒甩在了一邊。
他順著門牌一個個的查找,終于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閔靜的監護病房。
病房有扇透明的窗,可以看清病人的狀況,楊辰清清楚楚的看清了病房內的閔靜是何等憔悴,她帶著氧護罩,身上插著的是五顏六色的管子,她靜靜地躺在那里,就像酣睡的睡美人。
她身邊空無一人,沒有看護的醫生也沒有陪護的家人。他們都去了哪里……
楊辰無意瞧見了她身邊的電控心電圖,時而平緩時而劇烈偶爾還會是一條短暫的直線。
直線?直線豈不是心臟停止跳動,如果不及時搶救會有性命之憂……
楊辰的瞳孔倏然放大,身子輕輕的顫抖,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心電圖,生怕化為一條僵直的直線。
可有些事情總是事愿人為。
楊辰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刻,他內心祈禱上蒼讓閔靜不要出現任何意外,可心電圖原本頗有些劇烈的曲線變得平緩起來。
平緩的抖動,平緩的幅度映在他的眼中,就在短短的一瞬化為了直線,旋即又起了小小的波瀾。
楊辰覺得自己臉上有濕濕的東西劃過,用手一觸原來是淚水。他不會眼看著閔靜離去,他明明有能力,明明機會可以挽留她。夢境中的悲劇他不想再有第二次!他這輩子還有一句話沒有對閔靜說。
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不說出口,一輩子都會后悔。
楊辰發瘋了一般用身軀撞擊著門,只是這門如同金剛般厚重,又是設置了特殊保護裝置,沒有解鎖的鑰匙,一切都是徒勞。
可人命關天啊。
楊辰聲嘶力竭的哭喊在空曠的走廊回蕩,醫生沒有趕來,所有人都沒有出現,為什么!楊辰的心愈發焦急,他化掌為拳狠狠地擊打在沉重的門上,絲毫不在意指骨發出的清脆聲響,有力的肩胛在那一刻也變得脆弱不堪。他一次次的沖撞,可卻是以卵擊石。
他那一刻覺得天昏地暗,覺得每一秒都如此漫長。血流如注,蜿蜒而下落在地上。
他的淚水決堤,從小到大哭的頭一回驚天動地。
為什么沒有人!人都去哪兒了!
醫生和其他家屬一邊探討著病情一邊在走廊的盡頭出現,楊辰仿佛看到了曙光,拼盡全力的呼喊著。
當醫生奔過來打開門鎖的時候,楊辰體力不支的癱倒在地。
他的頭部,肩胛,手骨都染著殷紅的血,他一聲不吭扶著門踉蹌起身,茫然而焦急的在門旁看著醫生護士腳步匆匆,有條不紊的對閔靜進行一系列的急救措施。
閔靜,閔靜,都怪我來遲了,如果我早些日子來找你,或許我還可以跟你說幾句話,說世間最動情的情話。可你為什么偏偏要在我來找你的時候裝睡呢?你為什么不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萬籟俱靜,只聽見醫生大喊著:“電擊!病人病情再度惡化!”心電圖已經捋為一條直線,護士與楊辰檫肩而過,去取醫療除顫儀。
醫生按壓著閔靜的胸口進行緊急搶救,咒罵著為什么除顫儀不在周圍?電路圖依舊不起波瀾,似乎在嘲笑著為時已晚。
楊辰那一刻的淚水愈發洶涌,聲嘶力竭的呼喊出她的名字:“閔靜——!”
聲音之大仿佛能震懾天地。
本是處于重度昏迷,可世間真的有如此神奇的事情發生。回光返照。
那一刻本是一條直線的心電圖泛起波瀾,雖然很微小,確實證明了有生命跡象。閔靜氧氣罩下的唇輕輕地咧了咧,本想說句話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眼眸勉強起開一條微小的縫隙復又無力合上。
淚濕眼底。
一切無可挽回,世界驟然安靜,護士來時已晚。
楊辰這一生都留有遺憾,上天似乎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這個玩笑的賭注是閔靜的生命,隨之帶走的,還有他生來第一次的心悸。現實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切斷了閔靜的生命線,把兩人硬生生的從一個世界扯開,隔了陰陽界。
終是沒有機會說出那句話。
“閔靜,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