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的梁孟嶠似是松了一口氣，默了片刻才開口輕聲問：“是叫尚添？”

“對，是他。”

喬喬知曉梁孟嶠之前將谷雨童的資料都調查過一遍，那他知道谷雨童的表哥尚添也不意外。

梁孟嶠的語調倏地變得有些古怪：“這個尚添最近好像在研究人體藝術攝影。”

被他的語氣弄得一愣，喬喬直覺他的重點在最后六個字上，便順勢問道：“人體藝術攝影？是什么？”

“……裸體人像攝影。”梁孟嶠沉著嗓子簡單粗暴地給了解答。

喬喬：“……哦。”

電話兩端突地陷入一片寂靜。

關于“人體藝術攝影”喬喬還真的是沒了解過，她只知道尚添之前辦過攝影展，在他相機里翻看的照片也都是街頭常見的景致人物。

沒成想，他現在研究人體藝術攝影，雖然藝術是平等的，但，原諒喬喬內里還是有著上一世的一些觀念。要知道，這么久了，她連短褲短裙都沒穿過，夏天最熱的時候也是中長裙，稍稍露出一截小腿。

然而，雖然不太能欣賞這門藝術，但打心底里她還是持著一顆平常心去看待、尊重這門藝術以及從事這門藝術的人。

這時，梁孟嶠又像閑聊一樣，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邵則清認識他哥，之前提到過，還說那小子從青春期談戀愛就沒斷過，三天兩頭的換女朋友。”

說到最后，梁孟嶠的聲音里都帶著一股嫌棄，喬喬甚至都能在腦海里描繪出他說這話時眉心微蹙起的兩道淺紋。

不過，這話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也是真的，放在一起聽就是八成假了，關于尚添的感情生活倒不是邵則清說的，資料上有概括。

梁孟嶠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想更有說服力。

喬喬輕輕“啊”了一聲，明白梁孟嶠這是給“情敵”下絆子呢。

她也不揭穿，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梁孟嶠捉摸不透她是否會弄巧成拙時，她輕笑了一聲，在電話一端輕飄飄地反問：“這么說他還挺招女孩子喜歡？”

梁孟嶠啞然：“……”

難道正常女孩子聽到這樣的事不是應該嫌棄這人真風流＋流氓嗎？

梁孟嶠擰著眉頭心想。

她竟然還笑？

語氣聽著還挺開心？

“不專一，不好。”梁孟嶠沉著嗓子給尚添貼上了標簽。

喬喬一樂，手指繼續在玻璃上描描畫畫，故意停頓了一下，才“哦”一聲，說：“也是。”

梁孟嶠眉頭舒展開，抿著唇：“嗯。”

接下來，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直到梁孟嶠這邊隨行秘書敲門，才掛斷。

臨結束通話前，梁孟嶠猝不及防地又強調了一下：“以后跟他保持點距離，嗯？”

他嗓音低沉，微微上揚的尾音似染著無盡的魅惑，令喬喬一怔。

她恍然回過神來就想笑，又生生憋住，對著玻璃上大大小小十多個他的名字點頭，嘴上卻言不由衷地說：“盡量吧。”

然后就聽到電話里梁孟嶠的呼吸一滯，似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緒：“嗯，早點休息，晚安。”

喬喬瞇著眼：“你也是，注意防寒，晚安。”

掛了電話，喬喬強撐著與梁孟嶠周旋了十幾分鐘電話的思緒終于一下子，“嘭－－”燃、爆、了！

就像是膽小的小孩子第一次點煙花那樣，手里攥著火苗飄忽的火柴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去湊煙花的引線，好不容易點上了，又戰戰兢兢地默數等待煙花燃起的那一刻，在這過程里，一分一秒都格外地漫長，又期待又煎熬，就在你的心神即將到達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嘭－－”一聲，火光乍現竄上寂靜深藍的夜空，炸裂出一朵絢爛繁復的煙花。

此時此刻，望著窗外無星無月的夜幕，喬喬的眼睛里，群星閃爍、光芒璀璨。

以往每次試探都像是重錘砸在棉花里，不僅沒鑿出個坑兒，還把自己給越陷越深。

可，這次呢？

一張照片一個子虛烏有的“情敵”，就讓他丟盔棄甲在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在她這個“捕獵者”面前露了馬腳。

他吃錯了，醋勁還不小，人身攻擊都出來了。

終于，喬喬確定了，他是喜歡她的。

既然如此，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什么要顧忌的了，以后便可以放開手腳地去撩撥去勾搭，直至梁孟嶠開竅、轉守為攻，把自己領回家。

至于他將這份感情壓而不發的各種緣由，喬喬以為，終將化為灰燼埋葬在他們的愛情里。

是的，愛情。

她和他的愛情。

從這一天伊始，與時光共盡。

＊

十月二十九日，周五。

這一屆的迎新晚會下午六點開始，共計三個小時。

這天下午，喬喬他們班沒課，從三點開始她和谷雨童就在后臺籌備著。

學生會安排的有服裝師和化妝師，但這種時候后臺整個兵荒馬亂，一場晚會下來要上臺表演的不下五十人，鬧哄哄的化妝師根本應付不過來。

另外，一向極有安全意識的岳水也不放心，她不是本校學生又不能進后臺，最后，谷雨童找負責節目的學姐幫忙確認她們的上場時間和她們倆的自備服裝、古琴一切OK之后，倆人就回了宿舍，換好衣服，由岳水幫忙上好妝，吃了岳山帶進來的晚飯之后，趕在五點之前去了大禮堂后臺。

六點正式開始。

開場歌曲串燒、主持人開場詞、幾個校領導代表致辭之后，時間已經到了七點。

后臺角落的小休息室里，喬喬坐在椅子上，第六次看手機。

谷雨童在邊上瞅了好一會兒了，實在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問：“喬喬，怎么了？”

“嗯？”喬喬挑眉，側眸看著她，不明所以。

谷雨童下巴往她手機上一點，努著嘴說：“就手機啊，你從坐這半個小時都看手機六次了，我都數著呢。”

喬喬失笑：“你數這干嘛？”

“哎呀！”

谷雨童突然怪叫一聲捂住眼，用一股子嬌嗔可憐的語氣說道：“喬喬求你了，可千萬別對我笑，尤其是一會兒上了臺，你這一笑我就跑神。”

喬喬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