嶠哥：照片是誰拍的？

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完，喬喬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敲著，忽地，她唇角一勾，眼底明明滅滅閃爍著狡黠的笑意。

這次她直接發了語音。

“是我同學谷雨童的表哥，是個有名的攝影師，特別有才華，我看過他其他的作品，都很棒！”

嗯？

梁孟嶠凝眸。

許是因為聲音經過手機的處理，或者是酒店窗外夜色太過深沉，女孩的聲音有些沙沙的，像是畫筆在宣紙上濃墨重彩掃過，響徹在寂靜的房間里，落在他耳蝸里，只覺得癢癢的，有種難以言喻的酥麻。

然而，她短短一句話里的幾個詞語卻是令梁孟嶠心頭一跳。

有名的攝影師、有才華、很棒……

一連三個贊美的詞匯被她用在別的男人身上，而她低語含笑，似是提及這人便難掩愉悅。

還有，看過其他作品？

他們倆……很熟？

思緒至此，梁孟嶠一陣胸悶，心口上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悶疼窒息得厲害。

谷雨童的表哥，攝影師，這兩個關鍵詞足以調動他腦海里的一份資料。

尚添，二十二歲，華電攝影系畢業，業內有名攝影師，前年以一組西部地區山村生活的紀實照片一夜成名，最近開始轉型研究人體藝術攝影。

總之，陽光帥氣，瀟灑不羈。

驀地，國慶時陸嬸的一席話又闖入他的腦海－－

喬喬小姐以后天天在學校里，我聽說電影學院里的小年輕那可都是長得俊俏的很，要是再遇上會說甜言蜜語脾性相投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喬喬小姐就名花有主了呢？到時候你說什么都晚了！

那時候自己有擔心過，卻沒想到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

真的會嗎？

從這個尚添開始，她的生活她的世界逐漸被另一個與她年齡興趣相投的男孩填充占據，而他自己呢？到時候就不知被擠到哪個角落里，只能憑借著一個所謂的“表哥”的身份勉強晃蕩在她的生活里……

只想想，梁孟嶠便覺得心口那塊石頭往下墜了又墜，直到沉入心湖底處，將心房里的血液溢出，流竄入四肢百骸，躁動而不安充斥著他的血脈神經，讓他急迫地想要做些什么來挽救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哪怕是一絲一毫也好。

梁孟嶠這樣自我安慰著。

然而，卻不知道這不過是飲鴆止渴。更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從他因為喬喬一句話一張照片便方寸漸失開始，他情感上對于喬喬的渴望、占有已經給在他的心臟劈開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這鴻溝深且寬，何以平復？

唯有那一人一心，而已。

心緒碰撞之下，梁孟嶠直接給喬喬撥出了電話。

當機械的“嘟－－嘟－－”聲響起時，忽然，他黑黑沉沉的眸子頓住，頭腦有剎那的清醒。

他……這是在做什么？

這樣，會不會令她生厭？

然，不等他掙扎理出個一二三來，喬喬的聲音已從手機里傳出來。

“嶠哥？”

說實話，這個時候接到梁孟嶠的電話喬喬是十分意外的。

這段時間，在她有意的“騷擾”之下，兩個人基本上每天也都會微信聊幾句，但電話很少，而且幾乎都是她在主動。

眼下，這個時間點，他又在外出差，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

看來，剛才那句話頗有成效啊。

喬喬微微瞇著眼，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勾畫著，靜聽著聽筒里他起伏有律的呼吸聲，似隱隱還有風吹海浪的聲音傳來。

梁孟嶠揉捏著眉心，低聲應道：“嗯……在別墅？”

“沒有，明天下午還要去學校，今天就沒回去。”

“彩排？”梁孟嶠又問。

前幾天在別墅時喬喬提到過晚會表演節目的事，再聯想照片上的大禮堂一角，他自然而然便猜到了。

喬喬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點點頭，輕聲說：“是啊，還有兩次彩排。”

“迎新晚會是哪一天？”他似是對這個晚會極有興趣。

“下周五，”喬喬話語一頓，轉而問道，“怎么？你能趕回來嗎？”

梁孟嶠這次出差是去的海市，做一個新項目的前期考察調研，為期十天。

梁孟嶠似是在思考，過了能有半分鐘，他才說：“最快落地時間應該在下周五九點之后，趕不上了。”語氣里不無遺憾。

私心里，畢竟是喬喬第一次登臺演出，原先也許沒什么想法，只是現在么……

時間上是根本安排不開。

察覺到了他的遺憾，喬喬想了想，說：“沒關系，官網上會有直播。”

“嗯。”梁孟嶠應聲。

喬喬：“這兩天身體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梁孟嶠：“沒有，感覺很好，真的，前所未有的好！”

說這話時，他罕見地重復了三次，語調上揚，聲線不同以往的深沉，而是輕且緩，含著一股篤定與開懷。

喬喬聽著也心情大好，她笑著說：“那就好。”

即將脫口而出的感謝被梁孟嶠生生壓下，他喉頭滾了幾滾，沉吟了好一會兒，在兩人的沉默中，他終究是問出了打這通電話的初衷：“你跟那個攝影師，很熟？”

盡管梁孟嶠將聲線控的很穩，但，對他熟悉了解如她，還是敏銳地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股小心翼翼和斟酌不安來。

一瞬間，“轟隆”一聲乍響，腦海里驚雷陣陣電閃雷鳴，緊隨著似有甘霖雨露從九天而降，之后，兩道聲音又從她心底鉆出來。

一道聲音興高采烈地說－－耶！這條魚終于被自己釣上來浮出水面啦！

另一道則憂心忡忡地說－－唉……是不是太過了？這樣的嶠哥好心疼……

兩廂再次爭持不下，然而，到最后，仍是對梁孟嶠的憐惜愛重占了上風。

唉……自己真是沒救了。

你能想象自己家里平時威猛傲嬌無比的大狼狗一下子變成可憐兮兮的小奶狗的那種畫面嗎？

她實在是抵抗不了啊……

默默在心里將自己鄙視了七八十遍，喬喬一邊在玻璃上寫著他的名字，一邊笑著說：“啊？也不算吧，見過兩次。”

“哦，”電話那端的梁孟嶠似是松了一口氣，默了片刻才開口輕聲問，“是叫尚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