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眾人擱下了筷子，顧老夫人朝著顧父示意的一下，兩人便一前一后去了書房。

顧箐瑤也僅是微有留意，只當(dāng)是顧老夫人要交代顧父什么，全然不知，這一場談話與她有關(guān)。

顧母率先開了口，只一手拉著顧箐瑤的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桌旁。

“箐箐，這幾個月還好么？我看著你都瘦了。”

顧箐瑤有些不知所措，對著顧母滿是關(guān)懷的話語，竟是一句順暢的話都不知道怎么講。

“我，我好著呢！有笙姐照顧著，媽，你就放心好了。”

“嗯，對了，爺爺呢？我今天怎么沒有在院里看見他？”

顧箐瑤不著痕跡的錯開話題，就怕顧母更加濃烈的關(guān)心，讓自己招架不住。

那樣的關(guān)心，太過誘人，可她……

一身針芒，喜怒哀樂無所控制，她怕傷到她。

事到如今，顧箐瑤又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易喜易怒，易悲易歡。

到底，逃不開回憶，也躲不過多思。

只愿，自己沒有傷害到別人。

“你爺爺他去找夜家老爺子下棋去了。”

“夜家老爺子？夜暮宸家？”

“嗯？箐箐，你認(rèn)識那小子？”

“嗯，認(rèn)識。”

……

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淺談著尋常的事，但書房這邊卻全然不似外面那么輕松和諧。

“媽，你找我有什么事？”

顧老夫人見顧父先發(fā)制人，剛出口的話噎在嘴邊，索性也不說什么繞圈子的話。

“箐丫頭到底哪不夠好了，讓你對她像個陌生人一樣，她是你女兒啊！”

顧父雖一早知道了自己母親找自己是為了這事，可當(dāng)真正問出來，顧父心里依舊有難言的苦澀。

“可不就是陌生人么？一個鳩占鵲巢的游魂罷了，怎么能算我女兒？”

顧父剛毅的臉龐含了些輕諷的味道，看著顧老夫人的寒眸深處藏著痛楚。

“混賬！”

顧老夫人怒及揮手拿了桌上的砧木砸了下去。

到底是心疼自己兒子，并沒有什么準(zhǔn)頭可言，只留了砧木磕在地上的悶響，愈發(fā)顯得氣氛凝實(shí)了些。

“混賬東西，你也能說出這般的話來？！”

顧父見著顧老夫人的怒容，喃了喃唇瓣，到底沒有說出什么軟話來，只身脊依舊挺直，顯極了不屈。

“何錯之有？母親也知那身里住的不是我女兒，又何必逼我承認(rèn)？”

“一家子人都寵著她，我亦無話可說，只當(dāng)了是慰藉。可你們自個捫心自問，她有真放下了過去？”

顧老夫人見得這言，便是欲駁回去，可還未出口，顧父的詰問又接踵而來。

“且不說這些，放不下也可當(dāng)是重情重義罷了，只是這些日里，她有讓你們省過心？顧家的兒郎便是這般？”

“受些委屈便自顧自沉寂在自己的感情里無法自拔，一個勁的折磨自己，讓親者痛苦，仇者暢快？”

“若真有些風(fēng)范，就痛痛快快的給我反擊回去，這番做派，她配做我顧家的女兒么？”

“祁殊，你，簡直不可理喻！”

顧老夫人的眼里含著不可置信，明明在顧箐瑤幼時，都可以把她寵成公主，為什么到了這一刻卻對她要求至深，就因?yàn)樗辉偈恰八绷嗣矗?

可，如今的她才是真正整個兒的她啊！

“她才剛成年！還是個需要我們護(hù)著的女孩兒，她不是你手下的那些兵，我顧家難道連自家子女都護(hù)不了了么？”

顧父也不再做辯解，只盯著顧老夫人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堅(jiān)定。

“沒了顧家，她將什么都不是，到那時，誰能護(hù)著她？母親，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八年前的事情，永遠(yuǎn)不會。”

隨即轉(zhuǎn)過來身，干脆利落的邁步走了出去。

猛地打開了虛掩著的門，卻看見門口端著茶盞的顧箐瑤。

顧箐瑤本是來送茶的，卻不想聽到了這番話。

此刻見出來的人是顧父，本就有些蒼白的臉上此刻顯現(xiàn)著張皇失措的神色。

顧父凌厲的眼神掃過顧箐瑤，未至一言，只與顧箐瑤擦肩而過。

動作干凈又顯得冷漠無情。

而顧箐瑤此刻只有滿腦子的雜亂思緒，方才聽見的話，不停的在腦海中回放。

“一個鳩占鵲巢的游魂罷了，怎么能算是我的女兒……”

“她配做我顧家的女兒么……”

顧箐瑤的身子有些虛晃，緊咬著下唇，立在書房門口，進(jìn)退不是。

可，她自己也不可否認(rèn)，顧父所說的未有一言出錯。

細(xì)數(shù)來，自己又憑什么對著他們給予的寵愛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

自己可有擔(dān)起顧家兒女的責(zé)任？

他……說的不無過錯。

真是一身毛病呢！

明明自己想過要做好的啊！

……

顧箐瑤到底還是走進(jìn)了書房，入眼便是顧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深思的模樣，眉宇間含了些疲憊。

見著顧箐瑤來了，睜開了眼眸，一雙眼里依舊是不改的溫和。

“箐箐來了啊！”

顧老夫人瞥了眼顧箐瑤手里的茶。

“都聽到了啊……”

顧老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強(qiáng)，但還努力保持著弧度，掩飾著自己的疲憊。

顧箐瑤一瞬間只覺得心有些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擱下了茶盞，只撲進(jìn)顧老夫人的懷里，一聲一聲的喃語。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像極了一只小奶貓無助的模樣。

顧老夫人見孫女兒這樣，一下又一下的輕柔的撫著顧箐瑤的背，低聲細(xì)語。

“傻丫頭，說什么對不起的呢？顧家家大業(yè)大到底還是能護(hù)住你的。”

顧老夫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不過，你父親的話雖然冷的些，但也不是全無道理，到底啊，你還是得自己立起來……”

“本非池中之物，就該去自我翱翔……孩子啊，你也別怨你父親，他……只是自己看不透，一味執(zhí)拗。”

顧箐瑤在顧老夫人的懷里只一個勁的點(diǎn)著頭，貪戀著老夫人的溫暖。

“好咯，我們的箐丫頭可別傷心了，陪奶奶去看看院里的貓兒，奶奶可得瞧瞧，到底是那貓兒嬌氣，還是我們箐丫頭嬌氣。”

顧箐瑤暗里紅了臉，卻也沒在躲在顧老夫人的懷里，只一道隨著顧老夫人去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