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中旬，持續了一周的“超賣”情緒終于在該年第19個周一達到了頂點，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下跌了22.6%，人們把這一天稱為“黑色星期一”。對市場崩盤原因的調查還在緊張地進行之中時，人們紛紛將注意力聚焦到了標準普爾500指數期貨（S&P index futures）身上。很多人相信，在此次暴跌中，該指數期貨扮演了重要“角色”。彼時，距標準普爾500指數期貨獲準交易的年頭并不久。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根據“投資組合保險”策略，機構投資者不停做空標準普爾500指數期貨，他們的行為帶動了其他機構投資者的紛紛效仿，于是市場恐慌愈演愈烈。

很快，《財富》雜志得知，早在1982年，巴菲特給國會議員約翰·丁格爾（John Dingell，密歇根州民主黨）寫過一封信。對于《財富》雜志而言，這不僅是一個非常好的契機，更重要的是，這封信的內容能解釋“黑色星期一”的成因。丁格爾當時正是調查委員會的主席。當年，美國國會曾就是否允許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hicago Mercantile Exchange）開展股指期貨交易展開討論。丁格爾持反對意見，而且據他所知，巴菲特也一樣。因為很多年前，兩人的父親都是國會議員，所以他們彼此之間有所了解。盡管老霍華德·巴菲特（內布拉斯加州共和黨）是極端的保守派，而老約翰·丁格爾（密歇根州民主黨）恰好相反，但這并未妨礙兩人成為好友。鑒于這層關系，小丁格爾就邀請巴菲特寫了這封信，詳細闡述一下為什么他認為股指期貨交易不是好事情。巴菲特欣然應邀，并在信的末尾寫道：“我們不需要股指期貨，它就是基于美國股市的一種賭博工具，證券經紀人也不該鼓勵人們參與此類投資?！?/p>

當然，我們都知道，丁格爾和巴菲特在這場論戰中失敗了。1982年4月，標準普爾500指數期貨開始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上市。盡管在1987年飽受人們的置疑，但股指期貨還是以迅猛的速度發展著。然而，在25年之后，股指期貨的交易量卻開始大幅縮水，被“后輩”標準普爾500迷你電子盤（S&P E-mini futures）搶盡了風頭。投資者可以選擇相對比較小的交易量，而這慢慢成為交易的主流。2010年5月“閃電崩盤”（Flash Crash）發生時，很多投資者被嚇壞了，其中絕大部分是標準普爾500迷你電子盤的投資者。

下面就是巴菲特寫給國會議員丁格爾的信。

——卡蘿爾·盧米斯

我寫這封信主要是為了，對任何可能刺激包括股指期貨在內的期貨市場的交易活動做一番評論。憑著30多年在各投資領域的歷練，以及多年從事一線證券銷售人員的經驗，我寫下這封信，談談自己的思考。在過去的25年中，我一直在做著金融分析方面的工作，目前我獨自掌控著一個總價值超過6億美元的股票投資組合。

要想準確預測投資或投機市場是如何變化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面對任何聲稱“準確”的言論，你也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不過我想下面談到的還是比較合理的推斷：

第一，股指期貨合約有助于減少投資者真正的風險。一個投資者也許可以非常有邏輯性地識別出被市場低估的有價證券，但無論如何也沒法預知短期內股市的走向。這也是我在投資中一直秉持的觀點。投資者都希望能完全規避股市的“震蕩”。持續性地做空某些有代表性的股指期貨或許可以幫助他做到這點。假設某個投資者擁有1000萬美元的價值遭到低估的股票，并持續持有1000萬美元的股指空頭頭寸，那么其贏虧將完全取決于個人的選股能力，而不必擔心其操作受到大盤波動的影響。然而，因為交易費用的問題以及大多數投資者相信，長期來看，股價總體還是會上漲的，所以我認為，堅持以對沖理念來經營的投資專家相對還是比較少的。不過，我相信這也是一種比較理智的做法，而且真正堅持“市場中性”理念并以此行動的專家們也確實會采取這一策略。

第二，如前文所述，我認為降低風險比較理智的策略應該包括做空期貨合約。在做多方面，我沒有看到任何相對應的投資或者對沖策略。因此，按照定義來說，期貨交易只有一半的目的是降低風險的，而另一半的合約（做多頭）增大了風險或具有賭博性質。

第三，事實上，風險降低和風險增高之間的平衡跟理論上的“五五開”大相徑庭。由于門檻低，而回報又非常誘人，所以不論真正的結果會有多慘，輸得有多難看，賭博的情緒還是會被激發出來。這也就是為什么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會在廣告中大肆宣揚你會贏得多么不菲的賭金，而國家彩票中心也會把頭獎金額做成大標題。在證券市場上，那些笨腦袋就會被類似的伎倆吸引住，包括：

●“仙股”，即低價股票“penny stocks”，這些東西之所以被推出來，就是為了蒙騙那些容易上當而又夢想一夜暴富的人。最后，當然會以一場又一場災難收尾。

●由于保證金的比例很低，很小的資金也可完成大額交易。

第四，在投資過程中，我們曾經有過不少高承諾、低保證金的情況，結果都陷入了困局。我們最熟悉的，莫過于剛剛過去二十多年的大牛市，而與之相伴的是10%的保證金。頭腦理智的人們隨后發現，這種低保證金的炒作活動并未幫到資本市場，反而從長期來看，還會傷害資本市場。于是，保證金的規范被引進了，并成為投資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以10%的保證金從事股指期貨投機的行為，只不過是一種繞過保證金規范的伎倆，而且會立即關注獲得國內投機商人的關注。

第五，證券經紀人會自然而然地鐘情于新的交易工具。他們的熱情也隨著交易越來越活躍而被點燃。交易活動越多，公眾的開支就越大，而證券經紀業也就更加有利可圖。每當一個合約結束時，結果都是輸家付錢給贏家。然而，在由期貨市場和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證券經紀人組成的“賭場”中，一旦有交易發生，經紀人都能從中收費，不論服務贏家還是輸家，數量多多益善。不過，游樂其間的玩家們需要謹記“負和游戲”的屬性。刨去開銷之前，輸和贏相互抵清，但是刨除開銷之后的凈損失是實打實的。事實上，這種損失非常大，不然賭場就會停業了，切記，因為玩家的凈損失是賭場收益的唯一來源。用“負和游戲”來解釋一般的股票投資是比較貼切的，近些年來之所以會出現“正和游戲”的情況，其實僅僅是因為從總體上來說，相關的公司賺得了比較豐厚的利潤，最終讓公司所有者，也就是股東有所回報。

第六，根據我的判斷，高達95%甚至有可能更高比例的交易活動是由這種合約派生出來的，而其在本質上完全等同于賭博。很多人會根據股市的短期走勢，以相當小的金額下一個相當大的賭注。投資者這么做，其實是受到股票經紀人的鼓動。經紀人希望客戶資金能快速周轉，這對他們來說恐怕是最喜聞樂見的事兒了，因為他們的收入與之密切相關。由這95%合約產生的大量資金就這樣留在了股票經紀人的口袋里。這也難怪，“賭場”對每個交易都會啃噬一口。

第七，從長期來看，與傳統資本市場相關、帶有賭博性質并伴有高虧損風險的市場活動，對于資本市場來說一定不是好事。不過，即便參與賭博活動的人們不是投資者，其買到的也不是股票，他們還是會覺得在股市的際遇糟糕透頂。領教過資本市場最為陰暗的一面之后，他們不可免避會對資本市場保持消極的態度。在經歷過的跌宕起伏的投機活動之后，這些都是必然會出現的。你可能會問，證券經紀行業有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考慮自身的發展和長久的利益。然而，歷史證明了股票經紀人的短視，20世紀60年代就是最好的例證；他們常常在自己做了最愚蠢的決定時表現得最開心。相比于客戶或者說是證券行業的長期前景，證券經紀人更關心自己的荷包鼓不鼓。

我們不需要股指期貨，它就是基于美國股市的一種賭博工具，證券經紀人也不應該鼓勵人們參與此類投資。我們需要的是能為企業和投資做長遠考慮的投資者和咨詢師。我們需要理性的保證金，而不是杠桿化的市場“賭注”。如果“賭場”理念太過活躍，那么，盡管是同樣的領域。語言和工作量，理智、合乎常規的市場操作還是會被打壓，而非加強。

除此之外，股票等價物方面的低保證金也會對公共政策規定的保證金產生沖擊。盡管股指期貨會給希望能從事“套期保值”的專業投資人士帶來些許的好處，但總體上講，高容量的股指期貨市場很有可能對購買證券的公眾產生不利影響。因此，從長遠來看，股指期貨交易對于整個資本市場來說也是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