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面的幾天,顧順終于被他爸送上了飛機,踏上了飛往美國的路程。
夏蘭笙在機場陪著他度過了在國內的最后一個小時,臨行時看著對方好久,卻也說不出話來。
陳辛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地就去他外公那里,陪夏蘭笙的時間也不是很多,說好了一起來送顧順的,今天也沒能趕過來。
夏蘭笙看著顧順的背影消失在登機口,揉了下眼睛,還是轉身就要回去了。
才走幾步,看到顧一帆蹲在一個頂梁柱子后面抱頭痛哭。
他在顧一帆身邊蹲下,輕輕地將他抱住:“既然來了,為什么不跟他道別?”
顧一帆抬起頭,淚水自眼角灌溉似的滑進領口:“蘭笙,你說他還會回來嗎?”
“肯定會的,他又不是發配邊疆,什么時候想回來買張機票就回來了。”夏蘭笙道。
至于能不能原諒你,就沒人知道了。
夏蘭笙將顧一帆扶起來,攙著他朝大廳外走,邊走邊道:“一帆……如果你不能處理好你家人和順子的沖突,就把順子忘了吧。你這樣還牽掛著他,對你對他都沒有好處。”
顧一帆想反駁,可是卻說不出話。
如夏蘭笙所說,是他先選擇了放棄,是他對顧順說了分手,是他在顧順的每一個電話響起的時候狠心掛掉……如今,又以什么身份表達自己的關心呢?
可是怎么能說忘就忘了,說舍棄就真的從心中剜去?
顧一帆毫無目的性地邁動雙腿,隨著夏蘭笙的方向移動。
驀地,他突然轉頭看向夏蘭笙,眼神里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的絕望中的狂喜,他望著夏蘭笙,像是望著某一個能達成他愿望的神靈,喃喃道:“蘭笙,如果我去跟我爸媽商量,求他們同意我和順子的關系……我和順子還有機會嗎?”
你爸媽能同意嗎?夏蘭笙心說。
他父母能松口,沒反對他和陳辛泓的關系,他自己都是很驚訝的。
或許是因為陳辛泓的為人他們看在眼里,很是放心,又或者不忍心看夏蘭笙受到傷害,不想因為這事影響了孩子的人生。
但這些可以扭轉戰局的條件,顧一帆都是沒有的。如何勸服他的爸媽,這必定難度巨大。
可是夏蘭笙不忍心潑冷水,想了想道:“如果你爸媽這關能過,我想事情就會比較容易的。”
顧一帆看著他,他接著道:“之前我去順子家的時候,順子媽媽是沒有反對的,順子爸爸雖然有些覺得反感,但更多的是……你父母在和他們交流的時候對顧順言語上的諷刺對他們的打擊。沒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跳,更別說那是個能吃人的火坑。所以,你搞定了你爸媽,還要去求得順子爸媽的原諒……”
“至于順子那里……反而是最容易的了。他畢竟是深愛著你的,嘴上說著恨你不再聯系的話,其實心里比誰都痛苦。你應該明白的,你自己都這么難受,在順子身上承受的,比你只多不少。那么,就希望你能好好補償他。”
夏蘭笙的話像溫流淌進顧一帆的腦子里,過了會他似乎懂得了夏蘭笙的意思,就擦掉了眼淚,目光堅毅著道:“我明白了,謝謝你蘭笙。”
夏蘭笙點頭不語,就像那句俗語說的,道理都懂,可是真的按著道理去做的時候,卻可能人力無法實現了。
顧一帆會怎么做,他也無心去管了。
對于他們的事,他已經干涉的很多了,顧順說了不讓他告訴顧一帆的,他都沒忍住告訴了,以后可不能再在中間做橋梁。
好事多磨,現在想清楚了做出的決定,以后才不會再后悔。
在機場口和顧一帆告別,剛坐上回去的區間車,夏蘭笙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手機用的久了,鈴聲響起的時候夾雜著電流聲,像是將死之人最后的粗重喘息。
夏蘭笙看到是夏瀾遠打過來的,接過道:“小遠怎么了?我這就回去了,想吃什么嗎?”
夏瀾遠沒有回答,過了幾秒才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哥,你在哪啊?你快回來!剛才家里來了電話,說是爸爸被工地里的建材砸到了,已經送去醫院了!媽媽也去了,讓我在家等你回來!”
夏蘭笙的腦袋一下子凝結住,手機自他的指尖掉落下去也沒反應。
還是一旁的乘客將手機撿了起來,遞給了他,他才回過神,逼著自己趕快冷靜下來,囑咐夏瀾遠道:“小遠,聽著,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聽到夏瀾遠答應了,他迅速掛了電話,在區間車在一個站點停下的時候下了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回家接上夏瀾遠,給媽媽打了電話,問清了地址,夏蘭笙未做停留就趕往醫院。
到了的時候就看到夏媽媽在長椅上坐著掩面而泣,鄰居阿姨在一旁安慰著。
夏蘭笙跑上前抱住夏媽媽,輕聲道:“媽,爸怎么樣了?”
夏媽媽看到夏蘭笙來了,淚水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剛推進手術室,還不知道情況。”
“怎么會受傷的?他們那個工地的安全設施不是很有保障的嗎?”夏蘭笙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建材堆上捆著的纜繩突然斷了,那一堆建材就塌了下來,砸到了你爸……”
夏蘭笙知道現在追究起因也沒什么作用,就安撫著夏媽媽的情緒,等著手術做完。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過了好幾個鐘頭,手術室的門才突然被推開。
“醫生,我爸怎么樣了?”夏蘭笙趕忙上前。
“情況目前穩住了,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醫生低聲道,“只是……”
夏蘭笙的心本都隨著前一句話放松了些,卻后面猛地收緊:“只是什么?”
“脊柱損傷……下肢可能會癱瘓……”醫生低著頭,“抱歉。”
夏蘭笙心漏掉了一拍,醒過神他才道:“謝謝您,醫生。”
事故突如其來,現在家里能夠穩住局面的就是他了,他怎么都不能掉鏈子。
夏爸爸的麻藥還沒過,在病房里躺著的時候緊閉著眼,讓人的心為之一也緊。
本來身體健碩的壯年人,經過這一意外……忽然整個人老了幾十歲似的。不知道他醒來知道自己癱瘓了后,會有怎樣的反應。
夏蘭笙痛苦的按著太陽穴,不敢去想。
夏媽媽在醫院陪著夏爸爸,夏蘭笙就帶著夏瀾遠回家了。
夏瀾遠可以不上學,經常在醫院待著也沒關系,可是他不能,還有幾天他就要高考了。
怎么煩心的事一來,就成堆成堆地,讓人一下子應付不來。
夏蘭笙深呼吸著,強迫自己別流眼淚。
回到家時,陳辛泓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他回來,一臉愁容,不緊問道:“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嗎?”
說著胳膊摟向夏蘭笙。
夏蘭笙躲開:“我沒事。”
“到底怎么了?”陳辛泓感覺到夏蘭笙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夏蘭笙不說話,夏瀾遠卻哭了起來,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他這一哭,夏蘭笙壓抑著的情緒頓時控制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趕緊扭過頭,不讓陳辛泓發現。
陳辛泓聽完夏瀾遠的哭訴,心里也猛地扭成一團,不由得道:“怎么會這樣?”
他沒在意夏瀾遠還在旁邊,抱住夏蘭笙,將后者的腦袋頂在自己胸口:“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跟你說有什么用嗎?你是能讓這意外不發生,還是能讓我爸從病床上站起來?”夏蘭笙低吼,“說好了需要你的時候你都在,可是吶?你個騙子!”
陳辛泓將他緊緊抱住,夏蘭笙剛開始還揮拳掙扎,后面累了沒力氣就由他抱著躺在沙發上,小聲啜泣著。
“對不起笙兒……”陳辛泓輕聲道。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夏蘭笙抽泣,“我只是好難受啊。你說,我爸如果知道他以后不能走路了,他該有多難過,他會不會想要輕生啊?”
陳辛泓輕笑:“不會的,叔的性子剛直,不可能因為這就心灰意冷的。”
他拖死夏蘭笙的臉,在額頭印下一個唇印。
夏瀾遠看到了,神色慌亂的發出一陣嘶聲。
夏蘭笙瞥了他一眼,道:“滾。”
“廚房里有飯,自己盛了吃。”陳辛泓的態度明顯好太多。
陳辛泓看著夏蘭笙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是順利考完試,然后不就有三個月的時間照看叔了嗎?別擔心,只要你好好的,這個家就不會垮。”
夏蘭笙若有所思,過了會看了看他,道:“我想好考什么學校了。”
“嗯?”陳辛泓輕咦一聲。
“我想考醫學類的大學,以后當個醫生。”夏蘭笙正色道。
“因為叔叔這件事嗎?可是……”
陳辛泓話還沒說完就被夏蘭笙打斷:“有這個原因吧,但也不全是。之前你問我的時候,我其實沒想好的,因為我壓根沒覺得什么是我想要深入學習,以后鉆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