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瑤山3
- 琴魔在世
- 船川
- 4183字
- 2018-07-04 18:40:22
“小寒哥哥,你放錯了。”殷鶯笑著道,“這是黃精,這才是仙鶴草。”順手幫杜小寒分開弄混的藥草。
“小鶯妹妹真是厲害,這要讓我爹知道又要說我了。”杜小寒連忙分好藥草,不然給杜羽瞧見了又是一通說。好在杜羽前天隨寺里的僧人下山給人看病去了,杜小寒本來也要去,被秦康留在山上學琴。
“我是從小跟著我爹上寺里幫忙,跟著無心師傅學的,自然認得一些。”殷鶯又道,“可是小寒哥哥學琴可比我厲害多了,連秦姨都夸你。”
“妹妹,你別取笑我了,秦姨昨天說我的時候你就在旁邊啊。”杜小寒不好意思說道。殷鶯笑了,惡作劇得逞。
昨天秦康是這么說的,
“怪了,那天明明還準的很,怎么現在這么…”秦康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疑惑的看著杜小寒。說來奇怪,那次之后杜小寒彈琴除了音色還是很亮外,其他的真是談不上悅耳。
“那先練著,每天多練一個時辰。畢竟你學的晚。”秦康得出了結論。
杜小寒的臉垮了下來,心里暗暗叫苦。奈何秦康正給自己沒日沒夜的縫新衣服呢,只好應了下來。
杜小寒揀藥的時候,殷鶯練琴。等殷鶯練好琴,杜小寒接著練。秦康除了一日三餐做飯外,就是坐在椅子上縫著給杜小寒的衣服,聽兩個孩子練琴,然后指導一二。殷鶯半年以來進步很大,已經能彈一些簡單的曲子了,雖然音準上還有一些問題,但也能聽得完整。有時候聽著聽著,秦康就想到她和赤察爾以前說過的那些話。
那會還在西北,天空離的近,星星一閃一閃的布滿整個天空,像一片星河。秦康躺在赤察爾的懷里,赤察爾環抱著他,像所有俗世的男女一樣看著星星。赤察爾有次說:“以后我們有了孩子,男孩學騎馬射箭,女孩就跟你學琴。”
“為什么男孩不學琴,不行,兩個孩子都要跟我學。”秦康不滿道,她的琴就是她爹教的。
“哪有男孩子學琴的,我們西北的漢子就學騎馬射箭,這才是西北的男人。”赤察爾固執道。
“那伯牙子期都學,你這是什么封建思想!”秦康反駁道,掙扎著要起來,赤察爾抱著她,妥協道:“好好好,都聽你的!”語帶笑意。
旁邊的馬正挑一口揀一口的吃著草,風也輕輕的吹來,吹在臉上,也吹在心里。
“吱——”一聲怪響把秦康的思緒拉了回來,杜小寒正按著琴弦不讓它發出聲音,尷尬的對秦康笑了笑。
一旁的殷鶯也嚇了一跳。秦康無奈的笑了笑,“繼續練!”杜小寒陪著笑,一個音一個音的練著。
天氣越來越冷了,山上風雪大,殷正正想著找幾個木頭加固一下屋子,殷鶯也幫著父親去撿柴,等天冷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爹,真好,今年過年有秦姨和杜叔叔他們陪著我們。往年過年太冷清了。”殷鶯開心道。
“往年很冷清嗎?”殷正正挑著木頭,隨口答道。
“當然冷清啊,家里就我們兩個人,爹爹初一還要去廟里幫忙,我一個人沒事干。”殷鶯解釋道。
殷正這才回頭看自己的女兒,快九歲了。跟著自己這個大老爺們確實過得糙了些。雖然平時也舍不得讓她干活,但是確實少了一個跟她說知心話的人。
“現在秦姨在,教我彈琴,還每天陪著我說話。就算爹爹不在家,我也不覺得無聊。”殷鶯開心道。
“看來鶯鶯喜歡秦姨比爹多。”殷正吃味道。
“不是,不是,是殷鶯不再一個人待著了。哎呀,殷鶯最喜歡爹!”殷鶯急切道。
“好啦,爹爹開玩笑的。現在有秦姨陪著你,我也開心。”殷正道。
殷鶯再三承諾自己最喜歡的還是爹爹,搞得殷正一遍一遍重復“我知道啦。”父女倆的笑聲在充滿著整個樹林。
傍晚杜羽回來的時候,杜小寒正幫著殷正鋸木頭。陽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杜羽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也在冬天來之前和父親一起找木有加固屋子。
“爹,你回來了。”杜小寒邊扶著木頭邊道,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汗。
杜羽點頭,走過來扯了杜小寒邊上放的毛巾,順手給他擦了汗。
“天涼,出了汗就要擦,回頭得風寒了。”杜羽道。
“都是大小伙了,沒那么嬌氣。”殷正在一旁嘿嘿的笑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
“就是,像殷叔說的,哪有那么嬌氣!”杜小寒附和道,又擼了一把袖子,準備加緊干。
杜羽笑了,怎么不是孩子了。一手接過鋸子,一手把藥箱遞給杜羽,讓他拿回屋,自己和殷正鋸起木頭來。秦康和殷鶯正在屋里做飯,見杜小寒拿著藥箱回來,就知道杜羽回來了。
“哎,我讓你爹買的絲線你看看有沒有。”秦康吩咐道。
杜羽打開藥箱就看到包好的絲線還有一塊松香。
“有,秦姨,有。”杜小寒扯著嗓子說。鍋里的蔥油餅面糊正和油打著架。
“那就好。”秦康滿意的走回灶臺邊。
醋溜大白菜,辣椒炒土豆,還有一盤酸豆角,簡單的晚餐就做好了,主食是蔥油餅。杜小寒恍了神,“爹,李老爺子最愛吃蔥油餅。”
杜羽放下了手中的碗,“我知道,我到臨鎮不久就聽說了。”語里都是惋惜。
“那到底是什么人要殺他?”杜小寒心酸,“他是在我懷里斷氣的。”杜小寒眉頭緊蹙,眼里全是不解和憤恨。
吃飯的氣氛變得低沉起來。關于老李頭那件事,秦康是有所聽聞的,一個普通的采藥農,死在了斷魂琴下。然后杜羽找來,說她手里這把彈了多年的琴就是斷魂琴。當時的秦康的疑惑不比杜小寒少,只是明白有人借斷魂琴殺人。殷正父女就算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聽出了事關人命,不由唏噓。
“是用毒高手。”杜羽看著杜小寒難過的小臉,“根據傷口描述情況看,看似是內功所傷,但是琴當時在秦姑娘那里,而且就是一把普通的琴。能造成這種傷口的該是用毒了,但是我也不太確定是什么毒。”看了眼聽的愣愣的殷正父女,“回頭再說吧,飯菜都要涼了。”
杜小寒看大家都沒吃,聽著他倆說話,過意不去,道了好,吃起飯來。殷鶯看著沉默吃飯的杜小寒,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吃完飯,秦康繼續在廚房里忙活,殷正和杜羽商量著明天加梁,杜小寒坐在角落里發著呆。
“小寒哥哥,”殷鶯走過來,坐在杜小寒身邊,“我出生我娘就離開了我,山上的師傅說人一死,天上的星星就滅一顆,結束了這一世的修行去下一世享福去了。”頓了頓,殷鶯認真道,“其實不是的。”
杜小寒不明白殷鶯要說什么,等著聽。
“是每次有人一離開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著我們。所以你想他的時候,抬頭就可以看見思念。”殷鶯說完嘴角掛著恬恬的笑。
杜小寒看著那彎起的嘴角,內心仿佛獲得了極大的平靜。一般大人說什么,小孩就聽什么,沒想到一個九歲不到的小女孩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杜小寒努力的點點頭,伸手推開窗,天上有顆星星爍爍的閃著光。
殷鶯見杜小寒好過許多,便去廚房給秦康幫忙了,殷正和杜羽眼神對視的那一下,都笑了。
“對了,秦姑娘,你讓我買的絲線小寒拿給你沒有?”杜羽對著正擦手的秦康道。
“拿了,拿了,我現在就把袖口繡上。”秦康說完,就拿起針線一針一針的縫了起來。天藍色的布料很有少年的氣息,又在袖口處密密的縫了幾層,確定結實了,喊杜小寒過來,“小寒快來去試試這件衣服,是秦姨給你生日準備的。”
“生日?”杜小寒有些不可思議,他知道衣服是做給自己的,沒成想是生日禮物。
“這孩子,日子都過忘了,明天小寒。”殷正在一旁開心的解釋道。
杜小寒拿著新衣去里屋試了。
“小寒哥哥是小寒生日啊,真是巧。”殷鶯笑著道。
“殷鶯是什么時候?”秦康問。
“是六月初七。”殷正答道,“明年該九歲了。”然后摸了摸自己閨女的頭,眼里全是憐愛。
“那到時候,秦姨也給你做一身新衣裳。”秦康許諾道,“做燕京姑娘最時興的款式。”
“謝謝秦姨!”殷鶯親昵的挽起了秦康的胳膊興奮道。
“秦姨,你看。”杜小寒穿著新衣服出來。杜小寒本來就皮膚白,天藍色的布料很襯他。加上身材修長,簡直就是個衣服架子。
“真好看。秦姨你手藝真好。”殷鶯第一個發出感嘆。
“是啊,真不錯。”杜羽也真誠的夸獎道。
秦康接受著眾人的夸獎,內心滿足。
“謝謝秦姨啦。”杜小寒行了禮。
“傻孩子,還行什么禮,快起來。”秦康笑道。
杜羽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刀,那是年輕時救過一個外邦人送給他的,這些年來采藥切藥都用的十分襯手。
“本來打算明天給你的,為父今天就給你吧。”說完遞給杜小寒。杜小寒見過這刀的,刀柄上還雕著異族的花紋,就連刀套都雕著同款鏤空花紋。
“可是這是爹的隨身之物。”杜小寒猶豫道。
“拿著吧,你學醫也有段時間了,該有個襯手的工具。”杜羽笑著說。
“謝謝爹。”杜小寒像摸著寶貝似的摸著這把小刀。
“殷鶯,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請無情大師幫著挑了一塊松香,給你。”杜羽拿出藥箱里的松香給殷鶯。
“我也有!”殷鶯開心的接了過來,“無情師傅的琴彈的最好了,他挑的準沒錯!”
“怎么,這里還有一位琴藝大師?”秦康來了興致。
“哦,是山上的無情師傅。雖然叫無情但是琴卻彈的極好,住持都夸過'世間無兩'呢。”杜羽道,“聽住持說曾今彈了兩天兩夜不吃不睡,就為了一首新得的曲子。”杜羽笑道。佛門本無欲無求,但終究還是凡人。
“如此,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拜訪這位無情大師。”秦康盤算起來。秦康也是好樂之人,如今聽說有這樣一位撫琴高手怎么能不拜見拜見。加之對自己的琴技有幾分自信,當然得自己聽一聽,不然怎么知道是真的好,還是別人說的好。
“等到年一過,我們一起去。”殷正道,“眼下年關祈福寺里人多,無情大師怕是不得空。初一廟里的居士都下山了,寺里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去幫忙。”殷正永遠樂呵呵的。
“那倒是個好日子。”秦康笑道,“到時候,我一定帶上琴和無情大師交流一番。”秦康的心里多了幾分期待,像剛出師隔天要上臺一樣。
這時候殷正拉了拉杜小寒的衣角,讓杜小寒跟著,秦康和杜羽也好奇的跟了上去。出了門,在離屋子最遠的一處角落的一堆草垛面前停了下來,扒開一看,是一張新打的床,沒有華麗的雕飾,但床面卻打的十分光滑,生怕一根木刺會刺痛躺在上面的人。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早就想給你打,你爹怕我麻煩總說不用。今天終于有機會給你了。”殷正笑的靦腆起來。
“爹爹上次看秦姨做衣服一問才知道,為了這床都晚上起來悄悄打磨呢。”殷鶯在一旁笑著說道。秦康這才想起來那天殷正那句“原來事小寒生日啊”尾音拖的那么長,又看看眼前這個不善言辭的人,也笑了。
“謝謝殷叔!”杜小寒趕忙大聲道。另一間房給了秦康,畢竟是姑娘家,讓她去和殷鶯擠也不合適,殷鶯總要長大的。杜小寒只好跟杜羽擠一個房間一張床。但是有人惦記著。
殷正擺擺手,“不用,不用。天涼了,你們兩個人睡一起也不方便,現在好了,有兩張床。”殷正毫不在意的說,仿佛晚上起床做工是件小事。
“殷兄,多謝了。”杜羽行了禮。
殷正趕忙扶起來,“你這是干什么,我命都是你給的,一張床算什么。”有些氣急。
“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但你深夜起來給小寒準備禮物,就是我承了你的情,自然是要謝的。”杜羽認真說道。
“越說越離譜!”殷正嚎了一嗓子,“快搭把手,抬回去啊。”眾人這才在歡聲笑語里把床抬了回去。
夜深了,冬天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