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領(lǐng)著少年去休息時，無情已經(jīng)起來了。這才剛準(zhǔn)備早課，南溪起這么早，無情有些意外。南溪給他行禮時，紅著的眼眶讓無情明白事情也許并不是那么簡單。

突然文遠(yuǎn)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大喊道：“杜大夫！杜大夫！”

杜羽還沒睡，聽到聲響忙趕了出來。

“杜大夫你快去救救我娘吧！”文遠(yuǎn)哭了出來。

杜小寒立馬提上藥箱，杜羽不敢耽擱去后院了。南溪和荊拓也是好奇，什么事能讓一個知書達(dá)理的少爺狼狽成這般模樣。就連無情也跟著去了。好在后院亂作一團(tuán)，倒也沒人注意到他們。

杜羽才剛踏進(jìn)房，一股子血腥氣迎面而來。文夫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已經(jīng)沒了意識，手腕處的刀口看得很是嚇人。

杜羽趕忙拿上止血紗布，先把血止住了。然后又扎了幾個穴道減緩血液循環(huán)速度，這才縫起了傷口。

整個過程，文國老傻了一般坐在那里，沒有一句言語。但眼神一直盯著文陳錦荷，看著她已老去和失了血色的面龐。

“能做的事我都做了，接下來只有看造化了。”杜羽說道。然后請文遠(yuǎn)拿了紙墨，寫了藥方。都是一些補(bǔ)血?dú)獾姆阶樱倪h(yuǎn)拿著連忙去讓下人抓藥。丫鬟哭哭啼啼的也被文遠(yuǎn)請了出去。又讓杜羽給文國老把脈。文國老雖然受了點(diǎn)驚嚇，但身體一直很好，也還算撐的住。

“一家之主，可能就是這個樣子吧。”杜小寒看著忙前忙后的文遠(yuǎn)心想。

“文遠(yuǎn)，送杜大夫回去休息吧。”文國老說道。荊拓和南溪他們早就退了出來，站在院中等著。

杜羽出了房門，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文公子，有些事情，你可能需要知道。”杜羽說著，看了眼荊拓。

荊拓走上前，行了一個禮，卻沒有言語。

文遠(yuǎn)會意，看了看站在院中的眾人，“那我隨你們?nèi)ノ氖忾w吧。”

一到文殊閣，文遠(yuǎn)就遣了下人，關(guān)好門窗，開始聽荊拓昨晚在教會所見。又聽南溪說了牛家村的事，拳頭是越握越緊。

“勞煩這個大哥隨我去趟衙門吧！”文遠(yuǎn)突然起身，對著荊拓行禮說道。

“那你爹……”荊拓沒有說完，一個堂堂國老府的夫人竟然和這些異教分子有染，文國老一向清廉高潔的形象又將如何自處。

“爹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那些人將娘害成這樣，想必爹爹心里也是又氣的。”文遠(yuǎn)說道。眾人看他那緊握的拳頭，文國老有沒有生氣他們并不清楚，只是這文遠(yuǎn)怕是氣壞了。可是，這幾日瞧下來，這對母子也并不親近啊。

“文公子這么說，那荊拓自是愿意跟你前去。”

杜小寒也好奇的跟了去，他昨夜沒瞧見那鴉青袍男子的模樣，他定要去看上一看。

文遠(yuǎn)來了衙門，沒有急于解釋，只是讓縣老爺帶上所有能調(diào)的上來的衙役，趕忙去方家巷。縣老爺瞧見他那般著急的模樣，也沒多問，吩咐了下去，自己也和文遠(yuǎn)一起趕去了方家巷。

路上文遠(yuǎn)和縣老爺大致說了一遍，荊拓又拿出鐵鏈加以佐證，縣老爺也是大驚。立刻吩咐馬車快點(diǎn)跑起來。

只是——那間原本小小的客棧早已人去樓空。

荊拓徑直走向那間小屋，滿滿一屋的鐵鏈讓衙役們睜大了眼睛。他們中大部分是去過牛家村的。

“老爺，這……”一個衙役下意識的叫了一聲縣令。縣令也是一臉驚詫。

杜小寒覺得有些可惜，現(xiàn)在不過才是一般人家吃早飯的時間，怎么他們就走了，那就是說昨夜他們鬧過了以后，這些人連夜就走了。杜小寒看了一眼荊拓，荊拓也在看著他，眼神仿佛在說“我們昨天沒有回去就好了”。可是這個世界就是沒有如果的，如果沒有那場瘟疫，牛家村的人或許還能杠住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沒有好奇那句道士的話，也許還能好好得過日子。

縣官下令封了這個教會，貼封條的時候，正好有教徒來，看著這么多官爺，不明所以。其中還有昨日拿鐵鏈回去的兩對夫妻。

“大家回去吧，回去吧，這是個邪教，不要被騙了。”縣令大聲喊著。

“你胡說！”

“對，你胡說！”

“萬能神是不會騙我們的！”

……

教徒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居然越說越激動。縣老爺扯著嗓子，喊了又喊，卻也勸不回這些教徒。這些教徒甚至想闖進(jìn)去，推推搡搡的和衙役發(fā)生了沖突。

文遠(yuǎn)把手中的鐵鏈往地上一砸，嚇的眾人是沒了聲響。文遠(yuǎn)還不解氣，登上馬車，向著眾人大聲喝道：

“所以呢，你們信奉的萬能神就是叫你們?nèi)ニ绬幔浚　?

“活著尚不能有所改變，死了還指望上天堂嗎？！”

“今生還沒過好，就期盼來世榮華富貴，高人一頭嗎？！”

“你們死了就死了，還要讓活著的人活在愧疚之中，有意思嗎？！”

“萬能神這么厲害，你們怎么不能今生就獲得幸福？！”

文遠(yuǎn)從來沒有這樣紅過臉說話，在場見過他的人印象里的他都是文質(zhì)彬彬，進(jìn)退得宜的模樣。

“文公子……”縣令聽了那些有些嘲諷的話，怕激怒了這些教徒，有些擔(dān)心的拽了拽文遠(yuǎn)的衣角。

文遠(yuǎn)也知道自己說過了頭，但是心里的厭惡之情又按捺不住，讓他改口安慰嗎，文遠(yuǎn)不屑，跳下了馬車，自己回去了。

教徒們聽著文遠(yuǎn)這幾句扯著嗓子說的話，又看著文遠(yuǎn)挺傲的背影，終于放棄了抵抗。

萬能神已經(jīng)走了，他說的幸福從來沒有來過。

教徒們漸漸散去，杜小寒卻瞧見人群中有一個人看著他，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杜小寒準(zhǔn)備追上去的時候，那人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走了，消失在人群里。

那是誰？

文夫人傍晚醒了過來，除了昏睡時喂了一些參湯和藥水，一直沒有進(jìn)食。文國老一直在旁候著，見她醒來，忙叫下人端了清粥小菜。可文夫人一直緊咬著牙關(guān)，不肯吃上一口。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懲罰我？！”文國老泣聲道，摔了手中的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