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鄉
書名: 世間如有白姑娘作者名: 白白白姑娘本章字數: 1925字更新時間: 2020-05-08 09:07:17
與白姑娘分別以后沒多久,我便回到了故鄉。
故鄉實在是個奇妙之地,它似乎是所有人的起點,也是所有人的歸宿。
不論將來落葉歸根或是客死他鄉。
它無聲的包涵著每個人的過去,并不計前嫌的接納著每個從未來回來的人。
但我卻有別樣的感觸,我只覺得疏離,即使歸了故鄉,依然覺得自己像個浪子,猶如江湖上的浮萍。
我原想或許來到這熟悉之地,便能靠著昔日的記憶以及相熟的舊友來消解掉思念的糾纏苦痛與藏在骨髓深處的寂寞。
然而,除了幾次大醉之后片刻的輕松歡愉,便是第二天的頭疼無力。
此外,別無用處。
時日無情,只是在回憶時才會被人鍍上一層溫情的余暉。正在經歷者,只是覺得空虛。
所以它總是義無反顧的向前,不因某個人青春里的一條傷疤而變成一道坎,給它以前進的阻礙。
于是它夾雜著冬日里的冷風呼嘯而過,只留給這故鄉以歲月的痕跡。
幾場大雪過后,冬日漸漸遠去。
在一聲聲爆竹的歡呼里,春日將近。
三月的時候,我患了一場大病,家中遍訪方圓數十里內名醫,望聞問切,內服外敷,打針吃藥,逐一實驗,都未見好。
末了眾名醫都只草草開個方子,叮囑照方抓藥,便拿了診費,匆匆而去。
后來家母不知從何處聽說桃林鎮上有一算命神婆,卜卦測字之外,兼治疑難雜癥。
家中便備了幾個碩大饅頭,數十黃白相間的土雞蛋以及不知多少銀錢到桃林鎮上去請。
那神婆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拿了診金,說當日已算過一卦,不宜再卜,便約第二日登門。
第二天,我正無聊翻些舊書看,聽得院中門響,我走出屋子。
彼時春日初升,陽光并不熱烈,照的西邊院墻一片暗黃,夾雜著絲絲寒意的空氣中,彌漫了些許野花香。
開門是個臃腫老太,穿一身褐色道服,肩背一褡褳,手中持一幌子,上寫卜吉兇、知運勢、測未來、兼治百病幾個大字,大字下邊還有幾行小字,應該是收徒一類的廣告。
老太抬頭看我一眼,說:“我來治病救人。”
我見她面容滄桑,暗黃的一雙眼睛,透著一股濁色,卻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疑惑的開門請入,到得屋中,請她坐了北邊的一張寬椅,然后盛碗熱水,略帶歉意的說:“家中清苦,買不得好茶,還請委屈一下。”
老太端起碗喝水,說:“不用客氣。”眼睛逡巡片刻,又落回我身上,說:“不知怎么稱呼?”
我說:“陸向西。”
她點點頭,臉上如溝壑般的皺紋也跟著顫抖。她要我把手給她,然后自己抽出兩支枯黃干癟的手指搭在我的脈搏上。
我想她或是要發功了,便屏氣凝神,等著她的診斷。
過了半晌,老太嘆氣說:“心傷所致,用藥無效。”
我只好笑說:“那便是無藥可救了么?”
老太打量我半晌,神秘一笑說:“心傷總需心藥治。”說完拿出一粒棕色藥丸,遞到我手里,“心傷再發作時,合水吞下,便可止痛。”
我接過她手中的藥丸,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看不出特異之處,也聞不出什么味道,將信將疑:“只要吃了這神藥,便可治好我的傷?“
老太抬頭冷眼一瞥,語氣中已帶有不滿之意:“你不信我?”
我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該怎么相信你,你看上去并不像是讓人相信的樣子。“
老太并不答我,只是站起身來,將手中幌子豎起,指著上邊最后一行小字說:“若是這藥沒有效果,便到此處找我。”
我便瞇眼去看她幌子上的小字,只見上邊寫的是一個地址,大概是桃林鎮西南處,后邊附了電話,我不禁啞然失笑道:“沒想到您這老派人,居然會用如此新穎的聯絡方式。”
她面上忽然浮現出些許憂傷,眨眼間又消失不見,最后只是淡淡的說:“時代不同了。”說完,悠然轉身,飄然而去。
日上三竿,空氣中已經有了初春的暖意。
清風輕拂,吹過漸已抽出新綠的枝條,于是它們便歡快的舞蹈。
我想這都是意象,對于它們本身而言,這只是受外力影響的應激動作,毫無意義。
我有時產生奇怪的念頭,倘若它們不隨風而動,是不是連自己也懷疑自己是病的。
在受到同一外力的作用下,我們都應該做出整齊劃一的反應,不是嗎?
空曠蔚藍的天空里,有回歸的鳥,它們唱著不知所謂的歌,同樣如此。
我收拾茶碗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紙條,上邊寫著一行字:“若是要卜將來,問姻緣,隨時恭候。“我回想了很久,卻怎么也想不起她什么時候寫的這張紙條。但這都是無謂的事情,無需花太多時間為這些細瑣之事費神。
我素來不信神佛,更沒有其他的古怪信仰,以我不長的生命實踐所得來的經驗看,這個貌似神秘的老人行徑,說不上可笑,但也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地方,若是有的話,可能只有那句“心傷還需心藥治”還有些道理,可是此話原本也不是她說的,她不過是借自己的口,說古人的話而已。最終的結論是她極可能就是個披著江湖游醫的可憐騙子。
我后來從家母口中得知,此次被騙的代價是,幾個饅頭,數十黃白雞蛋,以及五十元。
我很覺得可惜,不是為了那些錢物,只是單純的覺得,若是當初知道花費如此巨大,或許真應該隨口問問姻緣之事,即便聽的都是欺人之語,也可以寬寬心懷。
還有,家里的那只老母雞必定會很傷心吧,孩子終究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