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是個貶義詞??稍诿つ繒r候做的選擇,卻往往是心之所向。
1.
“清子……”
“清子?”
“藝清?”
“何藝清!”
上課馬上就要遲到了,然而上鋪的人睡得沉得像豬一樣,怎么都叫不醒,在下邊拍著床欄的楚漫急得幾乎就要爬上床把人拽起來。
“起床起床,要遲到了!”
楚漫一邊看時間一邊繼續拍著,原以為人還在睡著,卻沒想到何藝清猛地掀開被子就坐起來,拿著手機雙眼放光地望著她。
被下了一跳的楚漫不自覺后退一步:“你,你這是怎么了……”
“我們今天的課是上午一二節對吧?”
“嗯?!背c頭,“所以還不快點下床!”
然而何藝清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既然這樣,那你三四節課有空嗎?”
“三四節?今天我好像沒有什么事情,怎么?”
“既然你沒事,那我們去學校禮堂吧,聽說那個時候有一場法學演講……”
利索地爬下床,飛快套上衣服刷牙洗臉,何藝清一邊動作一邊說話,難免聲音含糊,眼睛卻越來越亮。
“你什么時候對法學感興趣了?”
“不是對法學,是顧南衣?。∧阒李櫮弦聠??”何藝清咕嚕咕嚕漱了口,轉頭就背上了包和楚漫出門,“顧南衣每次演唱會都會留一個位置,所有的報導都說那是留給她圈外男朋友的,卻是從來沒有人拍到過那個人……那么,這下重點來了,就是上星期在我們市的那場演唱會,有人拍到了!”
楚漫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雖然對八卦和明星都不感興趣,可是,那場演唱會她的印象還是很深的。那樣的氣氛,想不讓人印象深刻都難。
“你知道嗎?顧南衣的那個圈外男友,是一個挺牛的律師,聽說是民事方面的,不過這些我也不懂,也不重要。”何藝清啃著楚漫遞過來的面包,“重要的是,我剛剛聽法律系的說,今天來我們學校做法學普及演講的,就是那個律師!”
這樣幾句話聽下來,楚漫不由得有些吃驚:“什么?”
“你也覺得很驚訝吧!”何藝清眨眨眼,“按照常理推斷,如果那樁緋聞是真的,對方應該不會在這樣的時候,隨便出來做什么公開的活動,而如果是假的,就更應該避避風頭了?!彼÷晢査?,“你是不是也很奇怪,那個人怎么會在這樣的時候出來?”
楚漫老實點頭。
她的確覺得有些驚訝,卻不是因為這個奇怪,而是在想,從前學校也辦過法學的普及演講,卻都是年紀稍大的老律師。
如果說這一次是那個人,那么,就像何藝清說的,他還真的挺厲害。
“我也覺得奇怪?!焙嗡嚽逡е姘c頭,“我覺著啊,那個人要么就是想借機炒作,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但和娛樂有關的圈子吧,我都感覺挺復雜的,應該不會有人隨性灑脫到這個地步吧?”她肯定地點點頭,“所以,我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個心機男?!?
心機男?
“可是,你怎么就不信人家是真愛呢?”楚漫有些疑惑。
她想,雖然那個人現在看上去是有些高調了,可每個人的習慣和對事情的應對方式都不一樣,或許那些在吃瓜群眾眼里不得了的事情,他是真的不在意。再說,關于顧南衣每場演唱會都會留一個位置這樣的事情,楚漫真的覺得挺暖的。
顧南衣不是呆呆笨笨、陷入感情里就什么都不懂了的小女生,她想,雖然目前自己什么也不清楚,可至少看上去,兩人都在各自的事業上都獲得了一些成就,這樣的一段感情,也算是勢均力敵。那么,也許他們真的是真愛呢?
“喂,不準反駁,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何藝清捏了捏楚漫的臉。
楚漫無奈地笑:“好好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她拿掉她的手,“然后?”
“然后?”何藝清一下捏扁了塑料袋,“然后你不好奇嗎?是什么樣的心機男,能把顧南衣都騙到手!多厲害啊……”
楚漫笑笑。
她還真不好奇,可是,如果她真的這么說,估計又要忍受某人一上午的念叨。
“好了好了,不說了,先上課,等下課我陪你去就是……”
幾句話把何藝清穩定了下來,楚漫看起來有些無奈,卻又在何藝清興奮滿滿的握拳里笑開。雖然她不感興趣,卻覺得何藝清很好。
她好像什么都喜歡,也是因為這樣,對什么都能充滿熱情。
比起自己,楚漫更喜歡何藝清這樣的女孩子,不論是晴是雨,總是生機勃勃的模樣,像一顆不會枯萎的植物,舒展而放松,和她呆在一起,總能有許多新奇好玩的東西。而一個能夠給人帶來快樂的人,就算她有些什么小缺點,大家也愿意去包容。
不像她,總是這么無趣。
在以前,楚漫就不大喜歡自己,她總在想,如果她會遇到自己,一定不會想和她交朋友。而現在,更不喜歡了。
2.
按理來說,一個枯燥的法學演講,應該是沒有太多人感興趣,就像原來開過的每一次一樣??山裉斓亩Y堂里人擠人,要不是何藝清早就喊認識的人占好了位置,都不一定能有座位。
好不容易擠到中間坐下,何藝清扯了扯楚漫的袖子。
“你發現了今天有什么異常嗎?”
楚漫環顧四周,點頭:“今天的人挺多的?!?
“不止這個!”何藝清壓低了聲音,“你沒發現,后邊蹲著記者嗎?”
“嗯?”楚漫回頭,卻是剛剛轉過頭就被掰回了腦袋。
何藝清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不要這么明顯好嗎!”然后又開始抱起她的手機,“我跟你說啊,早上我查了一下那個心機男的資料,看照片還挺帥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照騙……”
挑了挑眉頭,楚漫有些無奈。
她就這么單方面認定人家是心機男了?
“對了,我還存了他的照片吶,喏,給你看……”
楚漫順著她的聲音下意識低頭望向屏幕,也就是那一眼之后,愣在了原地。這個人,他看起來怎么這么眼熟?看起來像是那天體育場外的……
還沒來得及多想,禮堂里發出了一陣小小的喧嘩。也不知道是后面哪一排,有女生小小聲嘀咕,說著什么“好帥啊”之類的話。
“呀,原來還以為他是照騙,沒想到,看了真人,發現他還挺不上相的啊……”
跟著何藝清抬起頭,楚漫一下就看見自門外走上臺的人。
男人很年輕,看起來卻是異樣的沉穩,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不同于周圍嘰嘰喳喳的浮躁氣氛,他給人的感覺很是淡然,眉宇之間都帶著清淺的笑意,輕易就可以獲得別人的好感。
“初次見面,大家好,我叫沈澈?!?
沈澈。
楚漫跟著在心里念了一遍,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意外的順口。
也就是這個時候,沈澈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對上臺下一道目光。
說不清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明明沒想過會再遇見她,在這里看到,卻也不覺得意外,反而有一種“本應如此”的感覺。倒不是潛意識有所希望,只是,他忽然發現,不論在哪里看見她,好像都不顯得突兀。
他笑笑。
這個女孩還挺百搭的。
而臺下的人愣了愣,跟著輕一點頭也對他淺淺地笑了笑。
“欸,你說這人長得這么好看,氣質啊談吐啊,什么都好……那他還會是那種心機重的人嗎?”何藝清用手肘捅了捅楚漫,可還不等她回答,又自顧自講起來,“不過,我剛剛搜了一下他的資料,他似乎也在政壇的,那樣的人,應該都不簡單吧?!?
楚漫略作沉思:“不簡單?也許吧?!彼活D,“但你之前猜的,一定錯了?!?
“我之前猜的?”
“嗯,就是你說,他是那種借顧南衣炒作的心機男。”
何藝清自己嘀咕了一陣,最后點了一下楚漫的額頭:“那可不一定,顧南衣的影響力多大啊,再說了,她出身也好??!對了,她的父親,似乎也是國內一位有名的律師,你看啊……”
后面的話,楚漫沒有再認真去聽,她只是一邊敷衍著點頭,一邊在看著臺上的人。
這個男人,和顧南衣一樣啊。單是站著,就能夠發光,就能夠輕易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唯一的不同,在于顧南衣是靠她的歌聲,而沈澈,則是靠著自己獨特又難以言說的魅力。
“所以啊。”何藝清講了許多,最終拍案定板,“他肯定是那種心機男!”
到底和何藝清一起住了這么久,楚漫非常清楚她的性子,她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勝,一旦有了爭論,不贏決不罷休。如果放在平常,她一定順著她的意思,不多去辯駁。
可這一次,她卻忍不住回她,說:“他不是?!?
男人謙遜而自信,站在那兒聲音清朗,說話條理清楚,全程脫稿,然而,無論是公文條例還是事實證據都信手拈來,于情于理,哪一點都能讓人信服。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那種心機男呢?
又或者,并不需要這樣舉例來說明沈澈這個人是怎樣的。
說什么主觀客觀,唯心唯物,理性感性,看似分析得頭頭是道,實際上卻難免偏頗。絕大多數時候,人都是很復雜的,也不一定每一樣認知都有理可循。
他們就是會在看到一些人的時候,生出一些別樣的沖動,就是會去毫無緣由的做一些事、說一些話、信一些人。
便如楚漫,便如沈澈。
一個寡淡,不愛與人交流,哪怕是同班同學相處幾年都說不了幾句話;一個冷漠,沒有太多善意,對誰都自帶防備,笑也浮于表面。卻在遇見彼此第一面的時候,就潛意識地想要接近,潛意識里,覺得這個人是可以相信的。
也許難得吧,按照常理推斷,也說不過去。
可就是發生了啊。
她就是這么對何藝清說了。
說:“他不是。”
也說:“我相信他?!?
連續兩句話下來,何藝清都莫名其妙:“你這信任來得也真夠快的啊,就像龍卷風,離不開風暴,來不及逃,我不能再想……”
說著說著,何藝清就這么唱了起來,而楚漫聽了,微微地笑,不多說什么。
3.
臺上的人說了許久,終于停下喝一口水。
“接下來,有沒有同學想要問我什么問題?”
大家面面相覷,舉手的卻少,原本底下還有些嘰嘰喳喳的聲音,這時候也一并安靜下來。楚漫左右看一眼,忽然有些想笑。
怎么忽然這么嚴肅了?果然都是來看八卦的孩子,喜歡熱鬧,但一碰到類似于老師點名抽人的情況,就焉了。
也就是這時,前排一個女生站了起來。
“沈律師您好,我是法學院大四的一名學生,剛才聽您的演講,覺得受益良多。只是,生活到底還是和教科書里的案例有些差別,就像我實習時候遇到的一些問題,不管是按照條例還是情理,怎么處理都覺得棘手??梢哉埥棠幌聠幔俊?
在女生說話的時候,沈澈一直保持著淺淺的笑意在望著她。說起來,他似乎有一種很奇妙的魔力,當他看著一個人的時候,便像是全世界只有這一個人、這一件事能被他放在眼里,那種專注和認真,是許多人都表現不出的。
“當然可以。”
他答,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沒有什么鋪陳和討巧的贅述,簡潔得就像他這個人。一絲不茍,卻也沒有多余的人情。
“我上學期去實習,遇到了一樁民事案件,是關于拆遷戶的。這樣的事情,說大不大,可在我看來,也實在不好處理……”
女生的語調不疾不徐,口齒非常清楚伶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一點兒不怯。楚漫迷迷糊糊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當律師的都是這樣,利落干凈,卻又意外的吸引人。
“我想知道,假若是像您這樣,已經有了一定社會地位的律師,如果接到牽扯了這一方面的案子,會怎么做?或者說,因為關系微妙,不管處理的好不好,務必都會對您的仕途或者名望有些影響。既然如此,如果沈律師面臨這樣敏感的案例,您會不會接呢?”
話音落下,學生群里發出一陣不大的哄鬧。
這樣一番話,哪怕是外系的楚漫和何藝清都能聽得出來,那個女孩子這是挖了個坑給沈澈跳啊。
“這什么問題啊?話里的壓迫感這么重。”何藝清小小聲貼著楚漫的耳朵,“你猜,沈律師能不能化解的了?”
楚漫想了想,有些擔憂,卻還是說:“可以的。”
如果是他的話,可以的吧。
沈澈臉上的笑意不減,只是一個下頜微揚的動作,就讓場內變得安靜下來。
“首先,謝謝這位同學的提問。的確,從校園走入社會,多多少少會經歷一些不習慣。但就實用性而言,我并不認為那些‘紙上的案例’是脫離現實的。相反,那是多重現實的濃縮,在學習的時候,它能夠幫助大家最大限度的認識、理解和接觸到你們所不了解的社會?!?
他的聲線清和,不帶攻擊力,卻是字字句句都打在聽者的心上。也許轉移了目標,但這樣一個人,不管他說什么,怎么說,都像是本該如此,不會讓人意識到什么其它。
“其次,就‘敏感問題’這四個字而言,我想說,這就是你們實習的目的。也許你覺得這件事情棘手、不好處理,稍微一動就有牽扯。我想說,沒錯,的確是這樣?!鄙虺赫f著,忽然輕笑出聲,“可我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小的時候。五歲時,丟了一輛玩具車覺得是天大的事;十歲,逃課被發現就覺得是世界末日;二十歲,失戀、被騙,感覺這輩子都好像走不出去了……”
隨著他的言語,楚漫緩緩坐直了身子,像是陷入他話語之內的世界。
不得不說,擁有這樣氣質的人,哪怕囈語連篇也能輕易讓人信服,更何況是一點一點,逐步推進,在說明一件事呢?
“可其實,那都是階段性的認識而已。就像五歲的玩具車,十歲逃課的通報批評,二十歲的失戀一樣,這件‘敏感案件’,究其本質,也不過就是一樁案件?;蛟S會有牽扯,可這是律師的職責。在其位,謀其事,與其過多的去考慮牽扯,倒不如想想怎么才最對得起你領到的那一身法袍,對得起背負著的信任和責任?!?
沈澈的聲音始終沒有多大起伏,只是平靜地在陳述,卻牽動著許多人。
“我還有許多不足,也有許多疑惑未解,剛才只是說出自己的觀點,不敢為人師。你現在還是個學生,可你走在這條路上,終究會成為一個律師。我希望,你會是一個合格的律師,也希望,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得到了你的答案?!?
在沈澈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全場掌聲雷動。
然而,何藝清一邊拍著手,一邊卻又貼近了楚漫的耳朵:“真狡猾啊,說了那么多,仔細想想,都是繞著圈子,沒在回答嘛。”
楚漫狀似不在意:“誰說不是呢?!?
“所以,看起來真的很心機啊?!焙嗡嚽宄脵C慫了一下楚漫。
而楚漫望她一眼,低頭笑笑,沒再回答。
4.
等到演講結束,何藝清收著手袋拽著楚漫一溜煙就跑了出去,卻是到了門口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呀!我等會兒要出去吃飯,差點兒就忘了……”
楚漫隨口問了句:“你最近出去得很頻繁?。俊?
“呃,也沒有吧,就是吃飯來著。”何藝清眼神閃躲,“不和你說了,有人在校門口接我,我先過去了,你自己好點兒。”
說完,何藝清撒了手朝著反方向跑得飛快。
“嗯,你別跑這么急啊……”
楚漫在后邊喊了一句,可何藝清大概是沒聽見,倒是吸引了身邊幾個人的目光。尤其是其中一個染著灰色頭發的夾克男,他在兩邊來回望了一眼,原本還好,卻在看到何藝清之后,忽然帶上了些不屑,連帶著看楚漫的眼神也怪異起來。
只是,楚漫原本也不是特別在意別人目光的人,所以也沒多留心,反而是一邊想著何藝清這陣子的反差,一邊往宿舍樓的方向走了去。
所以,今天中午該吃點什么呢?
楚漫一邊想著,一邊摸出震動的手機接通:“你好,請問……”
話筒的另一邊傳來很輕的人聲,夾著嘈雜的碰撞聲,那些聲音混在一起,傳進楚漫的耳朵,也讓一些不好的畫面浮現在她眼前。
幾乎是在接通的同一時刻,楚漫就愣在了原地。
“您說什么?第三醫院急救室?好,我馬上來……”
心慌和無措被滿滿當當寫在臉上,電話都沒來得及掛,楚漫轉身提歩就要跑,卻是在灰塵迷眼之后聽見一陣急剎車的聲音——
沈澈因為慣性的緣故往前一栽,又被安全帶撤回來彈了一下。他抬頭,朝外看去,原本就皺著的眉頭在看見楚漫的時候變得更深。
“你怎么了?”他打下車窗,看見女生焦急的模樣,“發生了什么事情?”
在一陣讓人反胃的眩暈之后,楚漫緩了緩,原本眼前發黑的她終于清明了些,可清醒不代表情緒就穩定了下來。她努力平穩著自己,聲音卻抖得厲害。
楚漫扶住車窗探向他:“你……您好,請問可以送我去第三醫院嗎?”
沈澈微頓:“上車。”
5.
自有記憶開始,楚漫就是跟著奶奶的。從曾經年幼無知,到現在長大懂事,她的記憶里沒有爸爸媽媽,只有一個奶奶。
也曾經委屈,也曾經埋怨,最終卻都釋然了,因為奶奶的開導,也因為奶奶的溫暖。在很長一段日子里,楚漫都覺得慶幸,是因為奶奶的存在,她才不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孩,也許,她應該感謝,至少她和那些被拋棄的孩子還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這樣的成長經歷,讓她變得不那么明朗,可她有努力朝著奶奶的期待在長大和變化,她努力成長,每天都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不希望讓奶奶等太久。即便不愿意承認,但奶奶的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不太,她其實很害怕,害怕自己太遲太慢,會報答不了這份感情。
而剛剛那一通電話,就像是一根針,刺進氣球里的一根針。
那個氣球里充的不是氣,而是她長久以來積攢的擔心。
那通電話是一個姓林的醫生打來的,他說奶奶被人發現暈倒在菜市場門口,送來的時候有些晚,心血管堵塞,情況很不樂觀。
楚漫在后座不停朝著外邊看,手指緊緊揪在一起,一副著急又不想問的樣子。
從后視鏡上移開目光,沈澈像是被她的心情感染了:“很快就到了,我待會兒抄近路,走小道,你直接從后門進去急診廳,不要太急,相信醫生?!?
他沒有多問什么,不愿意增加她的負擔,只是沉默著提了車速,爭取快點將她送到。
說來奇怪,以冷酷不近人情著稱的沈澈,也有關心人的一天,也有這么體貼的一面,如果被事務所的其他律師知道,他們一定會驚掉下巴吧?畢竟,沈律師變得有人情味兒,這是比彗星撞地球還有稀罕的事情。
可世界這么大,多稀罕、概率多小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更何況沈澈再怎么冷漠,也還是一個人,人這種東西,最是多變,從來不能拿標尺來看,也從來沒有誰能根據他們的過去推斷他們的未來?;蛘撸幢阋?,也說不準。
“喂?”沈澈打著方向盤,接通耳機,“好的,我馬上到。”
說完直接掛斷,沒有一個多余的字。
恰好,話音落下,他的車已經停在了醫院后門。
“到了,你下去右拐,跑過那條小道就是急診廳,路上小心,不要著急,還是那句話,相信醫生?!?
“謝謝?!?
也不知道楚漫是不是心慌,解不開安全帶,沈澈見狀,俯過去按了一下按鈕。頓了頓,對上她的眼睛,像是帶著奇異的鎮定作用。
“不要慌,雖然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保持理智才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楚漫一愣:“嗯?!?
“還有,這是我的名片,接連著遇上,也是緣分,萬一有什么事情,可以聯系。”
緣分這種東西虛無縹緲,輕得不像是沈澈會說出來的字眼,可那又怎么樣呢?現在他在做的,不也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嗎?
望著女孩消失在小路上的背影,他沉了口氣,駕車離去。
也許這兩天的選擇都有些奇怪,也許他做的事情有點盲目了,也許他對她的好,要分辨著說,全都站不住腳。但做了就是做了,多站不住腳,也還是做了。
既然做了,多想也沒有意義。
沈澈把車內的音樂開大,有歌聲從里邊飄了出來,輕輕柔柔,像是在唱給特定的人。那是顧南衣的唱片,還是她上次非塞給他的。
以前一直沒聽過,沒想到,還不錯。
車輪駛過枯枝滿地的小道,卷起尾煙和落葉。
毋庸置疑,盲目是個貶義詞。
可盲目時候做的選擇,卻往往是心之所向。倒是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只是,眼睛被遮住,再要選擇,自是隨心為之。
只可惜,沈澈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