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陡變逢生機
- 倚梅聽晚簫
- 季遠歌
- 3548字
- 2018-08-28 14:09:10
“主子!”流霜一驚,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慌什么?!泵吠砗嵥闪丝跉?,象征性地拍拍君暮寒的后背,將藥碗放下,懶懶道:“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再弄些清淡的膳食。”
腹中郁結的一塊淤血被吐出來,君暮寒的臉色緩和不少,眉眼舒展,周身的冰寒和疼痛也悉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綿綿的暖意自胸間升騰而起。
梅晚簫捏住他的手腕,右手搭脈,若有所思。
“什么感覺?”她皺眉問。
君暮寒如實答:“通體舒泰,胸腹處熱意不絕?!?
“火蓮性烈,熱是正常的?!泵吠砗嶞c頭,起身收拾藥箱。
君暮寒見她背影忙碌,手上動作麻利地收好了藥箱,正待出門,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寒毒……可解了?”
梅晚簫身形一頓,轉過身與他對視,眼中的認真不似作假:“若三日內無異常,便是解了?!?
君暮寒溫潤的眸子里一片柔軟,襯得他有了血色的臉愈發豐神如玉,聲音繾綣恍若情人間的低語細喃:“謝謝你,晚簫。”
梅晚簫莫名覺得臉上發燙,慌忙掩飾道:“謝什么,萬一好不了呢?”
“那也沒關系?!彼Φ醚劾锒际切枪?。
梅晚簫被那光晃了眼,忙轉過身出門去了。
一夜好眠。
即便君暮寒不曾透露什么,但梅晚簫也感覺到一絲不比尋常的氣息,比如門外巡邏的暗衛越來越多,班次也越來越勤,流霜從來不茍言笑的臉上也看得出幾分郁結。
于是她次日起得很早,收拾妥當之后,拉開外間的碎花簾子,與君暮寒的目光碰個正著。
君暮寒微怔,然后笑了:“夫人今日起得真早。”
梅晚簫也笑,笑得陰測測的:“我平日起得很晚嗎?”
桑柔端著熱水進門,聽見這話,只當自己失聰了,賴床到日上三竿的是誰家主子?我完全不知道好嗎?
君暮寒從容地調整語句:“我的意思是,今天起得格外早。”
梅晚簫撇了撇嘴,轉身出去洗漱。
一行人用完早膳便出發,天際尚泛著魚肚白,晨光乍現,遠處薄霧一片,是個好天。
等到上了馬車,梅晚簫方才發現,今日君暮寒僅穿了薄薄的春衫,水藍的顏色,輕紗一樣的質地,褪去一身寒涼之后,他的臉色也變得愈發潤澤,側過頭朝人微微一笑的樣子,簡直迫得人不敢直視。
梅晚簫默默無語,裹緊了深衣和披風,單手翻開小桌上的一卷書。
其實也就是話本,講的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和出身微寒的書生相戀卻遭到家里反對的情節。老掉牙的故事,但梅晚簫并不能指望這個時代的人能有多大的腦洞,也只能湊合著打發時間了。
看著看著,便覺得眼睛酸澀,畢竟是在馬車上,即便她如今有內力傍身,卻也堅持不了太久,馬車晃動,傷眼睛。
“喝點水吧。”有人溫聲道。
梅晚簫倒沒多想,接過君暮寒遞來的水囊,喝了一口,方才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水是熱的。
他們已經走了大半天,途中在一處活水處裝滿需要的水,那活水是山泉水,甘甜清冽,卻絕不可能是熱的。
君暮寒掃了一眼她看的話本,記下頁碼,輕輕合上。
“你不必如此。”梅晚簫嘆了口氣,別開眼看向窗外:“喝點冷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許久都沒有內力運轉如此暢快的感覺了,”君暮寒淡淡一笑:“不知不覺便捂熱了。”
梅晚簫便不再多說,遲疑了一會,方才道:“我與你們再同行五日,若你無礙,我便要回梅花谷了。”她沒有明說,君暮寒卻聽得出來,她是在與自己劃清界限,言下之意不就是想分道揚鑣,各行其路。
君暮寒是何等聰明之人,聽出她話里的疏離,卻仍然面不改色:“五日之后,應該已經到了襄陽,你可要在城中逗留幾日?”
“不必?!泵吠砗嵨⑽u頭:“離家數月,許多事情等著處理。”
君暮寒便順著她的話頭道:“可是你在梅城的釀酒房?”
梅晚簫不料他還記得,略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
“我自小在逍遙山莊長大,莊內戒律嚴格,門下弟子不能飲酒。你能否與我講解釀酒的事情?”他笑問。
說實話,這一路走來,梅晚簫心中還是頗為憋悶的。她一面要思慮梅花谷的立場,一面要關注君暮寒的脈象,還要配合他演戲給明里暗里的人看,也是心累。
好不容易解了火蓮的毒,給君暮寒服下,現在看起來也大有好轉,心中也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想著反正過幾天便要散伙了,多跟他說幾句也無妨,于是便細細說起這個時代沒有的蒸餾酒來。
君暮寒聽得入神,時不時問她幾句關鍵的,一時兩人都得了趣味,破天荒的氣氛還不錯。
梅晚簫仰頭喝了一口水,緩緩道:“若我們并無立場,也許你會是我的好友?!?
君暮寒收緊放在另一側的手,將布料上好的春衫捏出細細的褶皺,心中不知為何,似乎也皺成了一塊布,悶悶地堵在心頭。
但他面上還是笑著,頷首道:“榮幸之至。”
他話音一落,突然伸手將梅晚簫拉進懷中。
與此同時,馬匹嘶鳴一聲,馬車陡然一頓,車身抖動數下,便矮了下去,顯然是拉車的馬被殺了。
梅晚簫一怔,下一瞬便聽到流霜的聲音:“保護主子!”
一把雪亮的長劍穿透她方才坐的地方,劍柄全數沒入車身,劍身在車內顫抖,發出嗡鳴聲。
梅晚簫呼吸一窒。
她的內力雖比不上君暮寒和流霜,但也算不得弱,如此近的距離,她居然任何感覺都沒有。就連君暮寒,也是憑著瞬息之間的反應,方才救下她。
她驟然心跳加速,不知對方是誰,但已能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來者極為不善。
君暮寒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輕點劍身,只見那雪亮的劍光下一瞬便碎成幾截,滾落在車內。
“別怕?!彼曇艉茌p,伴隨而來的是不絕于耳的嗡鳴聲與鐵器相接之聲,梅晚簫一聽便知是暗衛在拔劍與弓箭對抗。
流霜在如此危急之際掀簾進來,呈上一柄劍:“主子,霽月劍。”
此劍通體銀白,花紋簡單素雅,并無多余裝飾,劍柄處為新月形,君暮寒手臂微動便將它拔出,沉聲道:“情況如何?”
流霜簡略答:“來勢洶洶,暗衛尚能抵擋一炷香時辰。”
一炷香!
梅晚簫悚然一驚,君暮寒的暗衛已經是拔尖之輩,對方到底是什么來頭,若非碾壓般的優勢,絕無可能讓流霜如此沉重。
“來了多少人?”君暮寒仍面不改色。
“光是能看見的,”流霜沉沉道:“便有百人之眾?!边@還不算暗中放箭的。
他話音一落,只聽破空聲呼嘯而至,兩支箭矢流星般飛來,穿破飄動的車簾,被流霜一把握住箭身。
“走。”君暮寒低喝一聲,揚起霽月劍,將從天而至的流箭悉數斬落。
四周各自為戰的暗衛頓時朝他靠攏,團團圍成一個圓。
梅晚簫打眼一看,見桑柔也在其中,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心下均安。
桑柔手指一揚,從她指縫里飛出的銀針瞬間擊倒一個沖到她面前的蒙面人,手中長劍也落在了地上。桑柔一踢長劍,梅晚簫便從君暮寒懷中退開,抬手接住了劍。
有了他們二人的加入,局勢頓時變得不一樣。
原本從兩側包圍過來的黑衣人靠著人多勢眾,打了暗衛一個措手不及,畢竟君暮寒出門在外,一共也就帶了二十名暗衛,能以一敵五,已經非常可觀。
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暗衛很快被突破,眼下已經不少人受了輕傷。
此刻梅晚簫與君暮寒加入,瞬間扭轉頹勢,暗衛將他們重重包圍,膽敢沖上前的黑衣人均被絞殺。君暮寒有強大的內力支撐,加上剛剛恢復,每每出手總是一招制敵,迫得黑衣人都膽寒,不敢再貿然向前。
但很快,局勢再度被打破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加入了戰局,樹林里的暗箭也愈發密集,很快便有暗衛倒下,一個接一個,原本完整的包圍圈瞬間豁開一個口子。
流霜一驚,忙指揮著他們且戰且退,但還是傷亡慘重。
梅晚簫被君暮寒護在身后,眼見流箭稀疏一些,便一把拉住流霜,眸光沉沉,低聲道:“讓暗衛擺陣,做尖刀狀沖出重圍,我來斷后。”
“這……”流霜略微猶豫。
“好。”君暮寒卻飛快道:“你們沖出去,我們隨后就到。”
“主子不可!”流霜面露焦急:“我等首要任務便是保護你,豈可本末倒置!”
“瞎磨嘰什么?!泵吠砗嵰话淹崎_他:“千鈞一發,聽我的,出了問題我擔著,保準你主人沒事?!?
流霜來不及回答,她這一掌帶了內勁,流霜對她又沒設防,瞬間便被這力道推開。等他再抬起頭時,便只看見這兩人朝著隊伍最末沖去了。
流霜心急如焚,眼下情勢緊張之極,卻容不得他再猶豫,于是一咬牙,吩咐暗衛擺陣,他一把拉過桑柔,沖在隊伍最前方,朝著樹林深處沖去。
但對方來勢洶洶,豈是他們簡單擺個陣法便能逃脫,流箭的聲音停了,腳步聲卻愈發綿密,顯然被人追得十分緊迫。
半盞茶之后,流霜終于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慌亂,借著樹葉間的縫隙側身往回看。
只見君暮寒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身前坐著梅晚簫,將身后的黑衣人甩出兩丈開外,與此同時,梅晚簫突然朝身后一揚手。
只聽慘叫聲不絕于耳,流霜看得真切,梅晚簫出手的乃是數十枚銀針,針尖泛黑,乃是劇毒。
黑衣人訓練有素,并不理會倒下的同伴,瞬間便有人填補上位置。
但在他們填補的瞬息空檔,突然從天而降數枚圓珠,這圓珠比嬰兒拳頭還小,紅的綠的黑的都有,著實奇異。
黑衣人所向披靡,區區幾顆珠子尚不放在眼里,于是拔劍斬向珠子。
“住手!”有人高喊,聲音里都是驚恐。
“嘭——”卻已經晚了。
紅珠巨響,炸開朵朵火光,追得緊的人瞬間被氣浪掀開,皮肉焦灼。
綠珠輕柔,升騰絲縷綠煙,初時尚不覺得,兩息之后便覺有千萬蟻蟲噬咬鼻腔,火辣辣的疼,眼中不覺流出眼淚來。
黑珠綻開,爆出層層白煙,瞬間彌漫四周,讓人看不清前方情況,若不是彼此內力過人,只怕要相互踩踏。
梅晚簫與君暮寒一騎絕塵,已將他們甩開一大截,留在了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