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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一】

  • 旖淮
  • 旖淮
  • 6712字
  • 2018-08-19 11:08:38

萬鄔終不愿相信李曲淮歿,一夜未眠,眼內血絲漫布。李曲淮身子已僵,她抱著就像冰那般。她褪下袍子裹住他,就像他細細裹住她那樣。萬鄔輕唱兒時父皇常給她唱的歌謠:“漠漠滄海化桑田,誰家又道兒女情絲長。吳憶雙棲竹之頭,拭淚沾襟一朝晴……”她的嗓音宛若天籟,可惜李曲淮聽不到。

萬鄔看到他唇上黑紫,干皮翻起,她輕昵:“潤濕,就不痛了。”畢罷,她有氣無力的抬起手腕,展開五根指頭,空洞的眼神一掃,隨意放一只咬在口里。甜腥味灌在口里,血滴一點紅似琥珀,她抹在李曲淮唇上,一寸一寸的感受曾溫潤如玉。

她的頭依在他肩上,沉閉著雙眼。那些曾經的回憶,揮之不去,魂牽夢縈。

魔君抽離李曲淮的神魄,從如晦的劫道中抽離出來,像千刀萬剮一般,碎如渣的骨頭再次合起來。枯萎如死槁的身軀,漸漸恢復溫熱。他手指一顫,坐了起來。

萬鄔“啊”了一聲,以為是詐尸。原本紫黑的唇又回了常素紅潤,滿身血污的素衫潔凈如初。難以置信。

李曲淮走了幾步,健步如飛:“我又活過來了!”他撲向萬鄔,她怔怔的,像個木頭一樣定住。一切來的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萬鄔被壓的咳了幾聲,他才松開。

她多看了幾眼后,才認定確是活過來了。心頭是欣喜,又遮著憂思。

般若揉著額角,諱莫如深:“別這么的喜出望外,以后,多了去了。”

李曲淮施法一打洞壁練手,一個大窟洞顯現。他更高興了,躁動起來:“功力大增?”

萬鄔煞是難以琢磨透,看著般若的眼瞳,已是褐色。她不解:“般若,到底是為什么?”一個神平白無故的死去,又平白無故的活著,萬鄔不會這么不安。若是一個人像神那般,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解釋了。

般若拈著衣襟上的穗子,目光和遠似是憧憬又是鄙夷:“你是神,是天界最后一位女神。”萬鄔剛想說什么,般若抬手擋回,“女神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與這天地共存。她是自然的靈力與精魄,她衰,萬物衰。她歿,萬物歿。興許天帝是天帝懼怕女神會擾亂這生靈倫序,特定下天規:凡滿三千歲的女神,皆要下凡歷練。嘗盡三生七世之痛,憐憫眾生。悟生大智大愛,回天復命。”

“所以,我下凡了?”萬鄔接上,內心已是起伏不定。

般若接著說:“對,來到凡界的你身懷任務。但每一世……”般若頓住,目光閃躲,她不愿萬鄔知曉這刺寒的世事,以及冷漠的人情。

“每一世怎么了?”李曲淮不假思索的問,但口氣里已不是玩樂之氣。為一個只想知道過程的聽者。他終于知道,為何萬鄔可以得到三千。

“每一世的她,都很快樂。只是,這一世若她再回不到天庭復命,就會……”般若面色蒼白,唇齒一張一啟。

萬鄔身子一震,她會香消玉殞。

每個女神都是一種植物或是動物的化身。萬鄔沉吟:“我是什么神?”

“彼岸花神。”般若料到她一定會問,穩重又不失儀態的回答。

李曲淮眼睛瞪的像銅鈴,他早該想到的。對付扶風橋那妖人時,它那臣服的姿態,就絕不可能是偶然。還有巖漿與妖獸的退隱,這……他看向萬鄔,早在見她第一面時就覺得不凡。師父說過,神的血可以使一個凡人受益。

萬鄔會意,但她又不愿相信。那歷歷在目的臣服狀,原不是因她武藝進步,而是擁有一尊金貴身份。她寧愿不要這身份,殊不知,這金貴的身份,害慘了多少人。

“鄔的血可以救下最信任的人,若不是,那根本于事無補。”她看向李曲淮。魔君有意殺他,如何躲都是無濟于事。但令她冥思苦想的是,萬鄔為何救的活他,而不是……她本不愿把這些舊事翻給一個外人聽,可萬鄔既信得過,也就無礙一提。

李曲淮明白這話中話,頷首會意。心底還有些小幸運,原來,她一直將他看作最信賴的人,也不悔相識一場。

“那么,我什么時候回去?”萬鄔攥緊三千,靜如西湖一波秋水。她說的回去,本是一件好事,但她連自己都不知為何會莫名感傷。

般若望向洞頂,眸子碧綠,似遠山鸞黛。她意味深長道:“天意。不過我能感覺到,這是很快的事情。”她撇過頭凝視萬鄔,“我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你可以快樂。”碧色的眸子里似一副舊圖,日積月累的沉淀中已經浮上了一障氤氳朦朧。

萬鄔一夜未宿,終覺頭昏腦脹,頭如裂開般的疼痛,使她身子一歪在洞壁上。李曲淮將萬鄔替他裹上的袍子褪下,輕柔的,掖好每一個可能著涼的角落。

般若陪了她一夜同樣未宿,一化珠子,鉆進了萬鄔的兜里。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有人對萬鄔這么悉心,她已意足了。

山洞的另一邊,是南宮和許芊舫。走了一夜,這條道就像沒有盡頭。許芊舫向南宮討來水,大口牛飲,恍惚間看著黑暗處,似走來一人影。她差點沒嗆死,指著前方:“泫顧,有東西。”周圍哪兒還有南宮,空空如也。泫顧身負絕世武功,一般妖魔絕近不了他身。

許芊舫抽出伏魔鞭,待勢而出。

魑魅歪在床頭,女役斜在一旁扇風。

官仆喜上眉梢,一路跑到魔君面前,稽首:“主上,夫人已到。”因語氣抑揚頓挫,使人聽了沾上喜氣。

魑魅乜斜著眼,瞳仁如黑晶石般含著如晦的光澤。須臾,魑魅勾起一抹笑:“快去,請夫人。”他故意提高了‘夫人’兩個字眼的調。皇甫獨被綁在一旁,因被塞著麻布,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魑魅一踢前方的花瓷,碎渣打在皇甫獨腳邊,他指著皇甫獨,不可一世:“把這勞什子給我帶下去。”

皇甫獨要被兩個官仆拖下去時,一掙束縛,他們無策,只好任皇甫獨自個兒走去。他是帝王,如此大辱,自有不甘。

萬鄔休養后,身子還是有些虛。走了大段路,額上已冒出汗滴。她的微喘再細,李曲淮還是入了耳。

渾渾沌沌中,腳底一塊石子磕絆,萬鄔虧得扶住李曲淮,才免得一摔。李曲淮在萬鄔看不到的地方,狡黠一笑,一勾萬鄔細軟腰,輕輕抱起。萬鄔胡亂打,李曲淮狡猾避開,卻不松手。他戲謔道:“你累了,我抱你,不好嗎?”

萬鄔點頭又搖頭,覺得說什么都不對。

他又說:“說不出來別說了,省力。”她瞟李曲淮一眼,這樣尸挺的抱委實別扭,便干脆把頭依在他肩上。李曲淮像觸電一般,杵在原地,像個木樁。萬鄔沉沉的呼吸噴在側臉,一種難以言述卻令人愉悅的味道縈繞在鼻尖。緩和一陣,才愣過神來。

她額間的顏值記,嬌艷欲滴。他忍不住輕啄,抬眼時,顏值記浮起血紅彼岸花。它正在漸漸綻開,李曲淮猜想這大約是神的示意。萬鄔眼珠子一轉,他的唇飛快離開,面上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前方有了曙光。

兩個官仆半屈著身候在魔殿外,李曲淮所看到的光即是他們提著兩只燈籠。

光線充足時人面漸晰,李曲淮看他們活像大戶人家的孌童。但不同的是,他們有著綠悠悠的眼瞳,有陰澀之氣。

李曲淮看不出他們有什么詭計,但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兩個官仆覷著他身旁的萬鄔,謙恭的福了福,又貼切的:“夫人,歡迎回家。”

李曲淮不敢相信的看向萬鄔,她只是笑而不語。魔君真是好手段,平白無故的,就玷污了別人的貞潔。她冷笑一聲,“我可不是什么夫人。”

兩個官仆提著的燈籠驟然落下,顫抖著身子,面色發白。電光火石間,他們雙雙暴斃七竅流血而亡。魑魅踏著輕悠的伐子,帶著狂拽的笑聲,踢翻了地上的燈籠。他一抹魅笑,黑袍帶風,看著萬鄔,眸色陰暉:“夫人,請。”曲躬‘請’姿。

萬鄔退了幾步,她打不過魔君,但可以智斗。剛想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被李曲淮擋在身后,在她眼里,更像是保護狀。

魔君“嘖”一聲,拍掌。不屑道:“好一個一個莽夫。”頓了頓,看向萬鄔:“她頭上的絲絳,便是我的定情信物。”

萬鄔煥然大悟,這個絲絳,是初見時他設的圈套。李曲淮看了眼,哪有什么絲絳,只一個綰起的發鬢。

魑魅冷不丁的笑起來,“噯喲,我忘了,凡人是看不見的。”為了讓李曲淮看見,他故意略施小計,重現了那一條絲絳。絲絳為白錦緞為底,金線為輔,紅線勾勒處一朵搖曳彼岸花。周旁還有一只黑蛟龍,想必是魔君。

萬鄔去扯它,和上次一樣,絲毫不動。

“夫人,夫君送你的定情信物怎么能拿下來?”魑魅戲謔。他又說:“除非我死了,可是,夫君死了,夫人你會舍不得吧?”

“……”萬鄔無奈。李曲淮摁住她扯絲絳的手,眉目從容:“娘子,這位是?”

萬鄔霧里來霧里去,驚駭的看著他。卻看不到任何異于平常的表現亦或是反應。

李曲淮攬過她,萬鄔第一意識里捏他肘上肉。李曲淮嘴角微動,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盈盈纖手:“娘子,別這么不安分,”他促狹的看了眼魑魅,不管他的怒氣:“外人在呢。”

比起做前面那個殺人不眨眼魔頭的夫人,她倒愿做深鹍的娘子。萬鄔不知為何會有這種齷齪的思緒,萬萬不能,只好把它扼殺在心中。李曲淮素來本就一副登徒子相,習以為常方能只道尋常。

魑魅紅了眼,面色愈發蒼白:“你們?”一揮手間,萬鄔束在他懷里。如鬼魅冶致的妖眼,正直直的看著她。萬鄔緊張的連怎么呼吸都不知道了,雖說這一張臉妖艷勝姽婳,卻人見人怕。魑魅繞著萬鄔疏落發梢:“果然是……”話未畢,李曲淮用“菩提罩”鎮住了他。

萬鄔脫離開,一雙笑眼熠熠生輝。她哂笑道:“你以為每一個人,都像你這么智窮嗎?”

李曲淮拉回她,確認萬鄔沒受傷后,看著菩提罩里的魑魅:“不可一世的魔君,就在菩提罩里悔過吧。”

魑魅咬牙切齒,發誓定要將李曲淮碎尸萬段。

許芊舫聽洞里漸有動靜,縮在一角,待時而發。等了半日,動靜也弱了下去。只聽得一串沉重的腳步聲,未曾聞喘息聲。這就奇了怪了,是人嗎?許芊舫夠出頭去,原是泫顧馱人。不偏不倚的,恰恰看見那人的模樣,小巧又不乏乖覺,那一雙亮純眸,努著的小嘴。這不是真真嗎?

南宮一松手將她扔在地上,她“噯喲”一聲,許芊舫忙斥責他方才扶起真真。問她為何會在此處,她只說:“那日打了午盹出來,望見沒人,小二告訴我你們已經走了。本想著等你們回來,不料小二非說照顧的銀兩不足,這就把我掃地出門了……”這時,她已開始哭哭啼啼,紅腫的雙眼,惹人憐愛。許芊舫安撫她,問:“你是怎么來的?”

“我離開客棧那日,就看到……一個玄衣公子,他不分清渾皂白的就把我抓到了這里。”她抹了把淚,鼻翼翕動。

許芊舫暗忖,這玄衣男子定是魔君,可他抓她又希圖什么?又問:“你是逃出來的?”

她點頭默認。嗚咽了幾聲,“魔君不知為何大醉,不巧開了牢門,我依著原先的路子就回來了。”

許芊舫不計前嫌的安撫她,這事情絕不那么簡單,可一時也找不出破綻。轉頭看向南宮,他緊鎖著眉,也發現了這異樣。真真哭的更兇了,嚷嚷著:“我好怕……我好怕……”看她這么可憐,許芊舫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讓她帶路,去往魔殿。一有事情做,她非常樂意,轉悲為喜。

正在李曲淮得意之際,菩提罩破裂,魔君不翼而飛。地上還殘留著血痕,想必一時半會他也追不來。李曲淮散出迷魂香,凡是魔殿里的女役還是官仆,一概聞香睡倒。細細看了幾番,才入魔殿。

真真沒走幾步,就“噯喲”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什么驚嚇,許芊舫一看,原是膝處擦了一層皮肉,滲出血,乍一看并無大礙。哪知真真這就走不了路,執意停留在原處。

南宮淡看了一眼,只當是無病呻吟。

許芊舫也怪氣噯喲一聲,客氣道:“您快些走吧,”她掃了一眼泫顧,湊著她的耳朵,“大師兄從不接觸女人,你不是特例。”不知道真真有沒有聽清,方正話已明了,愛怎么揣摩怎么揣摩。若要說泫顧第一個接觸的女人,便是萬鄔……許芊舫嘖了一口,總覺荒謬,畢竟特例不是每個人都有。

真真聽后只好作罷,努著嘴,踏著盈盈步的跟了過去。轉了幾個彎,她眼中含著光芒,言行激涌:“到了!”

循著李曲淮幻出的指路彩蝶,兜轉了幾圈,終是到了堂正的魔殿。旁有汩汩的流水聲,遂望去,是那條血河。萬鄔扯著李曲淮的袖袍:“那條河,是那條河。”李曲淮順著她的眼眸看去,果真有一條血河。他在古書上見過,這地下八層血河,直引忘川之深流,注世代怨氣,凝魔血。

“那日鎮魂卦引我至一間廢棄的宮殿,隨后我就掉進了這里。魔君用言語羞辱我,便想要跳進這血河,一了百了。你說――”萬鄔看向他時,李曲淮怒形于色,嗔道:“你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看他怒氣,萬鄔自不肯罷休,像是生氣:“死就死了,方正我沒有親人。”李曲淮拽住她,“我不準你這樣說――”萬鄔甩開他的手,皮肉上被捏出一到紅印:“你弄疼我了。”

血河里的水涌的更兇,呼嘯著奔號著要吞沒所有。萬鄔感到這血湖定有古怪,再看李曲淮,青筋跳起,暴怒倔強。她試探的:“你――”

“以后我就是你的親人,我會一直陪你。”他白素衫與艷冶的血水輝映分明,眉目柔情,白凈的臉上更添俊美。這樣的他,可以稱作翩翩公子。

萬鄔無言,只是“嗯”了一聲。這句話,從沒有人對她說過,一種美好情愫開始滋長。

血潮漸歇,李曲淮轉了幾圈方要倒下,萬鄔迫不得已從背后環住,不讓其倒。

許芊舫出了洞口,真真怪叫,跌在地上。許芊舫嘴上沒說,但心里委實不喜歡這‘矯揉造作’的真真。這不,又跌倒了。

萬鄔聞人聲,忙撒手,只是攙住李曲淮。南宮越過真真,徑直朝萬鄔走去。面若霜雪,不必細言。他問:“還好嗎?”李曲淮身形頎長,人高馬大的栽在南宮身上,他沒有預想中的趔趄,有力的手臂扶住他。

“還好。”萬鄔莞爾,終于是有幫手了,心中開懷。

許芊舫無奈的扶著真真,見李曲淮面浮紅光,心中蹊蹺。真真看到李曲淮,飛躍似的奔了過去。許芊舫就知道這真真不是善茬,見男人就撲,且不說這,為何撲的是李曲淮?明顯南宮更吸引人……

真真在李曲淮身上蹭了幾圈,他卻不為之所動,神志清醒時,才說:“太熱了,還是及早找到皇甫獨吧。”

萬鄔拉過真真,告訴她:“他剛中了魔障,別折騰了。”

真真泄氣,只好作罷。

萬鄔拿出鎮魂卦,一陣捏訣相與符咒,以血為引,方找到皇甫獨所在。令她不解的是,已過了半個時辰,迷魂香失了藥效,為何還不見一人所蹤。

走了好一陣,俞想俞離譜。萬鄔收回鎮魂卦,示意的叫他們退后。沒退幾步,妖風迎面而來,萬鄔即刻不能喘氣,轉眼間落在黑暗里。

“沓沓”的聲音回蕩,這是腳步聲,不知從何而來。

一陣腳輕,倏忽間的躺在了塌上。萬鄔要起身,一抬首,便重重扣在軟面。接著,魑魅站在旁邊。萬鄔啐他一口,卑鄙小人。他只是付之一笑,捂住胸膛處。她細看,染著血污的分明在腕上,他為何“故作姿態”?

魑魅感到她異樣的眼光,轉過身去,低眸。如瀑布一般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瞳。他忽然說:“我可以放他走,但你必須答應我,不要愛上他。”可以感受到,這話語的凌厲,讓人噤若寒蟬。

“好。”為了及早救出皇甫獨,萬鄔沒略略細想,順口答應著。暫不管那個他是誰,方正回到駿都后,婚事還得皇兄做主。

魑魅滿意一笑,捂著胸口,舉步維艱。束縛萬鄔的美人榻消失殆盡,她激靈的穩站起,看著魑魅離去的背影,生了慘淡憐憫之意。天旋地轉后,方才回到魔殿。李曲淮關懷了幾句,認真幾句,無大礙后歇了氣勢。

萬鄔原還想著這前因后果,“咚”的一聲,皇甫獨躺在她面前。她拔去塞在他口中的麻布,李曲淮前來一摸經脈,恰到好處,無行紊亂。

許芊舫感嘆也算功德圓滿,忽又想起如今來了這魔殿,不把魔君除了,怎對得起蜀川的各位長老?想著,順提出話梗。

南宮一口否決,魔君功力縱橫幾千年,先不說打不打的過,看在我們勝之不武的勁上,也要謙讓三分。萬鄔再解說這迷魂香失效之事,必是魔君放他們走的。許芊舫剛想說什么,皇甫獨起身,打住。他道:“魔君告訴我們再見你死我活。”

真真唏噓,拉著李曲淮,“那我們還是快走了罷。”許芊舫疾步走上去,攙住他的右臂,翹著鼻尖:“他有傷。我扶他是理所當然。”左一個,右一個好不滑稽。

南宮并不言語。萬鄔一時五味陳雜,甜的咸的苦的辣的混在一處,一時不知什么滋味。她捋一捋碎發,淡然一笑。皇甫獨拍她肩膀,傾容一笑,向前走去。南宮替她背上行囊,淡淡道:“走吧。”只有他,才會在萬鄔的背后默默支持。

這件事后,是真的不能在瑤都多停留了,萬鄔認為。

皇甫獨設宴三天三夜,夜夜歡歌妍舞。最后那日,皇甫獨因有私語只對萬鄔一人,其他人皆被遣走。

李曲淮眾人皆被送入“香妃館”,且過一夜。入夜已深,真真與許芊舫仍不肯放過李曲淮,大眼瞪大眼,小器的緊。李曲淮心中本就郁悶,奈何門外有人堪探,難以越界。巴巴的望著窗外那一株湘妃竹。

皇甫獨打開窗欞,月華如水般傾瀉下來,他眸子冷清卻不乏余溫。他說:“我本想自私留下你,可是,當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時,我放棄了。原來,和喜歡之人在一起,可以那么與眾不同。所以――”他看向萬鄔,眸子里含悲:“如果哪天你想回來,我愿意等你。”

萬鄔不解,這個他,是哪個他?原想著一番解措,一路溯洄,對神力依舊念念不忘。她朱唇翕動:“皇上可曾聽信過神力之說?”為了不引起懷疑或是使他放下戒備心,頓了頓,“臣女兒時聽宮里人說,有了神力可功力大增、長生不老、壽比南山……甚至,興復皇室。”

皇甫獨機謹,她未說完,就略懂了其所表達。雖本就識得她此行而來另有目的,早就想捅破這一層窗糊紙,現不如順水推舟。他放下手中的杯盞,凝眸如黑夜無星:“你是想問神力在哪兒吧。”

萬鄔如醍醐灌頂,鹵門如一聲驚雷,原來真有神力!她抑制住心頭的振奮,細語:“若皇上能告訴臣女,定感激不盡。”

“哈哈――”他歪嘴一笑,像極了某個人,皇甫獨湊近萬鄔,口氣寒厲:“我不會告訴你,出去。”龍袍上的龍爪呼之欲出,似正向萬鄔撲來。

萬鄔惶恐的向后跪安。觸犯了天子,實為大不敬。皇甫獨龍顏大怒,也夠萬鄔消受幾日了。

次日,他們被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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