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高臺，起于微末。

蘇弈和單于約定會面的地方是一個用巖石壘起的圓臺。拾級而上，頗有高度，在平坦無垠的草原上獨特而顯眼。千萬年來，它在這里見證了無數祭祀、談判，甚至血與淚，它像是默默守護在圣山下的孤獨者。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關鍵是人。

此時此刻的來人。

蘇弈從東邊登臺直上，他走在最前面，長劍紅甲，青鋒朗目，有種與金戈鐵馬不相襯的風度，舉重若輕，更像是翩翩公子而非王侯將相。

在這種地方，這樣的場合，蘇弈的與眾不同才越發被襯托出來。

仿佛在他的光芒萬丈之下，其他人都變成蕓蕓眾生。

不過李容若卻和他并肩而走。

準確說來，是蘇弈和李容若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他倆比肩而行，像是皇帝御前的左右丞相，一言一行足以左右天下大勢。

他們的后面，是衛衣和白洛等人緊緊跟隨。

他們的前方，是單于和匈奴部將虎視眈眈。

這是單于的地盤，所以蘇弈和李容若來者是客，抑或赴一場鴻門宴，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鐵單于龐大而肥胖的身軀塞滿了他的座位，蘇弈和李容若來，他依然坐著，似在他的眼里，蘇弈和李容若不配他的禮數。

他在那邊兀自飲酒，一手抓著酒杯，一手向蘇弈和李容若指了指他旁邊的座位。

并沒有半句言語。

其他匈奴部落的首領，各有態度，不一而足。

倒是黑蘭代替單于進行接待之禮。

她從單于身邊站起來，走到蘇弈和李容若這邊，說是接待，并不行禮，而是直接開口道：“草原人不似你們中原人講究繁文縟節，請坐。”

蘇弈面無表情轉身就坐，李容若也不多說，至于弈軍中的其他將軍，則都是站著，和匈奴那些帶刀的護衛相對而立。

衛衣給白洛等人留了位置，就在李容若旁邊。

只是當李容若剛要坐下時，黑蘭便在那邊投來意味深長目光。

她轉身跟鐵單于道：“我來引見一下，這位是來自帝京的九皇子。”

鐵單于將手中酒杯放下，盯著李容若，咄咄逼人道：“你就是中原皇帝的兒子？”

李容若畢恭畢敬，行禮作揖道：“正是，李容若見過單于，久聞大名，有幸得見。”

鐵單于冷笑：“皇帝老兒不會舍得將他寵愛的兒子送來見我，想必你在帝京混不下去，不如舍了帝京，做我干兒子吧。”

單于此話一出，旁邊的首領都跟著起哄，盯著李容若嘻嘻哈哈大笑，看他難堪。

李容若說道：“謝單于美意，這些在笑的，都是您干兒子吧？”

正在大笑的部落首領聽到李容若這話，俱都頓下來，臉色突變，有人怒斥：“你再說一遍？！”

李容若少有的針鋒相對：“那你們笑什么？做干兒子你們不樂意我就樂意？”

部落首領：“你！”

單于抬手制止這些首領發作，看了眼黑蘭，有備而來，換個話題：“既然不做我兒子，那做女婿可行？”

李容若：“……”

黑蘭假裝靦腆了一下，但還是由單于繼續說道：“黑蘭是我干女兒，我聽說她京城和你見過。”

李容若：“我見過的女子千千萬，不都要娶回家，況且我已有婚配。”

單于好笑：“婚配？我怎么聽說，你在家里不好過？是個被老婆追著打的男人！這在我們草原，男人是抬不起頭的。”

旁邊的首領又開始哄臺大笑，連黑蘭都掩嘴忍俊不禁——李容若怕老婆的名聲，不僅傳到燕北，連匈奴人都知道。

說到這個問題，當事人李容若下意識看了旁邊的白洛一眼，白洛回的眼神是你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