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若噤若寒蟬，聽著小郡主和白洛討論關于如何幫他安排相親之事戰戰兢兢，在兩人后面跟著，從闕樓上如履薄冰走下去。

所幸到了下面，早有千千萬萬，魚龍混雜的人在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李容若被恩準一個秋后算賬換取性命無虞，小郡主和白洛也見機行事不再談論那些男女之事。

就到了要面對的時候。

從帝京到燕北，關山重重，長路漫漫，聚散離合，離人最終殊途同歸。

然而卻遠遠沒到云銷雨霽的時候，眼前這座燕北城的迷霧比黑夜還要濃郁，這里有燕王、有蘇弈、有更北方的蠻族。

別忘了李容若剛才做了什么，他腰間長劍的血腥尚未散去，衣衫下擺仍有未干的血跡斑斑，只是見到白洛和小郡主，他藏了起來。

李容若從帝京帶來的九個護衛和白洛的九個護衛，一共十八人，將他們圍在中間。

外圍便有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小郡主將李容若拉到身邊，提防道：“先回燕王府，這里不安全。”

白洛也是這個意思，下意識護在小郡主和李容若身前，而她倆卻沒想到李容若這時忽然高大起來，從她倆中間穿過，一手握劍，一手將她們推到身后，目光凝重盯著前方，沉沉道：“很安全。”

小郡主和白洛反應過來，白洛看李容若原本的來路那個方向，小郡主看他們背后相反的方向。

像是燕北提前下了雪。

恰逢新雪初晴，滿月當空。

一邊是鋪就的皓影，一邊是流轉的白銀。

一邊是雪色，一邊是月色。

雪色是蘇弈，月色是燕王。

這兩個人在這種時候相對而來，像是某種先有預謀的預兆。

全部的目光都給了他們這兩個人。

當然全部的目光最后都會落到李容若和白洛身上，因為無論燕王還是蘇弈都為他們而來。

蘇弈帶著他一身雪色，白色的長袍從馬背上流淌下來，眼神是那種一如既往的冰寒。

而此時的注意力卻不能在蘇弈身上，因為與他相對的燕王，使得今晚月色比雪色更濃。

作為鎮守一方的諸侯，當今皇帝的兄弟，李容若的皇叔，很難想象燕王竟是如此模樣。

他美顏如月，凝瞳如輝，儼然是翩翩少年，和帝京那昏聵老朽的皇帝如何能聯系在一起？

于是燕北大地孩童口口傳唱的那段歌謠便實至名歸——燕王不負雪，未見天上人……

此時此刻，燕王和蘇弈相對而視，兩人都不開口，李容若也不開口，在燕王和蘇弈之間，成為第三種絕色。

這種氣氛就變得比今夜的霜露都寒冷。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僵局。

“哈哈，有緣千里來相會。”

在蘇弈后方的隊伍之中，蘇落衡從馬背上跳下來，一邊說著一邊往李容若和燕王這邊走。

在這種環境下，在蘇弈、燕王和李容若僵持不下的時候，能夠插話的也只有蘇落衡了。

他先向燕王招手問候道：“小燕，好久不見。”

燕王別過頭不理他，卻掩飾不了一個事實——當年他在帝京作為人質困守皇宮，蘇落衡雖然還不是禁軍統領，卻給了他和小郡主不少周全。

因而當蘇落衡向小郡主問候時，小郡主不客氣憋著嘴：“你咋來了？”

蘇落衡一笑，意味深長：“我不來還得了？”

小郡主啞然，知道蘇落衡指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況，需要一個人來緩和。

所以蘇落衡以小舅子的身份向最后的李容若說道：“妹夫，來得好快。”

李容若看著蘇弈：“你們也不慢。”

蘇落衡在李容若耳邊悄聲提醒道：“別跟他硬來，城北有他百萬大軍。”

李容若：“……”

蘇落衡本想趁機岔開話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過了今夜再說，卻眼尖看到李容若和小郡主身后的白洛，蘇落衡一皺眉，盯著白洛，“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