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尚書府，李容若有七分微醺三分醉，就著帝京夜色朦朧，不知是蘇落白扶著他，還是他摟著蘇落白。

他倆就這么走啊走啊，天水大街夜市人潮涌動，他們便在人海浮沉。

李容若腳步一扭一拐，還把大半部分重量壓在蘇落白身上，像個醉漢，時不時哈哈笑出來，蘇落白一邊扛著他一邊憤憤道：“有什么好笑？明知道我爹老狐貍，還真跟他喝！”

李容若：“落落你這么快就向著我了？”

蘇落白：“我向你個頭！你喝醉是我把你搬回去！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容若：“哈哈，有人把我搬回家，這個人還是落落。真好啊，以后我天天喝醉，哈哈哈……”

蘇落白：“……那你喝死算了?！?

李容若：“落落你真好啊，你真好。你和我母妃一樣好?！?

蘇落白：“……那你母妃呢？”

李容若：“在你手上?！?

蘇落白看了看手上的鐲子，這才想起，她和李容若成親那天，皇帝身邊除了皇后以外，是來了一堆妃子，但卻沒聽李容若提及他的生母。

想到這些，蘇落白大概明白，后宮爭斗，勾心斗角，甚至比朝堂上的明爭暗斗都厲害得多。李容若之前那么受排擠，若是宮里有人照應，也不會落到那種境地。

蘇落白猜到了幾分，語氣放低下來，試探道：“你母妃……”

李容若：“嗯，我母妃對我最好了，跟落落你一樣?！?

蘇落白：“我你就別說了，我沒對你好。”

李容若親昵過來，拿臉在蘇落白肩上蹭，說道：“沒了母妃，我只有落落你了?！?

蘇落白：“……”

他這么說話的時候，赤誠得像個孩子。

蘇落白從他那雙眼睛里面看到了他的落寞和孤獨，最是無情帝王家。對比李容若，蘇落白雖然也是老早沒了娘，但好歹蘇尚書和兩個大哥自小慣她、寵她、護她周全。

李容若字小長在深宮，能活到現在已算奇跡。

想到這些，蘇落白下意識摸摸他的頭，看到的是往日他那副戲謔皮囊背后無限的蒼涼孤寂。

他以往所有的紈绔風流，不務正業，不過是他為了生存下去的假裝。然而縱使如此，他也逃不過皇室紛爭，陰謀算計，要不是不是蘇落白，他在那日隆冬大雪里便成一縷飄渺亡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僅此而已。

如此想來，蘇落白越發感到手上的鐲子沉重。

一個是她娘的，一個是李容若母妃的。

如今都在她手上。

她娘很愛她，李容若的母妃何嘗不是？現如今，那份感情便通過這鐲子交到她手里。

李容若醉語喃喃道：“落落，從今往后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我答應我母妃了，我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蘇落白嘆了一口氣，想著他遭遇可憐，看著他醉里輕言，于心不忍，輕輕拍拍他的背，說道：“好好，我也不讓人欺負你。”

將李容若一只手掛到她肩膀上，她另一只手勾住李容若的腰，一路往皇子府走，穿過整條天水大街，她們說的話只有她們才聽得懂。

走呀走呀，長長來路，漫漫云端，世界似只剩她兩個人。

明朝醒來的時候，帝京一千年一百年似乎都是這個樣子，最偏僻的一座皇子府也是如此，平日里冷清，如今亦寂靜。

但不同的是，九皇子李容若這座小小的府邸，從今天開始，多了一位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