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學祖塔前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在荒州城里流傳了開來,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心中警惕,最大的話題當然還是那位姑爺了。
打殘了“十公子”中脾性最蠻橫暴虐的林子軒,還質問“林家是什么東西”,“白癡母子”更成了當天茶肆酒樓里閑聊里短時,被提起頻率最高的四個字。
“……那人怎么就敢下如此狠手呢?林子軒是誰,那可是林家這一輩最有潛力的祖脈天賦者,叭,就一槍殘了一條腿,狠人吶!”
“怎么就不敢了?早聽說是個粗鄙斗狠之輩,這不正好是明證嘛,倒是那‘白癡母子’,哼哼,一向囂張跋扈,目無余子,總算是碰到刺頭了,咱們就且看他林家,此次怎么尋那鄉巴佬找回臉面了。”
……
張家莊園,二房主家庭院內。
“啪!”
老十五張長焦捂著紅腫的右臉,眼光閃爍,不敢直視滿臉鐵青的九哥張長樂,一眾二房兄弟有坐著的,有站著的,沒有一個人吭聲。
“……混帳至極,目無家規!還要我說多少次?河內堂內里再怎么斗,那也是我張氏家事,族長親自下了對外禁口令,那就是一族之事了,你……你居然就敢胡亂外傳了?往大了說,這是叛族啊……”張長樂幾近咆哮,他是個明白人,是個想做大事的人,不管內里怎么樣,族有族法,家有家規,這就是無論如何,誰都要去遵守去維護的——規矩!
同為河內堂張氏一脈,三房暗地里哪怕斗得你死我活,只要不影響到宗族利益,宗老們都是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的,但這規矩,卻是誰都不允許去破壞的,哪怕是一族之長張淵都不行!
張長樂強按下心頭怒火,臉色稍微平靜,剛進來的那位堂弟上前幾步,在他耳邊輕聲說著話,張長樂的眉頭又慢慢皺起來,一雙眸子閃爍不定。
看來這位妹夫不簡單啊!
憑一個普通人和張純亮,居然可以打殘林子軒?還震得林家那無腦婦人動都不敢動,最終連官學的陳夫子,都幫他收拾殘局,據說還略有偏袒……
什么時候在宗族沖突中,官學的夫子,也愿意插手了?難道是受大房繪制駐地現場畫的那位神秘大師的影響?
“……老十五,大房安伯已帶來了三伯(張淵在同輩中排行老三)口令,收拾收拾,到北鎮看莊子去吧,收收性子,雖然俸例減半一年,卻也足夠你修煉所用了。”
張長樂揮揮手,讓張長焦退了出去,猶如自言自語:“猜不透啊,這是找林家下威了嗎?離青州百姓大比不是還有近一年么……這么快就露出爪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難道是我想多了……”
事實上張長樂真的想多了。
上午發生在官學的沖突,并非誰的特意而為,就如工會大廳那次一樣,僅僅只是偶然發生罷了。
只是就像慶歌壓根想不到林子軒會說殺就殺一樣,林子軒母子與官學陳夫子諸人,甚至也包括了當事人之一的張純亮,也同樣猜不到,慶歌居然會果斷狠辣到這般程度!
而且對時機的把控與事情的善后,也猶如精心計算過一般……或者說,這劉慶歌對處理突發事件的應變能力,超乎想像!
但那股狠辣兒,那股冷靜,那股對時機把控的決斷,以及那番赤果果近乎神經質似的冷漠言語……那是這種年紀的人能夠擁有的嗎?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有著這種疑惑,而答案對于慶歌而言,卻僅有三個字。
他怕死!
就因為慶歌怕死怕得要命,所以在當時的潛意識里,就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把林子軒這個隱患灰飛了,至少也要打殘他。
一方面,暫時讓所有心懷敵意之人有所顧忌,減少無故挑釁的麻煩,另一方面,也給自己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與相對平和的環境,好好地做好春慶這件事情,進而得到獎勵——那枚“血紋激活符文”。
當然,林家即然名列荒州三大家族之一,實力必然不弱,雖然在陳夫子的插手下,林夫人只能抱著兒子,坐上那輛科魔多龍蜥車走人,甚至連場面話也沒有留下,后繼的報復卻是肯定有的,慶歌自是心中了然。
所以他決定在小范圍內,透露出自己的中州皇族身份,歸宗認祖本就是想找個組織給自己撐腰的,都給人家明目張膽地刺殺上了,他還有那必要,死守著張淵不希望他的身份過早公諸與眾的約定嗎?
他又不是傻子!
好吧,你張大城主要保密,我沒有問題的,現在就一個陳夫子知道,有必要的話,你去殺人滅口吧!還有即然陳夫子可以知道,如果林家又來報復刺殺什么的,我可不保證為了小命,會不會又告訴了別人,萬一防礙了伯父您的計劃,也不是我的錯,所以,若想保住這個秘密,就幫我搞定林家吧!
好吧,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我劉國慶字解放,也沒必要當這“孤爺”了,還是去中州跟族兄混更實在些……
想想,他都覺得郁悶,老婆都沒見到,情敵倒是兩次找上門了,這又算怎么個一回事?
這事實上是把球踢給了張淵,沒辦法,慶歌怕死怕得要命,只能來這么一下了,打殘一個敵人,鎮懾一伙潛在敵人,透露中州身份給陳夫子知道,算是告誡一下伯父大人,還要不要愉快地一起玩耍,就看您的了。
至于連繼開槍見血都面不改色,慶歌表示簡單得不要不要的,讀研時,為了研究人體結構,連繼四個多月,呆在停尸房和醫學院解剖室,剝皮抽骨都是常干的事了,還怕見到噴點血,又不是真的殺死了人……這也是他最后那槍,沒往林子軒腦袋上崩的主因,畢竟想要一個人死,和親自殺人,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只是打傷打殘什么的,心理上還承受得起。
但不管如何,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比起那些打打殺殺又或者勞心耗腦搞心機,他現在手頭上正做著的事情,就可愛多了……要不是有顆發亮的老禿頭,老在面前晃蕩來晃蕩去的話,其實都稱得上愜意了。
“……嘿嘿,姑爺這畫……哦,是海報,這也畫得太妙了,原來‘年’就長這樣啊,好威猛哦!就像能從畫里走出來一樣。”安伯嘮嗑著,嘖嘖稱贊,真看不出來,這撿來的便宜姑爺還真是個寶貝,對古韻學的了解真心沒得說了,心性上看著溫吞,下起狠手來……哼,林家那對白癡母子也夠倒霉的,大少爺正愁找不到借口打壓林家呢,這就送上門來了!
安伯口中的大少爺,可不是張小躍那貨,而是張淵族長,一邊看熱鬧的小珂更是猛點著頭,看著自家姑爺的雙眼中,全是小星星在亂躥。
這老家伙,怕是巴不得那個范火火能從畫里跑出來吧……
慶歌心中嘀咕著,手頭絲毫不停。
在他的計劃里,并沒有打算關起門來搞春慶,即然決定做了,就想著要把“過年”這個極具華夏文化內涵的傳統,盡量完整地重現于這個未來時空,也因此在春慶常規預告計劃中,有關“年”、“歲”、“夕”的概念及相關傳說,用海報的形式,在整個荒州城廣為宣傳,作為打響大房春慶,吸引眼球與話題的第一炮。
當然了,按安伯提供的數據預計,春慶海報所需的數量,至少也要30份,在這印刷業基本處于單色作業的時代,他也只能親自動手繪制了。
事實上張家自然擁有家族技藝堂,雖然只有一位大師級紫晶階血紋師,初級黃晶階加上中級藍晶階,還是有二十多人的,依圖而摹繪的話,大可勝任,但限于河內堂對春慶的限制,僅是35歲以下小輩間的內部競爭,參與的小輩可以借助自身的人脈圈,但家族資源卻是絕不允許亂動的。
當然了,協助是肯定有的,比如安伯就幫著慶歌買這買那,還幫著找到并確定了主場所院落,所有的開銷也是只能記在大房自己的帳上;暗中出手別有用心的人,也肯定不少,關鍵是能展現“春慶古韻”的一切手段,卻只能由參與者親自操作,盡情地去展示自己對《古韻學》的領悟與掌控,這才是河內堂春慶的規矩!
況且,只是30張海報而已啦,慶歌表示沒有壓力,還外帶品質保障,最關鍵的是剛制造了一起校園血案,避避風頭安全點,再要拋頭露面的話,保不準哪個巷口就“叭”一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才冤枉。
只是讓有心看熱鬧的人奇怪的是,時隔了大半天時間,不管是大房城主府這邊,還是三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對于上午的流血事件,卻都表現得風平浪靜,明面上什么都不說,什么也不做,對外面的流言蜚語,似乎全當成了無傷大雅的耳邊風。
倒是二房、三房蓄力已久的春慶勢頭,卻在四天后的臘月十六日這天傍晚,詭異地從荒州城上流圈子,漸漸漫延出來,河內堂春慶之爭的預備戰,終于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