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門中弟子作息時間向來嚴苛，寅時三刻起，戌時一刻息。

游芊芊奪門而出時，剛好是寅時三刻。

許歡剛起床，要去晨解，兩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遠邊天際邊雖裂出了幾道銀線白，但夜色還沒有褪去的跡象，視線一片漆黑，可游芊芊還是一眼在黑暗里辨出了撞上的人是許歡。

許歡也同時辨出了游芊芊。

“纖纖姑娘？你怎么……”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游芊芊打斷。

“我問你你今天多大了？”

“啊？”

突然被問了這么一個沒頭沒尾的奇怪問題，許歡一頭霧水，下一刻想起師兄交代的，忙關切道：“纖纖姑娘，你沒事吧？”

游芊芊心里急著，脾氣便有些暴躁，厲聲喝道：“回答我！你今天多大！”

許歡被這一聲喝斥嚇得震住，不敢含糊，忙回道：“剛剛十九，今日正是我十九歲生辰。”

游芊芊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一時有些尷尬，但心里的疑問還沒解開，繼續問道：“你初次見我時，是幾歲？”

許歡道：“十四歲。”

十四歲？也就是說她這一覺醒來時間沒有不正常流走？

游芊芊還是不能放心：“我再問你，你的塵靈師兄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許歡原本是不信師兄的話的。

他在這里照顧了游芊芊五年，五年來并沒見游芊芊發過什么瘋病，可此刻他信了。

這位纖纖姑娘確實有瘋病，失心瘋。

幾個時辰前才發生的事情，這就忘記了？

這忘得也太快了！

許歡看著暗影里游芊芊模糊的輪廓，頓時生出憐憫之心，柔聲道：“纖纖姑娘，幾個時辰前的昨天，你剛和塵靈師兄見了面。”

昨天？

那就是時間完全沒有不正常流走。

游芊芊松下一口氣，心里卻又有些失落。

要是一覺再睡走十年，那她就可以直接去云雀門找男女主了。

游芊芊想通了。

她不能再糾結什么游戲規則了。

要是一直這么無限糾結下去，她的頭發就不保了。

一想起醒來時手上抓下的那一大把頭發，游芊芊心里就狠狠打了個冷顫。

“纖纖姑娘？纖纖姑娘你沒事吧？”

許歡見人突然安靜了，一動也不動，以為出了什么事兒，心里便慌了。

著急想看看人是怎么了，又鑒于男女有別，不敢伸手去碰。

一時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自己受師兄們言語調戲沒什么，可是人家是女子，清清白白。

若是因為他招來閑話，他可就罪過大了。

游芊芊緩了一會兒情緒，回過心神，拍拍許歡的肩膀，道：“我沒事兒，只是睡不著，悶得慌，出來走走。”

悶？“纖纖姑娘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游芊芊道：“沒有不舒服，就是想出來走走。”

許歡放下心來。

游芊芊看看天色，想起什么，道：“你起這么早，是要做什么去？”

許歡被這一問問的臉一紅，好在有夜色遮掩，沒有太尷尬，低聲道：“去、去做晨修功課。”

“晨修功課？那是不是所有弟子都要去？”

“這個……”許歡又是臉一紅，這次是羞愧的臉紅。

光線太暗，游芊芊看不清許歡臉上的神情，只聽聲音也沒覺察出許歡的異樣，繼續問道：“你們在哪兒做晨修功課啊？我能去看看嗎？”

許歡想了想，覺得天生資質不好，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猶豫了一下，道：

“我是雜役弟子，不算是赤云門的正式弟子，沒資格跟著師兄們一起到云臺做晨修。”

游芊芊這才意識到許歡方才反應的異樣，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許歡笑笑，道：“沒關系，這本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天生資質不好，沒有修習的天賦。”

游芊芊聽著許歡這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她沒有想到這個模樣生的漂亮，眼里透著十足靈氣兒的少年，竟是個沒有修習天賦的普通人。

又覺得奇怪。

在她的小說里，但凡有點兒姿色的人，絕對不會是跑龍套的小角色。

這里是仙修世界，沒有修行天賦，就等于沒有地位。沒有地位，便就不會是主角。

這許歡的設定，有點不符合她寫小說的風格啊。

又搖搖頭。

對許歡，她也沒印象。許歡也不是她故事里的人物。

游芊芊嘆口氣，想馬上見到男女主角的心情更加強烈了。

“那目塵靈呢，他有資格去嗎？”

問出這話，游芊芊有些緊張。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許歡道：“塵靈師兄當然是有資格去的。師兄他十歲時就已經是正式弟子了。”

提到目塵靈，許歡顯得有些興奮。

游芊芊猜測，兩人關系應是不錯。輕聲道了句：“那就好。”

十歲就成為正式弟子了，看來是有修行天賦的，還挺高。

那就不是小角色了。

“纖纖姑娘你想去看？”

“能去嗎？”

許歡道：“掌門沒說纖纖姑娘不能做什么，也沒說纖纖姑娘不能去哪兒，我也不好說。”

頓了頓，道：“纖纖姑娘可還記得去云臺的路？”

游芊芊道：“我去過嗎？”

許歡道：“纖纖姑娘你忘記了？”

游芊芊想了想，道：“你說的該不會是大殿前的那個大廣場吧？”

許歡點頭：“正是。”看看天色，道：“纖纖姑娘，時候不早了，我該和師兄去準備早膳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夜色終于開始褪去，光線不再那么昏暗了。

流客峰中雜役弟子們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

游芊芊在晨曦之中憑著記憶轉過一個又一個山道，終于來到赤云峰，找到了水橋附近藏在角落里的那處涼亭。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大道上陸陸續續有下了晨修課的赤云弟子走過。

游芊芊躲在綠樹后，悄悄在人群里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在找什么？”

突然身后響起一道聲音，游芊芊身形一滯，而后心臟便控制不住的敲起鼓點來。

游芊芊緩緩轉過身，目塵靈站在晨曦之中，太陽照向大地的第一縷金輝正落在他臉龐上。

那張臉本就好看的很，又鍍上了這一層光輝，襯得更加耀眼迷人。

游芊芊強作鎮定，不讓自己在不恰當的時候犯傻，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自覺自然，其實古怪的微笑。

“我、我遲到了，道歉的話，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