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馬車平穩舒適，內里也馨香華貴，極盡奢華。

“把這個給你們小姐聞一下！”那婦人一揚手，一個小巧的瓷瓶就落在了魅酒兒的手里。溫潤無比的質地，正是上好的和田玉石雕成的瓷瓶，價值不菲。

魅酒兒沒有多想，輕輕地打開了瓷瓶，濃郁的藥香味帶著清涼之意撲鼻而來。她伸手在雪伊的鼻下一晃，雪伊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魅酒兒見雪伊舉目四顧，眼神有些不安，立刻在她耳邊故意說道：“小姐，這位夫人花了一千兩黃金將你我買下了，想必是不會傷害我們的！”

“一千兩黃金？”雪伊看了看面前的美艷婦人，又轉頭問魅酒兒，“她買我們干什么？”

魅酒兒正想開口，美艷婦人將她拉開一邊，聲音清冷：“你們裝什么糊涂？你主仆二人既然被我買下，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魅族的女子自幼便精通音律，能歌善舞，我也是不養閑人的，能花出去一千兩黃金，自然是相信你們有能力會賺兩千兩回來。”

“兩千兩？你要讓我們做什么？”

美婦輕蔑地看了一眼問話的雪伊：“你問得可真夠奇怪！看來你們魅族女子也不是個個聰明絕頂！”

“夫人，音律舞蹈，奴家略懂一二！”魅酒兒直視美艷婦人的眼睛，直言不諱道，“可我容貌已毀，就算跳得再好，恐怕也不會有人欣賞，只怕這筆買賣，夫人是有賠無賺了。”

“哈哈哈，你雖為仆，可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我司馬芊芊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卻從來沒有做過一筆賠本的買賣！”

美婦說著緩緩伸了只手過來，揭開魅酒兒的面紗，神色卻并沒有因為魅酒兒臉上的傷痕有絲毫的改變，輕笑道：“你且用這塊錦帕遮住臉面，只需留下那雙眼即可，我敢保證無數達官顯貴為你死也愿意！”話完，便將一方紫色錦帕呈了上來。

魅酒兒依她吩咐換下面紗，遮住了自己帶著刀痕的臉，只留下那雙剪瞳秋水。

“我一生閱人無數，但能與你這眼眸相媲美之人卻只有一個，只可惜她早已……”話到此處，司馬芊芊似乎察覺到自己失言，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掩飾道，“故人已去，你也不必太過自謙，臉上的疤痕雖深，但未必沒有復原的手段，你且安心跟著我，我一定會替你想辦法。”

魅酒兒看了雪伊一眼：“多謝夫人，只是我故族族人流離失所，奴家根本無心歌舞，只怕不能替夫人……”

司馬芊芊斜斜地靠在背椅之上，“我聽聞南宛之主正在討伐西駑三族替魅族報仇，想必定能救你的族人于水火。只要你能讓那些達官貴人為你傾倒，我便是幫你買下所有魅族被俘的子民，也是小事一樁。”

魅酒兒聽聞淺淺一笑：“夫人為何偏偏看中了我？”

司馬芊芊凝視著她，半晌，聲音透著疲憊，感嘆一句：“也許你能夠讓我得到我想要的！”

魅酒兒看向眼前的女人，年近六十卻依舊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流露的氣質也絕非一般女子可以媲美。

“酒兒，你就答應她吧？”雪伊聽完兩人的對話，怯生生地低語，“只要能讓她高興，咱們就能救回魅族的同胞，為什么還要猶豫？”

魅酒兒聽她這么一說，也只好點頭：“既然夫人已經買了我們來，那奴家便不再推遲！”

“那好！你便在這馬車上舞上一曲，也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過人之處！”司馬芊芊挪了一下身子，看向魅酒兒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雪伊見此，清了一下嗓音，稍作沉吟，便輕輕吟唱了起來。她一開口，歌聲婉轉而來，猶如三月的和風，又如清澈的溪水，寬大的車廂里仿佛飄滿了蘭香。

魅酒兒也只能起身，車廂雖窄，但完全無礙，她就像晨霧中的精靈一般，在方寸之地回旋起舞。足尖輕點，身形如鹿般在無形的山野花間徘徊尋覓；雙手如玉，似飛燕掠過水面，跟著歌聲翹首遙望，風姿綽約。

沒有任何的布景，也不需要任何的裝扮，司馬芊芊仿佛被眼前的女子帶回到自己雙十的年華。她好像與她結伴而行，在充滿芳香的山林里穿行，尋覓那一簇簇隱藏在草間的幽蘭。她們嬉戲，她們追逐，無憂無慮，渴了就喝口山泉，累了便睡在樹蔭下，在發間插上一朵蘭花……

“夫人……你怎么了？”

雪伊一聲低呼，將司馬芊芊從迷夢中驚醒了過來。她眼角似有淚珠：“我是想起了以前，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人比蘭花更加嬌艷！”

“夫人年輕的時候定是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魅酒兒也停了下來，黝黑的眸心透著清亮，“我瞧夫人是有心事，不如說來聽聽！”

司馬芊芊笑道：“我的心事是無人能懂的！你們還是好好表演，好好地替我招呼南來北往的商賈顯貴，將他們的錢袋子都掏空。我也會遵守自己的承諾，一定幫你們救下所有北市的魅人。”

“就依夫人！”魅酒兒輕輕應了一句，目光轉向窗外，不免有些神傷。

正說話間，馬車已到目的地，剛落地，便見一小廝前來稟告司馬芊芊，說有貴客在等她。

司馬芊芊回頭對二人揮揮手：“你們隨下人先去歇息，待我處理好俗事再來看你們。”言罷，便在幾個婢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夜寂靜無聲，客棧燈火依舊璀璨，卻沒有了日頭的喧囂。院子里的杏花花瓣被一陣疾風卷起飛入了窗口。

“你想什么呢？”

雪伊見魅酒兒在窗臺前怔怔地站了良久，神色凝重，忍不住從床榻起來，走過去問道：“你還有親人嗎？為何從來未聽你提起……”

“我沒有親人了！”魅酒兒回頭，淡淡一笑，“你早點歇息吧！這幾日也累了，養足精神，待在此地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終歸要離去的！”

“你想逃跑？可你已經答應她了，而且她也答應幫我們救魅人，難道你信不過她！”雪伊的聲音有些急促。

魅酒兒將目光重新移向窗外，輕聲道：“我只是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那么多魅人她都視而不見，偏偏看中我們，還買了我們回來，你不覺得蹊蹺嗎？”

“有什么好蹊蹺的？我在大樹上待了那么久，結果等來了你，這就是緣分啊！何必想太多……”

雪伊話未說完，便瞧見魅酒兒神色一怔。她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原本空蕩蕩的院子里的杏樹下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人來，青色長衫，發絲幾近灰白，背影挺拔……

“瞿老？”魅酒兒低呼一聲，轉身便推門而出，來到院中，卻早已空無一人。不可能，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魅酒兒有些恍惚，正要放下念頭回房，抬頭一瞬，卻赫然發現那枝最旺的杏花已被人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