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百里玉樹斜斜地靠在軟榻之上,聽著雨水打在帳幕之上的聲響,忍不住吟誦著前朝某位大才的詩歌。
魅酒兒早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衫,此時正蜷在一張貂絨毯中閉目養神。她的面色依然有些發白,原本嬌艷紅潤的唇色微微透著些青灰之色。
啪!
一聲脆響,引得百里玉樹和魅酒兒動目。原來是帳中銅盆內的火炭突然爆開了一顆火星,劃出了一道暗紅色的軌跡之后,落到了潮濕的泥地之上。
魅酒兒瞧著那點星光慢慢失去色澤,最后變成灰黑才收回了目光,抬眸間正好撞上百里玉樹灼熱的眼神。
“你還在怪朕?”
百里玉樹說著,起身慢慢走到了銅盆邊,用火鉗輕輕地撥弄了幾下火炭。
“朕行事一向如此,你慢慢習慣就是!”
魅酒兒轉過頭去,下意識地將絨毯裹了一下,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皇上乃九五之尊,生殺予奪都是你一人說了算,慈不掌兵,這點道理奴家還是懂得的。”
“你的性子朕也清楚!”百里玉樹看向魅酒兒,“你也怪不得朕,當時的情況由不得朕有絲毫的猶豫,馬車周圍數十侍衛全都被沼澤吞沒,能救出你已是萬幸,若稍作拖延,誰也不敢保證會是怎樣的結果!你大可安心,等班師回朝后,朕會對其家人進行撫恤。”
魅酒兒輕抿了一下嘴唇,臉上恢復了幾分紅暈:“皇上何必向奴家解釋?皇上的心思,豈是奴家可以揣測的?奴家只希望皇上能將魅族的遺孤悉數救出,皇上答應的,不要忘記就好!”
“酒兒,你我之間用不著如此生分!”百里玉樹走向床榻,放低聲音認真地說道,“朕當年是一時糊涂,雖坐了帝位,卻從來沒有開心過,日日夜夜被夢魘折磨,這顆心無一日安寧。你能回到朕的身邊,是上蒼憐憫朕,朕自然會竭盡全力將魅族的老少全都救出,一并遷居南宛,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
魅酒兒被他的話怔住了,回神之際才微微欠身,施禮時突然掩住了口鼻,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
百里玉樹見狀大為心疼,一伸手便將她攬于懷中:“朕命人再取一條毯子來,你身子單薄,日夜行軍也沒個好休息。”
話完正要叫人,魅酒兒連忙阻止:“不用了,奴家自幼在西駑長大,這點涼意算不得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百里玉樹輕身問道。
魅酒兒抬起頭凝視著眼前英俊的面龐:“皇上,將士們白日里也都是在雨水里泡著,若無法將體內寒意驅除,只怕明日都要染上風寒。酒兒知道山坡草叢間有些野姜,如果掘些出來熬成姜湯讓眾人飲上幾口,足以驅寒!”
“酒兒?朕聽見了什么?你終于肯原諒朕了嗎?”百里玉樹的俊眸里含著一絲驚喜,“朕這就傳令下去!”
魅酒兒嫣然一笑:“那還不快去!”
百里玉樹點頭,召來侍衛將魅酒兒的建議傳了下去,隨后從床榻下取出一個箱子,打開蓋子,魅酒兒才發現里面竟然是數壇美酒。
魅酒兒突然一陣恍惚,時光好似瞬間倒退,那時眼前的男子還是個青蔥少年,兩人躲在御書房里偷喝御酒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那時的他還不是帝王,只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與自己最喜歡的女子偷偷地品酒,雖然膽戰心驚,卻有說不出的快樂。
“行軍打仗不是不給飲酒嗎?皇上出征時親自下的禁酒令,怎么自己倒先……”魅酒兒伸手想要阻止。
百里玉樹順勢將她從床榻上抱了下來,讓她坐在自己結實的大腿上:“朕還記得你最愛南宛的陳釀花雕,尤其是桂花釀,你喝一點驅驅寒氣!”
“桂花釀嗎?”魅酒兒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竟然忘記了拒絕,就像當初在御書房一樣。
百里玉樹扯開壇口的封皮,一股濃郁的桂花香混合著花雕特有的酒香傳了過來,引起了她的酒欲。盡管她已有六年未飲一滴,但那些美好的回憶也仿佛這封皮一般被瞬間揭開,全都再次涌上了心田。
“那就喝一點!”
魅酒兒偷偷地朝帳門處看了一眼,探出身子深深地嗅了一口酒香。酒還未飲,俏臉卻先紅了三分,她接過酒壇,輕輕地啜飲了一口,瞬間一股熟悉的味道沁入心脾,香甜,溫暖。
百里玉樹低下了頭,緊緊地貼在魅酒兒柔軟的肌膚上,見她如此,伸手奪過酒壇:“這樣喝,哪能夠痛快?”說著一個轉身,將酒壇舉到自己的唇邊,仰頭便一飲而盡。
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兩壇酒很快就見底了。
此時魅酒兒的一張臉已經酡紅,身上的貂絨毯也掩不住她渾身肌膚微微泛著的紅光,美得不可思議。
百里玉樹瞧得有些失神,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用力就將她拉進了自己懷里,低頭封住了她的唇瓣。
“唔!”
魅酒兒無力地掙扎,卻惹得百里玉樹更加難耐。
“朕想要你!”百里玉樹緊緊地擁著她低吟道。
“不要!”
魅酒兒一聲驚呼,神志頓時清醒了幾分,猛地用力將百里玉樹推了開去。
“不要躲,酒兒!”百里玉樹眼神灼灼,再次跟了上來。魅酒兒轉身欲逃,卻被他一把攬入懷中。
刺啦!
裂帛聲響起,魅酒兒身后的衣衫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百里玉樹撕裂開了。
魅酒兒奮力掙扎卻無法逃脫……
“酒兒,你背上的九重葛,好像與之前的不一樣!”百里玉樹突然停下了一切動作,只是緊緊地箍住了她,聲音有些詫異。
魅酒兒聞言一驚,這背后的文身是他父親魅王親手文上的,怎么會有變化?
百里玉樹將她抱回床榻,自己去將銅鏡搬來置于她身后。魅酒兒這才瞧見了自己后背上的情形——那原本重重疊疊、錯錯落落的花枝花葉已經與因為喝酒而泛紅的皮膚融為一色。而那些錦簇的繁花卻突兀地顯露出來,失去了枝葉的襯托,越看越不像九重葛的花朵,反倒像是一幅高高低低的山水畫。
“這就是一幅地形圖!”百里玉樹凝眉低語,將魅酒兒轉向自己,“西駑毒蛇蠱三族,處心積慮將你要回去,真正的原因便是這個!”百里玉樹神色凝重,將魅酒兒緊緊攬在懷中,“朕不會給他們機會來傷害你,酒兒,萬一朕不在你的身邊,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以保命為先。朕只要你活著,只要有你在,朕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