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也是人。

他們具備人的一切屬性，思想、感情、處事方式，和沒有意識的人工智能不同，和沒有復雜感情的動物不同。和他們相比，程序員的世界更趨向于數字化和單細胞化。

用一個詞描述葉曉奇這一天一夜見到的事情，大概這就叫做，江湖。一個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江湖。

在親耳聽到老警察說警察也是人的時候，葉曉奇感觸很深。當警察忍不住性子，卻因此讓一個老太太陷入情緒崩潰的時候，當報案的人說我信任你們的時候……

葉曉奇不禁想，跟我為難的是這些人嗎？哪怕是被當做羊來數的時候，葉曉奇也漸漸的沒了脾氣，唯獨對黑警那波，怨念深重。

黑警們有滋有味的吃完飯，又開始了下午的工作。

“叫什么？”

“許詩云。”

“年齡。”

“26。”

……

過了會，里面傳出許詩云的哭聲，“我怎么就不要臉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嗚嗚嗚……我女兒才7歲啊，我媽給帶著的，可孩子上學不要錢啊？嗚嗚嗚……別人家的孩子吵著吃好吃的，我拿什么給孩子？老公跟我離婚，還是不改賭性，還是管我要錢，我上哪弄錢！我沒上過什么學，你們說我怎么辦！嗚嗚嗚……”

“你說什么都沒用。你女兒要是長大了，知道她媽媽是做這個的，你還有臉活嗎？你們村里的人知道了，你……”

……

又過了會兒，里面哭聲更大了。

“我為什么沒臉哭！你有臉打我我憑什么不能哭！嗚嗚嗚……你有臉打我我憑什么沒臉哭！嗚嗚嗚……”

……

又過了會，里面出來個警察，對著保安喊道：“把咱防暴頭盔拿來。”

叫許詩云的女孩出來的時候，手上已是帶著銬子，頭上蒙著防暴套，后面押送的警察頭上得帶著頭盔。

說實話，那玩意兒說是摩托車頭盔葉曉奇都信。

葉曉奇心里早就不怨恨這個女孩了，當然不是因為女孩的遭遇，可憐人多了，倉庫工人有的比這個可憐多了，還不是靠雙手勞動著？女孩缺少的，也只是一個出路。

雖然是被牽連，可是按照正常邏輯，沒什么事派出所也早該把自己放了。

現在，葉曉奇心里的怨氣，一股腦的全扣在了叫林所的頭上。

到了下午的時候，半覺瞇醒，葉曉奇再次見到了這個叫許詩云的女孩從面前經過：只是被抬上了擔架。

互送的警察還有心調笑道：“裝，再裝，裝的還不像。”

“就是，上次那個口吐白沫的，一說放人，立馬就好了。”

許詩云在擔架上縮了縮手，葉曉奇也不確定是真的被打的這樣，還是氣的，還是裝的，只知道，這個女孩也只是掙一口命罷了。

到了傍晚，派出所依然沒有放人的意思，只是給葉曉奇做了二次筆錄。

“姓名。”

“葉曉奇。”

……

“知道犯了什么事嗎？”

“涉黃”，葉曉奇固執的加了句，“但是來之前是不知道的，我就是下了班開快車掙外快。”

這是底線。

對面倆警察不出意外的又被逗笑了，葉曉奇卻笑不出來：好笑嗎？沒干過就是沒干過，不知情別想給我扣上知情的帽子。

警察笑完，其中一個痘痘男，就是之前辦公室里把葉曉奇轟出去那個，繃著臉，嚴肅的厲聲道：“什么來之前來之后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送那女的去了，你就是犯罪嫌疑人！”

葉曉奇不服，坐在老虎凳上更狠的兇道：“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什么叫犯罪嫌疑人？我告訴你，我開快車沒犯法，別想給我扣帽子！”

警察起身，兇上加兇：“我沒說你是罪犯，嫌疑人知道什么意思嗎？知道什么叫涉嫌嗎？”

又是涉嫌，專業術語說的很純屬……

葉曉奇道：“我不喜歡你們倆，叫昨晚做筆錄的兩個過來！”

警察道：“這事可由不得你喜歡不喜歡，那個加班太晚，今天調休了。”

葉曉奇道：“反正你這么寫，我告訴你，我不會簽字的。”

兩個警察聽到這么說，互相看了看，對了個眼神，遇到這種一根筋的，也沒脾氣的樣子。

痘痘男道：“行，給你加上這句。”

葉曉奇氣勢此刻略勝一籌，趁勢道：“筆錄我臨走要帶走一份。”

痘痘男不干了：“別沒完沒了那么多事啊？我告訴你，筆錄是內部司法記錄，是不可能給你的，如果你是拘留或是犯了什么事，倒是可以給你。”

說罷，熟練的掀開衣服，掏出證件：“我們是依照程序辦事的，一切均符合規定。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我們有權在24小時內要求……”

又來……

這句話葉曉奇也數不清一天聽到了多少遍，感覺就像是大話西游里面唐僧念咒一樣，像是八百只蒼蠅在耳邊演奏野蜂飛舞，真想把蒼蠅的腸子拉出來……

反正沒脾氣。

“在派出所期間，是否滿足了個人需求？”

葉曉奇沒好氣答：“不滿足，電話不讓打，一夜沒水喝。”

痘痘男扭頭做了個眼神，說了句，“去給他倒杯水。”

又對葉曉奇道：“后來總是有水喝的吧？”

“是。”

“有給吃的嗎？”

“你們那破饅頭我不吃！”

水端過來了，葉曉奇厭惡的看著紙杯，這會兒不渴。

這次筆錄用的更久，簽字的時候葉曉奇留意了爭執的幾箱，其中是否滿足生理需求一項，寫的是：“基本滿足要求”。

葉曉奇最后摁完手印，不耐煩道：“什么時候放人。”

痘痘男道：“急什么，到了時間會放你出去的。”

出來的時候，保安大姐已經在發饅頭了，葉曉奇依舊選擇不吃。

四位“戰友”都在，打呼嚕打的震天響的那位戰友吃饅頭吃的很歡快，還有心安慰葉曉奇：“別想了，想再多也沒用，也別問時間了，他們警察看時間比你準，睡一覺，到點了肯定放人，反正沒啥事。”

……

這是個老江湖吧……

這位是“涉嫌”什么來著？

好像不是涉嫌，就是打架斗毆，被會哭的有奶吃，拽進來走不掉了……

……

葉曉奇算是明白了，什么涉嫌和嫌疑人的，就是個說法，為的就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這是把自己當兩會嚴打的業績了。

面前走過一個黑警，葉曉奇起身，“差不多得了，20個小時了，趕緊放人。”

警察停住了，扭頭回道：“急什么，到時間會放你走的。”

說罷，轉身繼續往辦案區里走。

葉曉奇怒了，這妥妥的奔著24去了：“我說，講道理，24小時我可以待足了，但是到時間你們要是沒查到什么，我要求道歉。”

警察熟練的掀起衣服，掏出警官證：“你剛說什么？看看我的證件，我們是依照法律程序辦法，所有行為均符合治安管理處罰條例。你說道歉？我沒聽錯吧？你是想要讓國家和法律跟你道歉嗎！”

葉曉奇坐了回去，重新拿帽子遮住頭，換了個瑜伽姿勢在椅子上擺好。警察還是不依不饒的道，“你是腦子有坑是吧？咋想的？你想讓國家和法律跟你道歉？”

到了凌晨，葉曉奇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叫到身后辦公室，迷迷糊糊的又簽了兩份文件，摁了手印。

葉曉奇知道，眼前這個文質彬彬又一臉彌勒樣的好好人，就是林所。

可有什么用？

人在屋檐下，現在說老子很牛逼？

只怕會再加24小時。

又或者林所當場道歉？

前面的罪白受了？

出辦公室門的時候，林所不忘來了句，“以后要是查出來什么，記得要配合，你的住址和公司我們是知道的。”

葉曉奇不禁心里給氣樂了：這幫豬要是真查過，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幾家大公司的董事長？用屁股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一個警察帶著葉曉奇發還了手機，出去，刷卡。

凌晨的派出所外面黑壓壓的一片，風很小，但是很冷。

葉曉奇走出了院子，轉身，對著燈火通明的派出所，大喊：“我配合你姥姥！你們這幫流氓混蛋！”

眼見著派出所二樓探出個腦袋，葉曉奇撒丫子就跑！

(一口氣更完這情節，這破地方，不想再寫了，終于寫完了。別的狗屁倒灶的事多了去了，辦案區那些人故事更多，跟情節離得遠，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