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喝水。”

“謝謝。”

小會議室內，杜月月放下兩個紙杯盛裝的純凈水后，施施然帶上門出去了。

葉曉奇面對面坐著一個短頭發男子，這人看起來年齡不算小了，眼角的魚尾紋一層一層的，額頭倒是閃閃發光，臉上的肉顯得稍胖了些。熨燙的一絲不皺的一身西服西褲白襯衣，配上一雙锃光瓦亮的皮鞋，這就是標準的職業打扮。

說實話，這么正式的穿著，在國內IT界亦是不多見的，除了剛畢業的學生這么穿，平時根本沒人這樣子。如果硬要說缺點什么，大概缺一根領帶？

這個人做什么的？

其實是來面試的。

普通的面試葉曉奇基本是不參與的，能讓葉曉奇親自面試的人，只有那些管理內推上來的。

說起來，還是因為之前開大會提到的事情：“任人唯親，唯才是舉”。

任人唯親是覺得這樣舉薦上來的人，相對值得信任一點，反正出了事，跑的和尚跑不了廟，誰舉薦的誰自然就會承擔責任。

唯才是舉就不用說了。

隨著時間的推進，最近舉薦上來的人不少，繼王興和初志學之后，有收羅了不少儲備人才，有的人甚至一連舉薦好幾個，恨不能把整個村都搬進來。

對此，葉曉奇表示，歡迎！

照單全收是不可能的，得面試，看是不是目前企業需要的。說實話，葉曉奇現在都還沒想好初志學怎么安排，你丫蓋房子的跑來IT公司湊什么熱鬧，根本沒有開發房產的計劃，自家大樓都是一手外包的。

只是人都弄進來了，先預備著，萬一以后用到呢？這時候再說解聘，舉薦人的面子往哪擱？

所以初志學之后，面試標準更嚴了：不符合需要的，一律不要。

杜月月走后，葉曉奇客氣的連說了幾次“坐”，對面跟著說了幾次“謝謝”，面試就算是開始了。

葉曉奇按照既定流程開始一一提問。

“請問，您怎么稱呼？”

“這……我姓郭，郭大海。那個……我女兒和楊勇他們家孩子是同學，我們兩家住的不遠。”

“哦，郭叔，你好你好，歡迎歡迎……”

葉曉奇立馬臉上綻放了笑容，探出身子舉出了一只手，和對面的人握了一下。

其實葉曉奇心里想的是，雖然簡歷上標明了舉薦人是楊勇，可就是想不起來楊勇是誰了……公司里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可倒好，連管理者的名字都記不住了。

重新坐下后，葉曉奇道：“是這樣的，我先自我介紹下。我姓葉，開了幾家不成器的小公司，是這幾家小公司的老板。”

郭大海忙道：“您太謙虛了……太謙虛了……”

葉曉奇又道：“那么，您自我介紹下？”

“自我介紹啊……”

葉曉奇一看，提醒了下，“比如說，哪個學校畢業的，學的什么專業。”

郭大海臉一紅：“我張莊鄉一中畢業的。”

葉曉奇一愣，而后恨不得給自己來一下，這段時間流程走習慣了，竟然問了一個這么蠢的問題。

不過既然問都問了，也就不多說了，再次問道：“您之前做什么的？”

郭大海道：“我之前是做電梯維修的，xx公司廣安門區主管。”

“除了電梯維修，您還做過別的什么嗎？”

“裝修算不算？”

葉曉奇搖頭：“我是指，計算機相關、美術相關、運營相關、機械相關……等等吧。想必我們我們公司您已經了解了一些，我們目前擁有電商、移動游戲、手機設計、系統研發、機械設計等業務。最好是具備工科技能的，尤其是機械相關的。不瞞您說，我們目前非常缺這方面的人。如果不符合我們的需要，我也只能說抱歉了。”

郭大海低頭想了想，抬頭希冀的問道：“修電梯算不算機械相關？”

葉曉奇搖頭：“不算。我們最需要的是那種可以做機械設計的，然后是可以支持和輔助編程的。”

得到否定答案的郭大海又低下了頭，沉默了。

等了片刻，葉曉奇又按照既定流程開始往下走：“這樣吧……簡歷我看過了，您可以說下您這些年的經歷，比如說您擔任的這個廣安門區主管，為什么現在不做了？”

郭大海抬頭，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經歷，嘆氣，面露苦澀：“唉……其實……其實我是被開除的。”

葉曉奇做了請的個手勢，“您說說。”

這個也是流程。

郭大海又認真的的想了想，道：“我是05年開始干這個(維修電梯)的，那時候我25歲。在這之前我做過的別的工作也不少，比如說裝修，還有水泥廠燒水泥，等等吧。剛入這行的時候，你知道吧，我那時候可高興了，因為這是我在這里找的第一份工作，我之前都在老家那邊。這份工作，怎么說呢，雖然現在看來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當時，這份工作比我之前掙得錢都多。那時候我也是剛有了孩子，壓力也大。”

郭大海又想了想，接著說道：“剛開始干這個的時候，覺得很高大上的，那時候我想的是，一技在手，吃喝不愁。那個，你知道吧，我們穿的那個衣服……”

葉曉奇心道，我知道個p……面上還是含笑點頭。

郭大海見狀起身比劃了兩下，很興奮，“是這樣子的，這里，這里，這樣……就穿的跟個宇航員似的。”

“后來就是培訓，培訓完了就是老師傅帶。當時我記得特別清楚的是，有一次師傅跟我說，‘小郭，把咱那個工具箱拿過來’，我那時候特高興。那個工具箱你知道吧，有這么這么大……里面什么東西都有。我就心想，上了這么久的課，看師傅操作了這么多次，這次終于到我了吧。然后我把箱子提了過去，師傅就打開箱子，從里面拿出了兩樣東西給我，說，‘小郭，以后這就是你的工作’。”

葉曉奇一邊聽著，一邊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事情。還想著，這推薦的人都什么跟什么，老黃歷的事情也拿來說……就當聽故事了。

老實說，來這個時間四年了，期間的想法一直在改變。從想要過的好，到想要得到認可和地位，到現在的想要跟著自己的人都過得好，一步步妥協到現在，葉曉奇已經顧不上太多的人了。

哪怕是舉薦的，目的性也是極強，就是招攬可用之人，為以后儲備。誰家也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說是個人都要。就目前來說，倉庫那邊幾萬人都還沒條件享受到正常上班職員的福利待遇呢。

郭大海還在講述著自己的故事，比劃著，自嘲道：“你知道吧，當時我都傻了，師傅就給我一塊抹布和一個刷子！很長一段時間里，說是電梯維修工，其實我做的都是保潔的事情。我們這幫人給自己的工作，起了一個外號，叫電梯保潔工。”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這千千萬萬的電梯維修工，包括我師傅，都是這么過來的，從擦電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