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天涯夜，天上夜，還是天外夜？

天山夜。

天山今夜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還未至中秋，卻比寒冬還冷。

有風(fēng)，有花，有雪，有月。

風(fēng)漫天手中拈著花一朵清香桂花，雪正在空中翩舞，月兒早已害羞地躲了起來。

冷冥飛神情冷峻，緊握著手中長劍，道：“獨孤師兄，今天你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和交待。”

獨孤一笑道：“事到如今，老夫還有什么好解釋的。”

冷冥瀟道：“那就不用多說，你縱火華山滅門一案，人證物證俱在，此仇不報枉為人，看劍！”

冷冥瀟手中本有劍，劍已出鞘，劍鋒偏冷，正是冷冥劍。

獨孤一笑面色微凝，手中無劍，眉峰偏冷，凝視冷冥瀟。

冷冥瀟已然動手，人劍合一，直奔獨孤一笑咽喉，一出手就是冷冥劍法絕招冷冥無雙。

獨孤一笑急速后退，莫非他自從飛鷹神劍被竊后，面對后生晚輩的攻勢也只有退守的份？

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人敢這么認為，因為誰也不敢小覷一代劍神之神獨孤一笑。

冷冥瀟速度突然變快，同時劍鋒急轉(zhuǎn)，接連刺出九劍，霎時間大漠飛鷹長嘯蒼穹，這九劍，赫然正是是獨孤一笑的獨門劍法飛鷹九劍！

獨孤一笑已不在退，只見他右手凌空一指，便聚得無比磅礴的劍氣，瞬間似有千百把透明的劍盤繞在身體四周，下一刻，這千百柄凌厲無比的劍氣已向冷冥瀟飛殺而來。

“女兒當(dāng)心！”

冷冥飛一身暴喝，人已提劍撲向獨孤一笑右側(cè)，冷冥瀟不退反進，先前用的飛鷹九劍只是虛招，此時依舊是冷冥無雙刺向獨孤一笑左手曲池穴。

同一個人，同一把劍，同一招劍法。

同一個人，同一只手，同一個位置。

獨孤一笑的右手曲池已被冷冥飛刺中，左手一抬，便向刺來的冷冥劍上迎去，身體已騰向空中，冷冥飛二人手中的劍一時之間無法拔出，只能跟著飛起。

就在此時，獨孤小蝶飛身躍起，一劍刺向冷冥瀟咽喉，速度之快令冷冥瀟始料未及，心頭大驚，急忙一個側(cè)身躲過致命一擊，與此同時，獨孤一笑雙掌硬是合攏，形成一柄巨大無比的氣劍，飛也似地刺向冷冥瀟小腹。

冷冥飛右手一松，變掌為刀砍向獨孤一笑胸膛，冷冥瀟也舍劍一腳踢向獨孤小蝶腹部。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混亂不堪的打斗，現(xiàn)在已亂得不可收拾。

大亂斗遠遠不止如此，風(fēng)漫天已經(jīng)動了，不動則已，一動風(fēng)已漫天，瞬間卷向冷冥飛面門。

幾乎同時浮生手中的酒壺已扔出，直指風(fēng)漫天太陽穴。

慧心師太手中長劍已刺向浮生心臟。

風(fēng)之語手中奪魄寒針?biāo)查g飛出九枚，一枚飛向獨孤一笑額頭，一枚飛向風(fēng)漫天心臟，一枚飛向慧心師太右手手腕，還有三枚分別飛向慧心師太的雙眼和咽喉，剩下三枚飛向慧心師太手中長劍。

夏簫已飛身躍起，手中長劍直刺風(fēng)之語百會穴。

獨孤羽當(dāng)然也沒閑著，同時躍起，一劍刺向夏簫后背。

一場無比滑稽地大亂斗就到獨孤羽為止，在場的人再沒有去添亂，或者是事情發(fā)展太快，或者是保持中立，更或者在靜觀其變。

狂風(fēng)乍起，桂花亂舞，大雪紛飛。

天山開始劇烈震蕩，山頂已然散發(fā)出一抹詭異的血紅之光，紅光瞬間籠罩了整個天山，下一刻已吞噬整個蒼穹，整個蒼穹中無數(shù)朵血紅的蓮花飛舞，何其壯觀！

血蓮到處，毫無生機，寸草不生。

空悟大師忙道：“不妙！”

手中禪杖揮舞，飛速躍起殺向獨孤羽胸膛。

大亂酣斗一發(fā)不可收拾，其余人全部不約而同殺向獨孤羽。

天地肅殺，風(fēng)雪斷腸。

整個場面所發(fā)生的事幾乎都在同一時間，活像一場早有預(yù)謀的殺戮。

這一刻，鳳鳴九霄，天外飛來一條白影，眨眼間已降臨天山。

白影當(dāng)然已來到大亂斗現(xiàn)場。

潔白的斗篷，潔白的風(fēng)衣，潔白的酒囊，潔白的靴子。

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無論頭發(fā)還是眉毛，甚至是手中的劍，他手中的劍除了露出個白色的劍柄，其余的全隱沒在寬大的風(fēng)衣之下。

當(dāng)然，那人的臉上戴著一個潔白無暇的面具，不然一定能找出不是白色的地方，比如嘴唇。

那人一點也不像是來做客的，反倒像是來吊喪的。

白衣人凝望著眼前已被凍結(jié)的打斗格局，緩緩走向眾人，緩緩收手，緩緩道：“說了等我打團。”

緩了緩，冷冷道：“我給大家講個故事。”

“當(dāng)今武林，有一位劍神之神獨孤一笑，天山派未建立之前，他和兩位師兄一位師姐學(xué)藝于彧釋天。”

“兩位師兄分別是風(fēng)漫天，青丘青丘不白，師姐叫紫鳶，三人同時迷戀上紫鳶姿色，但紫鳶卻唯獨只愛青丘不白，這是前言。”

白衣人喝了口茶接著道：“后來各自建立門派，便有了天山派，昆侖派，邪狐宮，后來各自有了家室，按理都已成家立業(yè)，應(yīng)該相安無事，誰知獨孤一笑野心勃勃，想憑手中長劍一統(tǒng)江湖。”

“獨孤一笑先是命人假扮邪狐宮危害武林，再號召各大門派鏟除邪狐宮，不料青丘不白早被風(fēng)漫天失手重傷遁入空門，在少林寺潛心向佛，紫鳶把自己扮成青丘不白，被獨孤一笑錯手殺死，留下一個尚滿一歲的兒子秋別離。”

“獨孤一笑計上心來，利用秋別離不知內(nèi)情，對他蠱惑灌輸，說是風(fēng)漫天殺害了其父母，暗中又勾結(jié)風(fēng)漫天圖謀不軌，所以上演了一年前邊城決斗，利用假死掩人耳目，暗地里進行許多喪盡天良的勾當(dāng)，并誣賴秋別離是天煞魔神，實則都是空穴來風(fēng)，為主是要鏟除擋在自己一統(tǒng)江湖霸業(yè)路上的障礙而已。”

風(fēng)已停，雪不飄。

葉未落，花正香。

凍結(jié)已被白衣人解開，大亂斗在場之人已死傷慘重。

獨孤羽奄奄一息道：“秋別離，家父已命懸一線，有什么仇恨盡管向我討。”

白衣人當(dāng)然就是秋別離，他緩緩走向獨孤羽，緩緩摘下玲瓏面具，緩緩道：“獨孤一笑，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再裝了，你和獨孤羽互換身份，以圖后路，別以為我不知道。”

獨孤羽已摘下人皮面具，果然就是獨孤一笑，“哈！老夫機關(guān)算盡，自問算無遺策，不想被你一一拆穿，可恨啊可恨！”

秋別離淡淡道：“師叔，給你公平?jīng)Q斗的機會。”

獨孤一笑慘笑道：“我現(xiàn)在身負重傷，何為公平?jīng)Q斗？”

秋別離已不再說話，只是雙手化作法結(jié)，施展救贖神經(jīng)，將所有人全部恢復(fù)如初。

獨孤一笑站起來道：“你又何苦如此。”

無果大師道：“師弟，我一生光明磊落，虎父自然無犬子。”

獨孤一笑道：“你是青丘不白大師兄？”

無果大師只是笑笑，已不再回答。

“八月初十，邊城，青山頂。”秋別離將手中長劍扔向獨孤一笑，便已轉(zhuǎn)身離去。

獨孤一笑接過長劍，赫然正是飛鷹神劍，赫然正是自己縱火華山時先丟掉劍鞘，再丟掉的神劍。

眾人已經(jīng)散盡，空蕩蕩的天山戰(zhàn)場，只剩下下風(fēng)漫天一個人杵在原地，他已這樣站了三個時辰。

這是當(dāng)他親口得知風(fēng)吟笑和風(fēng)之語本不是真的之后，做出的唯一動作。

風(fēng)漫天已經(jīng)石化，原來自己的兒女早已不再人世，現(xiàn)在的風(fēng)吟笑是浮生，現(xiàn)在的風(fēng)之語是青丘狐。

青丘狐正是當(dāng)年青丘不白向外宣稱的親生女，原來也不是親生的，而是撿來的，所以風(fēng)之語和秋別離從小青梅竹馬，并配合著演了很多出好戲。

風(fēng)漫天除了杵在原地，似乎沒有別的選擇，連和秋別離如約決斗的資格都沒有。

秋別離根本就像是已經(jīng)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決斗之約，根本就像世上從來沒有風(fēng)漫天這號人物。

與其說他沒有資格如約決斗，還不如說他連決斗的勇氣也沒有。

無論獨孤一笑，還是風(fēng)漫天，任其身懷絕技神功，經(jīng)過這一夜，似乎已被一把無形劍斬殺得肝腸寸斷。

夜，已深。

腸，已斷。

無風(fēng)，無花，無雪，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