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著，什么也不說，

只看你在對面微笑；

我愛著，只要我心里知覺，

不必知曉你心里對我的感情；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憂傷，

那不曾化作痛苦的憂傷；

我宣誓：我愛著放棄你，不懷抱任何希望，

但不是沒有幸福

——只要能夠懷念，就足夠幸福，

即使不再能夠看到對面微笑的你……

—謬塞《雛菊》

“走，我們喝酒去！”林雅南走后秦至清呆了半晌對夏云非說。

“以后這個地方都是你的了，你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了？聽說你還準備開店？這是要掙大錢？”夏云非在包廂的沙發上坐定，笑著問秦至清。

秦至清開了瓶酒，認真地看著夏云非，“那是，要不我叫幾個姑娘來陪陪你？”

夏云非笑著搖搖頭：“還是都留給你自己吧，我不跟你搶。”

秦至清給他倒滿酒，又給自己倒一杯，端著酒杯仰靠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好像在看另一個時空，“你把我最心愛的都搶走了，還說不跟我搶…”接著他又坐起來惡狠狠地說：“還好你剛才說不要，要不我會把你的腿打斷！讓你爬都爬不回國！”

夏云非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喝了口酒：“我知道你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就像對付江遠，你很早之前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吧？”

秦至清斜了一眼夏云非：“我從小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我，不早早為以后做準備，會死得很慘。”

“那太巧了，”夏云非笑起來，“我父親也從小就教育我們，準備得越長遠，勝算就越大。”

“只有小雪，總是太倔，咽不下眼前這口氣做事就不管以后。”秦至清擔憂地看著前方。

“你放心，以后有我。”夏云非輕輕地說，“謝謝你，我不在的時候你幫了她很多事。”

秦至清哼了一聲：“我干盡所有壞事，只為了你們能清清白白在一起！江遠的事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可以安心回國了。”

夏云非默然。

“你剛見到小雪的時候心里想的什么？說來聽聽。”秦至清也喝了口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

“剛見到她…”夏云非握著酒杯陷入了回憶。雪白的連衣裙，修長的身材，烏黑的長發和讓人忘不掉的容顏。安靜，孤獨地站在校園里，不想任何人打擾，讓人看了有點心疼。

夏云非嘴里輕輕吐出四個字：“遺世獨立。”

秦至清思考著說：“?我以為你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出身大家的貴族小姐。舉止優雅，善解人意，社交廣泛。你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嗎？”

夏云非也看著他說：“我還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性感妖嬈，很會在你身邊撒嬌的女孩呢。”

秦至清又喝了口酒，帶著回憶看著前方：“她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

“她也不太會說話。”夏云非表示贊同。

“脾氣還擰得要死。”秦至清低頭笑了一下。

“生氣時還非要跟你反著來。”夏云非又立刻補上一句。

秦至清抬起頭：“她也跟你這樣啊？我還以為就看我不順眼呢。那你怎么辦的？”

“我有什么辦法，”夏云非笑了起來，“實在說不聽就動武啊。”

“到底還是你贏了。”秦至清的笑容有說不出的凄涼。

“小雪她愛過你…我感覺得到。”夏云非慢慢說道。

秦至清頹廢地放下酒杯，喃喃自語：“太晚了…你比我更適合她，你能給她安定的生活，我總是讓她傷心…”

他又靠回沙發像在自說自話：“我心里從小就有一個疑問。為什么我們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公主都是和王子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公主和騎士在一起的？”他說著自嘲地笑了一下：“到處流浪的騎士怎么能和公主在一起？他能做的只有把公主送到王子身邊再離開。所有人都在為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歡呼，但是誰都不知道，那是騎士最愛的公主啊…”

屋里安靜了好一會兒，這時一個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女孩悄悄走進來，靠著秦至清身邊坐下，甜甜地叫著：“秦哥，找了你好久，你說過今晚要陪我的！”

秦至清哈哈大笑，摟著她親了一下：“差點忘了，寶貝，今晚就你了！”懷里的女孩笑得很開心。

夏云非默默喝完最后一口放下酒杯站起來：“我要走了，過一段時間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就回國。你…有沒有什么話要我帶給小雪的？”

秦至清在跟懷里的女孩親密地竊竊私語，頭也不抬地向夏云非擺擺手：“不送了。”

夏云非深深看了他一眼，開門離開。

夏云非臨走那天夏顥天送他去機場。

“哥，我們這些年很久都沒怎么見面了。這次你剛回來不久我要回國，又要分開。”夏云非在車上說道。

夏顥天笑了起來：“分開不好嗎，我們從小在一起就愛打架爭東西。”

夏云非也笑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夏顥天沉默了一會，忽然有些傷感：“我一直很嫉妒你。父親從小就更喜歡你，把你留在身邊讓我去中國。在那邊我一直在說服我自己，其實父親對我挺好的，讓我自己出去磨練，給我安排門當戶對的婚姻。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互相誰也不喜歡誰。但是這些都沒關系，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在哪里都能做得很好。直到這次我回來，我忽然很痛恨父親，那年明明是我申請的你那個教授的職位的！”

夏云非沒有說話，一切心知肚明。

夏顥天看著前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有時候感到很奇怪。我們不是一個母親，為什么喜歡的事物都那么像？我們小時候喜歡的玩具，長大后喜歡探險，攝影，滑雪。連以前上學時我們喜歡的明星都是一樣的。”接著他轉過頭看著夏云非：“還好有一點我們完全相反。我愛美人，但是更愛江山。”

夏云非的心忽然快速跳了一下。夏顥天湊近他，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低聲說：“如果連這點我們都一樣的話，我不知道是什么結果。”

夏云非的心又平靜下來，笑著說：“什么結果我都可以應對，我已經身經百戰了。”

夏顥天笑著拍拍他的肩：“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夏云非低頭思考了一下小聲問道：“那個殺手是你找人幫他出境的吧？”

夏顥天皺著眉看著他：“我怎么會做這種犯法的事？”

夏云非跟他對視良久，忽然明白了一切，“是的，我們跟這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過秦至清倒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比江遠好多了。”夏顥天若有所思，接著他開玩笑似的說：“就你一個人回國陪你的美人去了，把我們留在這里。”

“你還嫌這里美女不夠多嗎？”

“秦至清也從來沒嫌過這里的美女不夠多。”夏顥天仿佛看穿了一切。

機場到了，夏云非下了車：“哥，保重。”

“嗯，你也是。”夏顥天并沒有下車，只是在車里向他點點頭。

關上車門夏顥天的司機回頭打趣他：“夏總，在國內所有人都知道你可是出了名的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怎么回來變了？”

夏顥天臉色沉寂了下來，隨即哈哈大笑：“美人那么難得，還是江山實在。”

那天夏云非離開后秦至清并沒有停止喝酒，繼續和他懷里的女孩一杯杯喝著。那個女孩微醺，嘴里像抹了蜜一樣甜，一直叫著“秦哥”。

不一會兒嚴勇帶著一些男男女女進來，“老大，找我啊？”

秦至清抬起頭看了眼他，嘴里呼出了濃濃的酒氣，“叫你們過來喝酒。”

“好啊！”

“謝謝秦哥！”

“我們要不唱歌吧…”

眾人嘻嘻哈哈七嘴八舌。一個金發美女向秦至清拋了個媚眼，他笑了起來。旁邊的女孩趕緊撒嬌：“秦哥，不許看別人！”

“好好好，就看你一個。”秦至清笑著說。

嚴勇走到他身邊，旁邊的人知趣地挪開個位置。

“老大。”嚴勇猶豫了一會兒低聲問道：“見小吉米那天你明知道小雪會去，怎么還帶了個女人？”

秦至清吸了一口煙，吐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煙霧笑了一下：“我不想她在以后的生活里想起我時還會有愧疚或者別的情緒，我就壞人當到底吧。”

“去機場的路上你穿我的外套是不想讓她看見你背后的傷嗎？后來到醫院血都把你背上的襯衫浸透了你為什么不讓她知道？”

“你什么口氣跟我說話呢？”秦至清笑著拍了嚴勇一下。

秦至清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問道：“現在不是奴隸社會是吧？”

“嗯。”嚴勇很是奇怪。

“現在也不是封建社會是吧？”

“是啊。”

“這是個自由的社會是不是？”

“是的，老大…”嚴勇越來越奇怪。

“那為什么容不下我想要的愛情…”他喃喃自語，隨即忽然醒悟過來似的：“你坐我旁邊干什么？把人家小姑娘的位置都占了，快去唱首歌！”

嚴勇拿著話筒正在猶豫唱什么，那個女孩高聲說：“唱首中國歌，別唱什么亂七八糟的外國歌。”說完橫了那個金發美女一眼。

嚴勇想了半天，點了一首周杰倫的《軌跡》。

“為什么點這首？這首歌不怎么好聽吧？”那女孩皺著眉。

嚴勇無奈聳聳肩：“前兩天我看老大在車里聽這首歌。”

那個女孩連忙笑了：“這歌不錯，好好唱啊。”

秦至清對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感到有些厭倦，又仰靠回了沙發閉上了眼睛。當音樂響起時他的思緒仿佛也跟著飄了起來。

那還是去年在那個海邊的小鎮上，那個溫柔的黃昏，他和洛小雪赤腳走在沙灘上。前面是一片散亂的巖石，海水沖進來，又順著巖石縫流出去。

秦至清走在前面，忽然聽到洛小雪在后面喊他。他回過頭，她已經落后很遠站在一塊石頭上。她雪白的腳在石頭上晃晃悠悠，不敢往前邁一步。

“這石頭縫里都是貝殼，很扎腳！”洛小雪苦著臉看著他。秦至清有點好笑：“你要我背你過去？沒問題啊，叫我聲老公。”

洛小雪板起臉，“我才不叫。”說著自己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就被貝殼扎到腳。

秦至清趕忙過去：“好好好，不叫，那你親我一下。”

洛小雪有點害羞地偏過頭，“這兒還有別人。”

“管那么多，快點！”說著臉湊過去。

洛小雪猶豫著輕輕地親了一下秦至清的臉。

秦至清蹲下來：“妞，上來吧。”

他背著洛小雪走過那片亂石叢，走到柔軟的沙灘上。

“放我下來。”

“不放，再背你一會兒。”

洛小雪笑著說：“你傻不傻，背人還有癮啊？”

秦至清忽然說：“妞，嫁給我吧？”他現在看不到洛小雪的臉，也許這樣他才沒那么害怕看到她為難的神色。洛小雪一時沒有說話，秦至清的心漸漸沉下去。

“我要是嫁給你，你做飯的次數能不能多一些？”忽然從洛小雪嘴里清脆地吐出一句話。秦至清的心像要飛起來一樣快樂，把她放下來回身欣喜地看著她。

洛小雪看著他的神情有點不好意思，轉身想跑。秦至清動作更快，立刻抱住了她。

“你快松手！”她低著頭在他懷里掙扎著。

“剛答應做我老婆就想跑？”秦至清露出邪惡的笑容。

“你贏了，拜托你快松手好不好？”洛小雪左右看了下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求我？可以呀，那就老規矩。”秦至清低下頭貼著她的耳朵曖昧地說。

洛小雪感到臉上一陣發燙，她猶豫了好久，仰起臉閉上眼睛。她的嘴隨即被一張溫熱的唇覆蓋…一切都是溫暖柔軟的，如同這個深情的吻，如同她害羞而甜蜜的心，如同這黃昏海邊的風，如同這緩緩的歲月。

很久之后秦至清終于挪開了嘴，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上輕輕囈語：“小雪，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你能陪在我身邊。”

被太陽曬了一天的溫熱的海水拍打著他們的腳面。金色的夕陽照在沙灘上，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包廂里一片安靜，旁邊的人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在竊竊私語。

“秦哥最近很奇怪。那天自己一個人在屋里看著一張畫喝酒，一大瓶香檳都喝完了。”

“我聽嚴勇說了，那瓶香檳秦哥收藏了很久。那天安娜進去想跟他說話都被他攆出去了，發了好大的脾氣。到底是張什么畫啊？”

“我有一次看到過，是張素描。就是一個女孩抱著一只小狗。”

屋子里的人越說越小聲，只有嚴勇還在那里自顧自地唱著：

我會發著呆??然后忘記你

接著緊緊閉上眼

想著那一天??會有人代替

讓我不再想念你

我會發著呆??然后微微笑

接著緊緊閉上眼

又想了一遍??你溫柔的臉

在我忘記之前

你像一只精靈在教室里跳著舞。當你回身尋找門外那雙憂傷的眼睛時，我已隱藏在黑暗中，只能在遠處眷戀地看著你。

你在馬路邊和他嬉笑打鬧，像極了我們當初甜蜜的時光。但是你不知道旁邊疾馳而過的車上是一顆痛苦的心。

在那個寂寞的除夕，當我手里拿著你的素描看著你在這個城市中孤寂的背影時，我真的很痛恨自己為什么就這么弄丟了你。

那天你穿著婚紗的樣子真的好美，像一個天使一樣亭亭而立。讓我想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牽著你的手走進婚禮的殿堂。

當你回到小鎮上靠在路燈旁注視我們唯一的美好回憶時，是否會想起那些在海浪聲中我擁你入眠的日子？那是我這輩子再也不敢回想起的記憶。

那個狂風暴雨的傍晚，你坐在卷卷的墳邊哭泣，不知道我看著你同樣也很心碎。我多希望送你去醫院的路永遠沒有盡頭，因為…那大概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抱著你了。

包廂里的燈閃過，在某一秒照亮了秦至清的臉和他眼角的一道淚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