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是不信的，聽了戴義這言語，侯嘉亦只得苦笑。這樁子事還真是沒好處的，但是說將出去，別說戴義，便是自己不知內情，也是不信的。當下說不得，編個借口哄過一時便是一時罷。

侯嘉略一思索，又想起那夜蘇天德與他的言語，當下心頭一熱，便道：“蘇小姐應諾過侯嘉，若能救出文正，便盡力達成承休一個心愿。”

“哦。”戴義瞟了侯嘉一眼，眼神極是曖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聽聞蘇小姐國色天香，蘇天德又只得她一個女兒，承休所求咱家也猜到了。可是那事成之后，為他蘇家女婿。”

“廠公明鑒。”戴義話都說將了出來，侯嘉自也不好否認了，更何況他心中還有一個打算，既然牽扯到了蘇家，不如將他和蘇家綁得緊一些，這樣在戴義面前說話，分量也足一些。不管對于是救文正還是日后仕途，都是有些益處的。

“承休果然是聰明人，這個生意做得，看來咱家也得做個順水人情幫幫承休了。”戴義輕笑道。

“多謝廠公。”侯嘉大喜過望，戴義這話一出，就是要放過文正了。來之前他想過千回百回，卻終究是沒有想到竟是如此輕易的將文正救出，不禁心頭一陣狂喜。

“承休既然在咱家門下，咱家自然不會虧待了承休。”戴義笑著擺了擺手，卻又皺了皺眉，道：“自古這婚姻大事皆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雖然蘇小姐應了諾，但是蘇天德不一定會應承，不若咱家去替你做這個媒，這點子面子，相信那蘇天德還是要賣給咱家的。”

“廠公。”侯嘉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只指望哄過了戴義，救出文正，對蘇書玉有個交代，之后橋歸橋路歸路，再無干擾。卻沒想到戴義竟是這般熱心，竟要去給自己做媒，這要真讓戴義去做了這個媒，那便是假也成了真了。當下只得道：“多謝廠公關懷，不過蘇天德蘇世伯也對承休許下了諾言，承休若真能救出文正，便算承休通過了他的考驗，他便將蘇小姐許配給承休。”

侯嘉這話自然不是假話，只不過這些話，他早已下決心忘記，如今為情勢所迫，不得已說講出來，心底竟一片澀澀的，不知是何滋味。

“哦。”戴義訝然道：“竟有此事，承休真是有本事啊，看來咱家不放文正也是不得了。”當下撫掌笑道：“咱家若真不放，可便誤了傳臚郎的終身大事了，看來是不放也不得了，不放也不得了。”

“廠公成全，侯嘉感激涕泠。”侯嘉躬身道，同時他心中一動，登時明白了戴義緣何對這件事如此上心了。蘇天德乃巨賈大商，家財不計其數，他若能入贅蘇家，蘇天德之后蘇書玉這一個女兒，蘇天德百年之后，蘇家家財自然盡歸于他侯嘉了。而他侯嘉拜于他戴義門下，這巨大資財，他戴義，自然也是能有所收益的。而且不論以后，只以現在，有他侯嘉為橋，戴義便能讓蘇家為已所用。

想到此處，侯嘉又想通了一層關節。戴義抓捕文正，起先自然是要報復了。后來蘇書玉上下打點，引起了戴義注意，可能已經有所籌謀。如今自己上門，更是給了戴義一個拉攏蘇家極好機會，后來自己又說出婚約之事，戴義自然更是不會放過了。

看來戴義這次見自己，不是因為自己翰林庶吉士，而是看中自己背后的蘇書玉，蘇書玉背后的蘇天德啊。侯嘉心頭苦笑不已。

“呵呵。”戴義聽了，又一聲輕笑，瞇眼道：“既然如此，那咱家也不多事了，只等著以后喝傳臚的喜酒了。”又打了個哈欠，道：“人老了，便是不行了，說了一陣話便倦了。這樣罷，承休啊，你和長信去東廠把文正那小子放出來罷。不過承休。”

“是。”侯嘉正高興間，聽了這個不過又是一凜，當即應諾道。

戴義臉上笑容立時斂了去，冷然道：“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咱家今日應了你這事，你自然知道是因為什么，若再是讓咱家聽到什么不好的，那可沒什么好講的了。”

“廠公放心，承休早已與蘇小姐言明，只救文正這一次，日后再有甚么，承休自不會搭理。”侯嘉苦笑，救一次都已經如此了，還能有第二次么。

“那便好。”戴義冷冷拋了三個字，揚聲道：“衛長信。”

“在。”衛長信便守在門外，聽戴義召喚，立即便進來，行禮道：“廠公有何吩咐。”

“你與侯翰林一起去東廠，將文正那小子放了出來罷。”戴義起身，揮袖道：“咱家累了，你速速去把這事辦了罷。”

“是。”衛長信一愣，方才應諾。文正之事，他也是很清楚的，甚至那日抓人，都是他帶人去的，如今戴義卻讓他帶著侯嘉去把文正放了。他自是愕然，不禁將立在一側的侯嘉看了一看，心道，這人好生手段，竟能說服廠公放了那文正，看來日后還要好生與這人結交一番，對于自己日后的前途，也是有好處的。

待戴義轉身入了內堂，衛長信方才直起身子，朝侯嘉一拱手道：“侯大人，既然廠公吩咐了，咱們便就走罷。”

衛長信是從三品錦衣衛指揮同知，侯嘉卻是七品翰林庶吉士。雖然大齊向來有重文輕武之例，而且翰林庶吉士例有才“儲相”之稱，但畢竟上下有別，衛長信雖這般只向侯嘉一拱手，侯嘉卻要還以大禮。

“是，衛大人請。”侯嘉一面行禮，也一面在打量衛長信。眼前這軍官年紀在四十上下，中等身量，臉皮白凈，若不是身上這一身武將裝束，倒也難把他和錦衣衛指揮同知這個身份聯系起來。不過觀顏察色，卻也是個知進退識時務的人。

“不敢不敢。”衛長信打了個哈哈：“侯大人可是儲相，以后要入閣拜相的，長信可受不起大人這禮。”

“衛大人客氣了，您是從三品高官，這話承休怎么受得起。”

………………

一邊行往東廠，兩人一邊可有可無的打著哈哈。在這種毫無營養的套話之中，兩人倒也套了近乎，彼此也稍微了有了那么點默契。畢竟以后他們當是還有合作的可能的。

眼見東安門在望，侯嘉也沒了和衛長信打哈哈的興趣。文正就要被放了出來，自己要做的事，也做到了，日后和他，和蘇書玉，也便是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糾葛了。如此也好，如此也好。侯嘉在心底對自己說，但是不管怎么說，卻還是掩不去心底那陣失落。

到了東廠門口，衛長信下了馬，朝侯嘉道：“侯大人是在這里等候還是隨我進去。”

侯嘉尚未答話，眼角卻閃過了兩道熟悉的聲影，側目去看時，卻是蕭九歌和蘇書玉，他們自然是憂心文正，跟著侯嘉來的。略一定神，侯嘉還是放棄了入東廠一游的打算：“還是煩勞衛大人了，下官在此等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