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此刻哪里還有力氣跟楚扶搖斗嘴，剛才修復身體，已經耗費了不少氣力，連逃命也沒法再施展移形換位的步法，只能一手捂著裸露的胸口，跌跌撞撞跑出亂石堆。

楚扶搖知她傷重，打了個哈欠，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還沒到中午，嵐國北境天空里萬里無云，太陽明朗的照耀下來。紫電劍上的斷手隨著明月的離去，變得焦躁不安，拼命掙扎。

“跑吧。”楚扶搖望著明月離去的方向，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時辰還早呢，我們可以慢慢玩。”

明月自知逃不過，但也只能心懷僥幸，身為魔道眾生，落在正道人士手中是怎樣的后果，她看過太多，只要有一絲機會，就要逃出去，因為她還不想死，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完。

楚扶搖不徐不疾的跟在她身后，就像跟著一只受傷的小獸。和明月的一戰，他是完勝，不怕她翻盤，而般若那邊，他也不擔心，般若的實力不比他弱，甚至還會強很多，而且，佛們和仙道，一直以來就是魔道的克星，功法招式都要壓魔道一籌。

附近是荊棘荒原，更遠處是山林，明月看著茫茫的九雷山，回頭恨恨的望一眼楚扶搖，一頭往山林里逃去。

楚扶搖緊跟上去，抬手一揮，一條雷狻猊疾馳追上，黑色電光滋滋炸響，明月聽到后方聲音，快步疾跑，絆著塊石頭，摔了個嘴啃泥，趴在地上絕望不已，“吾命休矣！”

只聽一聲轟鳴，電光在她附近飛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少數雷勁掠風，吹打在她臉上。

“啊呀，還有這般實力，竟被你躲過了。”楚扶搖在后方看著明月窘態，心里已有分寸，這魔道女子，是真的受了重傷。

明月明白楚扶搖是故意失手，慌忙咬牙站起，連滾帶爬沖向前方，山林已隔得不遠，只要能逃進山林，藏身之處會很多，逃命機會也會大上幾倍。

胸口處越來越疼，明月大汗淋漓，那傷口處的新肉生長還嬌弱，堪比嬰兒，隨意一碰一撞，都會受傷。

楚扶搖不急于殺她，冷峻著臉保持距離，明月要走一刻鐘的路，他不過顛顛腳就到，這是一場不公平的追逐。

明月氣喘吁吁，雙腳重似千鈞，她不知道楚扶搖為什么不殺她，以他的實力，不過是一劍的事。前方有水氣飄忽而來，明月眼見山林就在前方，卻發現一條咆哮的大河發出轟隆的水響，擋住了她的逃生之路。她只能改變主意，向大河的下方走去。

楚扶搖始終離她不過半里。有時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明月的視野里，有時藏匿起身形。在明月稍微露出一點僥幸喜色的時候，他又出現。

對明月來說，楚扶搖不再是一個丑陋少年，而是一個噩夢，比在血煉宗的萬躉坑里還恐怖，那些毒蟲鼠蛇只能咬傷她，可這個少年，卻在她頭頂懸著死亡之劍，更為要命的是死亡不知什么時候降臨。

“痛快的殺了我吧！”如果是別人，會在這種情境下崩潰，可明月不允許自己說這樣的話，一定要逃出去，只要有一點機會，就要逃。她會把這種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追殺自己的人。

一路上，她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跤，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

突然，她站住了身形，腳下幾塊碎石滾落懸崖，下方滔天的黃色巨浪掀起水霧，有如龐大巨獸在怒吼，瀑布下，漩渦飛轉，似乎要絞碎一切，一棵四人合抱大小的圓木隨著水流墜在漩渦里，片刻便被攪成了一堆碎屑。

這樣恐怖的水流威勢，是魔道眾生也無法抗衡的，更何況她還受了重傷，落在那樣漩渦里，死亡也許是唯一的結果。

沒有去路了，已被楚扶搖逼至絕境！她回頭望，楚扶搖面若冰霜的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等待，似乎要給她充分的時間做選擇。她胸膛急劇起伏，口干舌燥。這種狀況在她進入不死道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她轉過身，面朝楚扶搖。

對于魔道眾生，楚扶搖的心跟冰川一般冷酷，盡管此刻明月的臉上污跡斑斑，狼狽不堪，那赤色的眼眸里也沒了先前的戲謔，浮現的是怒火與不甘，身形飄搖，恍若一朵雨打風吹中的艷麗牡丹。

是要做最后一博，還是跪地求饒呢？楚扶搖微微偏著頭，等待懸崖邊的女子做出決定。

明月退了一步，腳下壓垮兩塊碎石，滾進萬丈深淵里，她臉上浮起一絲動人心魄的微笑。

楚扶搖眼睛微瞇，神色不變，他隱隱覺得，這個女人要做第三種選擇。

果然，明月張開了雙手，河風鼓動紅色袖袍，仿佛張開翅膀準備騰飛的鳥，她再退了一步，向瀑布中倒下去。

楚扶搖腳步一動，身影出現在懸崖邊，望著那個風華絕代的魔道女子墜落下去，湮滅在了漩渦之中，水流發出嗚咽聲，如巨獸咽食。他勁力抖動，那只斷手從紫電劍身上脫落，追隨著明月而去。他閉上眼，站立一會兒。再一縱身，身影從懸崖邊消失了。

半個時辰后，瀑布下方兩里的河灘上，明月冒出頭來，口中大口呼吸空氣，紅袍已經脫掉，身上只有一層淺淺的黑甲，胸口和背后的傷處流出猩紅鮮血，先前本已復原的部位，此刻又是血肉模糊一片，皮膚泛白，烈焰般的紅唇此刻呈現紫黑色，手里拿著一只斷手，她已經沒力氣讓斷手復原了。

明月爬上岸，匍匐著從細沙灘里爬向青草地，這幾乎用盡她全身最后一絲氣力，她閉上眼睛，稍作休息。

“比我想象中，來慢了許多。”楚扶搖并靠著樹干坐在附近的一顆大樹岔上，睜開了眼睛。與他設想的一樣，魔道眾生沒有那么容易死。

明月聽到熟悉的聲音，雙眼陡然睜開，赤眸里第一次出現驚慌，還有淺淺的絕望。她終于明白，這個少年不急于殺她，是因為他有自信掌控一切。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明月聲音輕微的問。

楚扶搖沒有回答，從十丈來高的樹上飄下來，落地時，連一點塵土都沒掀起。

明月支撐身體站起來，只挪動一步，卻又再次摔倒。

“我問過你的話，還記得嗎？”楚扶搖越走越近。

“問過得話？”明月腦袋連回憶都會疼，但還是很快閃過楚扶搖在巨石上的那句話，神色陡然一變，“你……你要做什么？”

“孤男寡女，在這荒郊野外，你說我要做什么？”楚扶搖蹲在了明月身側，眼神戲謔。

這些魔道女子，凡見男人，必然以下賤言辭百般戲弄，他也想讓她們嘗嘗這種滋味。明月努力回避他的目光，因為他的目光實在太過灼熱，下一刻似要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莫非你真是處子？”楚扶搖看她這種反應，雖然疑惑，卻覺得大有可能。

明月身體顫抖，此刻身上沒有紅袍，黑甲將她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大片白嫩肌膚裸露在外。她常年修習血煉秘術，肌膚宛如羊脂，舉手投足間無不透著魅惑，再有撲鼻幽香散發，對男人無疑是致命的吸引。血煉宗里的男子對她們姐妹覬覦萬分，只是迫于她們的地位和道行不敢有所行動。但此刻，她虛弱無力的躺在地上，任何人都能染指。

更何況楚扶搖這樣實力的少年，如果真要侵犯，實在輕而易舉。

“殺了我！你殺了我！”明月嘴唇微顫，絕望侵入骨髓，兩滴眼淚從她眼角滲出。

楚扶搖伸手靠近，探向她的臉，面目上喜色更甚。

“啊……”感覺到楚扶搖手指的溫度，除了閉著眼凄厲的叫喊，明月不知道能做什么來反抗。

楚扶搖從懷里拿出羊脂玉瓶，咬下檀木塞，湊到明月的眼角，一滴淚順著瓶沿掉進瓶中。“管它呢，第一滴算拿到手里……”一想到相柳那嘴臉，這是不是真的處子眼淚，他覺得都沒所謂。

沒有意料中的事發生，明月睜開眼，疑惑的問：“你……”

楚扶搖收起玉瓶，“這不過是順手為之，接下來，好戲才開始。”

明月恢復一些力氣，將身子蜷起，眼神惶惶，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老女人，你以為我真對你的身體有興趣？那是你們魔道才能做出的事情！”楚扶搖站起身。

“……”明月聽到這話，比撿回條命還要欣喜。

“想活命嗎？”楚扶搖連頭也沒回，望向翻騰洶涌奔流的大河。

“你會放過我？”明月一怔。

“告訴我，你們來九雷山做什么？”楚扶搖問道。

“魔尊派我們出來殺一個仇人。”明月眼眸閃動兩下。

楚扶搖心中冷哼一聲，嘴上卻說：“仇人，是誰？”

明月見楚扶搖相信，接著說：“寶相寺的般若。他殺了我們諸多宗眾，要他血債血償。你不是跟他一起，應該知曉他的所作所為。”

楚扶搖點頭，“你們知道他來了嵐國北境，率先到了這里等候？”

明月臉不紅心不跳的點頭，“正是你所猜測的這樣。你的出現是個異數，不然我和姐姐早聯手殺了他。”

楚扶搖嘿嘿一笑，轉過身，眼盯著她，“所以，你們就想著連我也一塊殺了。我真是倒霉啊。”

明月不敢與他直視，“是我倒霉才對，不知道你實力這般強悍。”

楚扶搖一步跨出，單手捏起她下巴，將她舉起湊到面前，兩人面目幾乎貼在一起，他聲音變換，冷酷到了極點，“老女人，你不知道我的事情還多著呢，本公子再問一遍，你們來九雷山所為何事？如果答錯，你會更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