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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韓門戰將

  • 滅秦(10)
  • 龍人
  • 11321字
  • 2018-07-24 14:46:15

一路行來,他始終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等到他派人往回搜索時,又沒有發現絲毫的動靜,他不由暗自好笑,覺得自己已成驚弓之鳥,大有草木皆兵的味道。

“到了前面的樹林,大伙兒歇息一下,再趕路吧。”韓立望著前方的那片密林,又看看自己隨從一臉的倦意,不由吆喝了一聲。

那數十名隨從聞聲無不歡呼起來,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就是鐵打的人都經受不住,何況他們?是以加快腳步,不一會到了林間,紛紛躺倒一地,根本不想再動。

韓立本想吩咐幾人擔負警戒,看到這種情形,又想到這里山高林密,人跡罕至,料想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便也并沒有強求,只是一個人斜靠在一株大樹上,怔怔地想些事情。

他想得很多,最掛念的還是韓信的安危。自韓信受封淮陰侯來到江淮,他就一直追隨著,成為韓信門下十大戰將之一,亦是韓信少有的幾個心腹親信,其劍法曾經得到過韓信的親傳,雖然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大,但在韓立的心中,卻將韓信視為自己的主子與恩師。

他人在江淮之時,一直以為憑著江淮軍現有的實力,縱然不能得到天下,至少也可與西楚、大漢三分天下,可是當他踏入咸陽時,才發覺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且不說江淮軍與從來不敗的西楚軍相抗衡,就是與劉邦的大漢軍也足以讓江淮軍難以抵擋,他不得不佩服韓信坐鎮江淮,靜觀其變的策略。

其時的江淮軍共有三十萬人,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未經一戰的新兵,雖然韓信在練兵上頗有一套,但臨戰經驗是無法傳授的,只能靠士兵自己去戰場上一刀一槍地積累。韓信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敢冒然將自己的兵力投入到戰場上去,即使違背了與劉邦共同出兵的約定也在所不惜。

然而隨著劉邦奪下關中,楚漢相爭正式開始,韓信明白,如果自己再采取靜觀其變的策略,一旦楚漢相爭有了結果,無論勝者是誰,他們都會將矛頭指向自己。于是,當劉邦派人要求結盟時,他迅速作出了決斷,決定響應劉邦的號召,共同對抗項羽。

這絕不是韓信一時沖動所作出的決定,而是在他分析了天下形勢之后才定下的作戰方略,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如意算盤。他認定,楚漢之間一旦開戰,項羽的后方空虛,必然無暇顧及與江淮相鄰的齊趙等地,自己正可趁機攻占,擴張勢力,同時又與大漢軍形成一東一西相互呼應的態勢。

韓立身為韓信的心腹,自然了解韓信打的這個算盤。他還深知一點,韓信之所以不敢公然與劉邦作對,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鳳影,否則,韓信也不會孤身犯險,千里迢迢地趕到咸陽來了。

他正一個人怔怔地想著,突然聽到了一種讓人心驚的聲音,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完全是出于本能地翻身,拔劍!整個人一下子如蛇般滑向樹后。

“嗖……嗖……”弦響之后,勁箭若蝗般自一片草叢中飛出,帶著風雷之聲,撲向倒臥在地的那些隨從。

事發突然,那些隨從哪里會想得到在這深山老林中還會遭到敵人的襲擊?等到明白是怎么回事時,人員已折損大半,剩下的十數人早已拔出兵刃,同時向韓立靠攏。

能夠跟隨韓立前來咸陽的,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對付突發事件都有一套完整的應對策略。然而,他們顯然遭遇到了更強的對手。

“嘩……”枝丫亂搖,草飛沙走,就在這些隨從向韓立靠攏的同時,從幾棵大樹間突然躥出幾條如風般的身影,數道寒芒構筑起一張無形的氣網,向這些隨從席卷而來。

“呀……”慘烈的殺意,帶來的是七八聲悶哼,眼見自己的隨從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韓立出手了。

他不得不出手,已看出對方顯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舍命一拼,這樣或許還有一線逃生的機會。

劍如殘虹,劃向虛空,韓立甫一出手,果然與眾不同。

“?!币贿B串的爆響驚起,韓立的劍鋒一連點擊在了五件兵刃上,瞬息間他與這五人都有交手,一試之下,心中已是涼了半截。

對方五人沒有一個弱者,如果是單打獨斗,韓立自信尚可與之一戰,可惜的是,對方既然偷襲在先,當然就不會講究武道精神,早已擺開架勢,準備群起攻之。

“你們是哪一路的人馬?”韓立大聲喝道,他已看出,對方出手如此狠辣,絕對不是那些劫財的盜匪。

“好劍法!”其中一個高瘦老者并沒有回答韓立的話,而是贊了一聲,他手中握了一把鬼頭大刀,竟有數十斤重,可見其天生神力。

“承蒙夸贊?!表n立心存一絲希望,“還請這位大爺報上名號,免得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那高瘦老者昂起頭來,傲然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老子問你,你可是姓韓,從咸陽城而來?”

“不錯!”韓立一口答道。

“那就行了,你可得給老子記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小子的忌日!看刀吧!”高瘦老者話音一落,人已縱起,鬼頭大刀揚上半空,猶如一道山岳橫壓而下。

韓立心中無名火起,卻又強行壓住,他倒不是懼怕眼前的這幾個人,而是在剛才說話的當兒,他察覺到在密林深處還有一股氣機出沒,這股氣機飄忽不定,似有若無,讓人無法捉摸,其主人必定是一個非??膳碌娜宋铩mn立自問自己絕非此人的對手,所以他想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老話,隨時準備腳底抹油。

逃是一門藝術,更要看準時機,韓立深諳這一點,所以劍鋒一橫,殺氣如潮涌出,冷然道:“明年的今日,到底是誰的忌日還說不定呢!先吃我一劍再說!”

他出手之快,竟然后發先至,貼著刀背一劃,擦出一溜“哧哧……”電火,而火光閃耀處,一道冷芒若電般迫向那高瘦老者的咽喉。

高瘦老者霍然色變,此時變招已是不及,卻聽得“轟……”地一響,從他身后突然鉆出了一把刀,正擋住了韓立這凌厲的一劍。

“霍老三,多謝!”高瘦老者大難不死,不由喜出望外,沖著那位自他身后閃出的矮胖老者叫道。

“自家兄弟不必言謝!”霍老三大大咧咧地道,“張老大,不如你我兄弟聯手,干掉他!”

他嘴上說得輕松,其實手臂被韓立的劍氣一震,猶自發麻,生怕張老大一退,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邊,那就慘了。

張老大已然看出韓立不是善類,當下點頭道:“還是我們兄弟并肩齊上,殺了他,就是大功一件!”

當下五人身形一晃,頓時對韓立形成了包夾之勢,動作非常嫻熟,可見這五人已是配合多年,形成了默契。

韓立的臉色一變,驀然想到什么,叫道:“你們是過街五鼠!”

“嘿嘿,現在才想到,只怕遲了!”張老大一揮手,五人步步緊逼,只距韓立不過數尺距離。

“過街五鼠”原是出沒于江淮一帶的大盜,這五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只算得上是二流角色,面對韓立這樣的高手,按理說并無太大的勝算,然而這五人一旦聯手結陣,就如群鼠出動,憑空可以增加數倍威力,絕對不是韓立一人可以抵擋得了的。

此時的韓立,的確有幾分后悔,悔不該陷入這個鼠陣之中。他已經感受到來自五鼠逼發過來的壓力,有一種身陷旋渦的感覺,再想逃時,已無機會。

風,是冰寒的,殺氣更顯得陰森,那種沉沉的壓力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與死寂,讓人幾欲窒息。

然而,就在五鼠即將出手的一刻,在韓立的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道旋風,打著旋兒飄飛空中,以迅雷之勢強行擠入了這段充滿壓力的虛空。

這不是風,而是殺氣!這殺氣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迅疾,令五鼠根本沒有一絲防備。

“呀……”慘呼聲起,五鼠紛紛向后跌飛,就像突然撞在了一股氣墻之上,反彈而回。空氣中多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韓立的身邊也突然多出了兩道身影,如幽靈般飄忽于五鼠的視線之內。

來者絕對是一流的高手,身法之快,幾如鬼魅,韓立雖然不認識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位,懸著的心卻放了下來,因為他知道強援到了!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機與他這幾日所察覺到的氣機如同一轍,如果對方是敵人,根本無須等到此刻才對自己下手。

“二位高姓大名?想必是漢王派你們來的吧?”韓立雖然明白危機尚未過去,但強援的到來給了他無比自信。

“我叫莫山!”其中一個一臉胡髯,顯得極是威猛的中年人,拱手道。

“我叫卓方?!边€有一個年輕人使的是劍,兩人站在一起,有一種大家風范,仿佛面對千軍萬馬也給從容鎮定。

“我二人奉漢王之命,擔負起信使一路的安全之責。為了不暴露身份,我們只能暗中跟隨,不敢過于接近,所幸來得及時,未使信使有太大的驚嚇!”莫山一面盯著五鼠的動靜,一面說道。

韓立不由大喜,忙道:“若非有你們,我今日只怕要將命留在這里了?!?

他的話剛一落音,突然從密林深處傳來一個聲音:“就算有了他們,你的命也同樣要留在這里!”

這聲音之冷,如冰霜一般,隨著冷風飄忽而至,又使得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緊張起來。

莫山與卓方心頭一緊,同時護住韓立,循聲望去。

只見自一棵大樹之后,走出兩人。

這兩人的步履極緩,卻異常沉穩,每一步踏出,整個大地便為之顫動。他們所到之處,風止、云動,突然已然凝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勢猶如壓在每一個人心頭之上的夢魘,雖然無法看到,卻能感同身受。

他們沒有出手,甚至兵刃也沒有亮出,相距韓立三人至少還有十丈之距,但每個人都感到了這濃烈的殺機,莫名的壓力彌漫了青石嶺上的每一寸空間。

這二人中有一個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毫無表情的眼睛,而另一人雙手背負,宛若一棵傲立于山巔的大樹。當他們犀利而森冷的目光橫掃過來時,韓立的心頭一沉,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項羽……”他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名字,一個足可震懾天下的名字。這個名字的主人,不僅他統帥的軍隊從無敗跡,而且自他踏入江湖以來,同樣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能寫就如此一段神話的人,普天之下,當然唯有西楚霸王項羽!

莫山心中一震的同時,臉色也突變!他是在問天樓衛三公子時代搜羅的那一批奇能異士之一,使一根長約丈余的蟒皮長鞭,二十年前在天下兵器排行榜上也是有名的人物,曾經與衛三公子有過交手,當時的勝負已無人考證了,只知自那一戰之后,莫山便進入了問天樓的元老堂,潛心修研武學。這二十年來,他自以為憑著自己對武道的領悟,再出江湖,可以叱咤風云,可是當他一看到項羽時,才知風云變了,時代變了,江湖已不再是過去的江湖。

他的臉色十分凝重,耳根在不住地嗡動,傾聽著來自四周的每一絲動靜。他覺得有些奇怪,以項羽身為王者之威儀,竟然只帶著“過街五鼠”這些不入流的角色與這個蒙面人來到青石嶺,這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了,但對莫山來說,卻有了一搏的機會。

他當然不會束手待斃,無論對手是誰,都不可能阻止他的出手,他完全有這樣的自信!

自信來自于莫山手中的長鞭,烏黑而帶有異彩光澤的長鞭,即使他看到了從項羽眼中逼射出來的極為森冷的目光,也毫不畏懼。

“本王很久沒有那種棋逢對手的痛快感了,也許今天,我可以在這青石嶺上找到這種感覺?!表椨疠p輕地一句話,頓時打破了死寂與沉悶。他顯得并不如傳言中的可怕,因為他說這句話時,臉上似乎帶有一股淡淡的笑意。

無論是莫山,還是卓方,心中都吃了一驚,他們喜歡那種沉悶,并不喜歡項羽的笑,那笑中分明挾帶著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味道。

高處不勝寒,是一種意境,是一種高手寂寞的心境,只有當人登上了極巔之時才會產生的無求境界,這是項羽給人的感覺。

空氣仿佛一掃剛才的冷寒,變得有幾分燥熱起來,其實天還是那天,地還是那地,變的只是人心。

“聽了你這句話,我不知自己是應該感到榮幸,還是應感到恐懼,抑或是覺得它有些好笑?”莫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躁動強行壓了下去,這才張狂地道。他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害怕,雖然他與卓方以前從來不識,但憑著直覺,卻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兩人聯手,應該不懼任何對手。

“這是你自己的感覺,不應問別人?!表椨鹉緹o表情,淡然接著道,“不過,已經很久沒有人敢以這種口氣與本王說話了,就憑這一點,就值得本王記住你的名字!”

“你真想知道我的名字?”莫山笑了,口氣中多了一股揶揄的味道,“但我卻不想告訴你。”

“你說不說其實都已無關緊要,你叫莫山,本王已經知道了?!表椨鹌届o地道,“在剛才你念出自己的名字時,雖然本王離你很遠,可還是聽得非常清晰?!?

“那又怎樣?就算你記住了,大不了變成鬼后再來找我算賬!”莫山嬉皮笑臉地道,看來二十年的苦修并不能改變一個人原有的個性,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只是莫山的表面,而他的內心卻在變冷,冷得近乎有一點絕望。他一直想激怒項羽,可是項羽的冷靜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就像是面臨著一片汪洋大海,既無法揣測其深度,也無法揣測其廣袤,盡管他已將全身的功力提聚于掌心,卻找不到一個爆發的時機。

“你殺不了我!”項羽冷哼一聲,冷冷地盯了一眼卓方,“就算是你們兩人聯手,勝負也殊為難料。”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兩人聯手,至少還有勝算!”莫山嘿嘿冷笑一聲,似乎是在提醒卓方。

“不知道?!表椨鹧壑虚W現出一股異彩,亢奮地道,“正因為無法預料,它才會充滿刺激,令人向往,如果未戰已定輸贏,那還有什么意思呢?”

“那就領教了!”莫山看到了項羽變得有些亢奮的情緒,明白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是以他沒有猶豫,手臂一振,整個人就像一只俯沖而下的蒼鷹般飛撲出去。

鞭影重重,就像是千萬道激浪飛涌,霎時漫空而出。

項羽冷然一笑,不退反進,腰間的巨劍未動,他的手從背后一繞,沿著一道詭異的弧跡迎鞭而去。

“你這是找死!”莫山還是第一次遇上有人敢如此輕視自己,就連當年的衛三公子也不敢在他的長鞭面前以空手對之。是以,他這一擊含有悲憤之意,竟在剎那間變成了一頭張狂的魔獸,氣勢之盛,若浪潮飛漲。

項羽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顯然,他不是一個自大的人,至少在與高手對決中,他從來不敢大意。當莫山尚未出手之前,他就看準了莫山絕對不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人,盡管對方還在拼命地以言語激將他。

項羽深知,一個真正的高手,他所注重的不僅僅是實戰,還在于對敵人心理的攻擊,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在瞬息之間把握住對方性格上的弱點。是以,他任由莫山以言語攻擊,卻不為所動,而他只用了一個動作,就達到了激怒對方的目的。

然而,凡事都是有一利必有一弊,盛怒之下的莫山氣勢端的駭人,長鞭如飛龍在天,虛空中疾風驟起,沙石俱走,枝葉狂搖不定。

“好鞭法!”項羽冷然一笑,大喝一聲。

“呼……”他的雙手一翻,掌心之下橫生一股強勁的螺旋氣勁,眨眼即成涌動的風云,迎向那暴躥不定的鞭鋒。

“砰……”一聲巨響,氣浪迸散,莫山竟被擊得斜退三步。他的長鞭根本還沒有擠到項羽周身三尺處,便感到碰上了一堵堅實嚴密的墻,將自己的勁氣悉數擋回,同時生出一道驚人的反彈之力,生生將他震退。

項羽在沒有使用任何兵器的情況下,竟然僅憑空手就將莫山逼退,如此駭人的功力,的確超出了莫山的想象。

二十年前,莫山在芒山之巔向衛三公子挑戰,衛三公子雖然贏了,但自始至終,他的手中都有劍,而且是在第七十八招上用了有容乃大之后才一舉奠定勝局,而正是因為如此,莫山才根據戰前的約定,投身問天樓,成為問天樓元老堂的一員。

衛三公子躋身于五閥之列,其功力已是世間罕有,項羽的武功再高也絕不可能超過衛三公子一個檔次,然而,二十年前衛三公子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今天的項羽卻做到了,這的確讓莫山感到了一種詫異,驚心的詫異。

“你想不到吧?”項羽冷喝一聲,雙掌再翻!這一次,一道寒芒暴閃而出,誰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時候竟然拔出了腰間的巨劍,帶起一地的風云飛殺而至,速度之快,角度之精,幾乎達到了一種極致。

莫山的確沒有想到,項羽的拔劍速度會有如此之快,當他感受到那凌厲的劍氣時,項羽的劍鋒已經劃入了他視角中的一個盲點,憑空消失了。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莫山苦修了近二十年,當然知道敵人的劍然消失在自己眼前會有什么樣的后果,而項羽對盲點的把握顯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樣的一劍,幾成勢不可擋。

莫山沒有擋,既然勢不可擋,他又怎會擋擊?反而迎前,將全身功力在瞬間爆發。

這是一種同歸于盡的打法,對于莫山來說,如果對手不是項羽,他絕對不會作出這樣的抉擇。當對手的實力在自己之上時,莫山決定賭上一把。

項羽當然不會與莫山同歸于盡,盡管莫山的武功并不比他差很多,但他還是覺得太不值得。莫山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即使鞭法不錯,也不至于搶到上風,他又何必以自己的性命相搏呢?是以,他在莫山選擇同歸于盡之時,變招了!

巨劍揚起,只顫動了一下,便輕飄飄地順著長鞭滑向莫山的小腹,此劍長約五尺有三,厚若面板,重達二十八斤,在劍器之中算得上是巨無霸了,但在項羽的手中使出,卻能舉重若輕,仿若變成了有靈性的生命,可以隨心所欲。

莫山的心頭一驚,長鞭仿佛一下子失去控制一般,似被項羽刀身中產生出來的一股強大吸力所粘,根本無法阻止巨劍運行的軌跡,那流瀉的殺氣充斥了整個虛空。

在這一刻,莫山明白,無論自己選擇棄鞭,還是飛退,最終的結果都不會理想。先機一失,面對的又是項羽這類頂級高手,這樣的選擇無異于自殺!所以他既沒有選擇棄鞭,也沒有向后飛退,而是將自己一切的生機寄托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當然就是卓方!卓方站在一邊遲遲未動,其實一直在等待一個出手的時機,他似乎顯得很有耐心,更被兩大高手的對決所吸引。當莫山作出抉擇之時,他終于沒有讓莫山失望,出手了!

“鏘”的一聲,如龍吟般躍出虛空,震響了每一個人的耳鼓,劍出虛空,風雷俱動,就連項羽也不能無動于衷。

其實,早在莫山出手的一剎那,項羽就感受到了這位一直站在莫山身邊的卓方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擔心的不是卓方的劍,而是卓方的冷靜,像卓方這種年紀的人,卻擁有這等非常的冷靜,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當卓方的氣機一動時,項羽已不能全力對付莫山了,他必須分神應對卓方的襲擊,這就給了莫山反擊的機會。

“呀……”莫山近乎歇斯底里地一喊,似乎想宣泄自己心中的壓抑,全身的勁氣暴綻而出,將他手中的長鞭化作了點點繁星,分成一百二十六個角度飛射向項羽。

項羽只能退,不過他這一退不是為了莫山,而是擔心卓方的劍會在關鍵時刻突破自己的氣機,只聽風聲,他已想象出了卓方襲來的這一劍有多快,又有多么的堅決,沒有一個人可以將這一劍忽略不計。

而更讓項羽心驚的是,卓方的這一劍中帶著張狂的殺意,非常明顯,竟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難道他已找到了我的破綻?若非如此,他何以竟邊后招也不留,如此堅決,如此果敢?”項羽暗自尋思著,同時身形在疑惑中飛退。

他只退了一步,便感臉上一熱,有幾滴水珠般的東西濺射在了他的臉上,甚至有一滴正濺到了他的嘴角。

項羽完全是出于本能地伸出舌頭,舔了一舔,只覺得嘴中咸咸的,有點澀,帶有一股咸澀的腥氣。

血,是血!項羽的心中陡然一驚,他不明白,交手至今,雙方的兵刃都未對敵人形成身體上的攻擊,這血,又從何而來?

有風吹來,風是咸的,也是腥的,這咸澀的味道讓人感到了一絲恐怖,但是,剛才還是非常濃烈的殺機,卻隨著這風而去,消散無形。

莫山死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沒有死在項羽的手中,卻死在了卓方的劍下!

沒有人可以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躲得過來自卓方的致命一劍,莫山當然也不例外,他至死都不能瞑目的是,卓方為什么要殺他?他不明白!

項羽也不明白,只是冷冷地打量著已經收劍入鞘的卓方,希望能從那木無表情的臉上尋到答案。

“啪啪……”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掌聲來自于項羽身后的蒙面人,項羽沒有回頭,卻看到卓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精彩,果然精彩!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今天這樣精彩的殺局了,‘一劍歸西’卓方當真是名不虛傳!”蒙面人踏前而行,邊走邊道。

項羽冷然道:“他是你的人?”

“是的!”蒙面人站到項羽的身邊,淡然道,“如果不是這樣,我怎能將他們的行蹤掌握得如此精準?”

“看來,你早有了背叛劉邦之心,處心積慮,就在等待一個時機。否則,像卓兄這樣優秀的劍手,也不至于為你收買?!表椨鸲⒘俗糠揭谎?,眼中似有一股欣賞之意。

“你錯了,大王!”蒙面人一臉肅然,“像卓兄這樣的人才,絕對不是用錢可以收買得了的,他幫我,只因我是他的朋友,如此而已!”

這種解釋無疑合乎情理,項羽并不想追問下去,只是皺了皺眉:“‘一劍歸西’,這個名號實在陌生得緊,以本王對江湖的了解,像卓兄這樣的高手,本王應該有所耳聞才對,難道卓兄不是來自中原武林?”

卓方上前一步道:“大王果真是好眼力,卓某的確不是來自于中原武林,而是隸屬于天竺劍派在西域的一支分支。十年前進入問天樓的元老堂,不曾踏足江湖半步,是以大王覺得有幾分陌生。”

“元老堂?”項羽念叨了一句。對“元老堂”這三個字,項羽并不陌生,它是問天樓中最核心的一個組織,組織成員俱是問天樓最頂尖的高手,其影響力甚至超過了衛三少爺的影子軍團。但是這元老堂設在哪里,一共有多少成員組成,這在江湖上來說,都是絕對的機密,如果能夠從卓方的口中得到這些機密情報,那么對項羽來說,不啻于一個大的驚喜!

“在元老堂中,實力與莫山相近的成員共有幾個?”項羽提出了一個極有實質性的問題。在他看來,如果這樣的高手超過十人,那么,他們所構成的威脅就是巨大的,自己必須要做到先發制人。

“我不清楚?!弊糠降幕卮饏s讓項羽困惑不已,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了卓方一眼,等著他的解釋。

“也許我這個回答讓大王感到奇怪,但事實確實如此,我無法回答大王的這個問題。”卓方顯得非常平靜,緩緩接著道,“我進入元老堂已經十年了,一直居于塞外的一個小鎮上,做了十年藥店的伙計。這十年當中,有人給我送來了三次功課,都是有關于劍道上的一些疑難問題,當我一一將之解答后,才被人以一種非常特殊的聯絡方式召到了咸陽,過了一月非常悠閑而豐富的日子,直到三天前,有人告訴我,叫我去見一個人,我才在一家酒樓中認識了莫山,并且知道了自己此行所要擔負的職責與任務?!?

他說得很平淡,就像是在描述一個有關于別人的故事,但聽在項羽的耳中,不由得為問天樓元老堂如此隱秘的操作方式感到暗暗心驚,如果說連卓方這樣名為元老堂的成員都無法知曉元老堂的內情,那么對于別人來說,更是心頭上的一個謎。

項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才明白,劉邦與他的大漢朝之所以能夠迅速崛起,并不是因為運氣,而是靠著許許多多的問天樓高手經過不懈的勢力,不斷打拼,才得到了今天這種大好的局面。如果自己一心認為僅憑一次戰役,就可以徹底摧毀大漢王朝,那既是一廂情愿,更是癡人說夢。

他沉吟片刻,才將目光轉移到了驚魂未定的韓立身上。

韓立的手中依然有劍,但是他的心卻沉到了冰窖之底,冷到了極致,目睹著眼前這一系列的驚變,他仿佛墜入了一團迷霧之中,整個人變得糊里糊涂,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說他的意識唯一還有點清醒,那就是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就像是一頭被人待獵的困獸,生命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無論是項羽,還是卓方,都有在十招之內敗他的能力。韓立自然有這點自知之明,再加上那個一直沒有出手的蒙面人,韓立實在想不出自己憑什么還能活下去的理由。

“在你的面前,本王還是給你兩條路,是生是死,俱在你的一念之間,你看如何?”項羽冷冷地問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令韓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不該問我?!表n立苦澀地一笑,似有幾分凄涼,“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的意思是……”項羽沒想到韓立會這么干脆,干脆得連他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他以征詢的語氣問了一句。

“當然是生,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只要有一線生機,沒有人會選擇放棄!”韓立緩緩地道,將目光投向項羽。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表椨鸬男闹型蝗挥砍隽艘还蓞拹焊校恢獮槭裁?,對于出賣自己主子的人,他從無好感,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為幾句謠言而放逐范增,以至于造成終生大錯。

韓立淡淡地道:“所謂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就算是再聰明的人,難免也有做傻事的時候,所以,雖然我很想活下去,但從來不做對不起淮陰侯的事!”

“其實,本王并非讓你出賣淮陰侯,只是想知道你們此行與漢王商定的結盟細節。”項羽怔了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韓立竟然還有這等骨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考慮考慮。”

“不必考慮了,你殺了我吧!”韓立沒有一絲猶豫,斷然道。

“你不怕死?”項羽詫異道。

“怕,我怕得要命!”韓立渾身一震,哆嗦了一下,“但是讓我去做出賣淮陰侯的事,我寧愿死!”

項羽默然無語,只是淡淡地笑了,半晌才點了點頭道:“好,本王成全你!”

誰也沒有看到他是如何動作的,只見劍起頭落,當項羽轉過身來的時候,韓立已經倒下。

卓方與蒙面人相視一眼,臉色俱都一變,因為剛才項羽的那一劍,實在快到了極致,甚至超出了他與莫山交手時的出劍,這就意味著項羽剛才尚有所保留,即使卓方與莫山聯手,只怕也難擋其劍之鋒。

“本王只是不想讓他死得痛苦,所以出手快了一些。”項羽的背后仿佛長了眼睛,淡淡而道,“他的死證明了一件事情,同時也讓本王相信,你的誠意,如此而已。接下來,本王更想知道你的計劃,這才是今天本王來到這青石嶺的主題!”

蒙面人似乎松了口氣,擦了擦眼角處的汗水,道:“要得到大王的信任殊不容易,我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事關重大,涉及到我西楚數十萬將士的安危,本王焉敢有半點大意?如果本王為此有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項羽一臉肅然,拱手而道。

蒙面人笑了一笑,緩緩地取下蒙在臉上的黑布,只見一張清瘦有神的臉上顯現出一種剛毅之氣,竟然是大漢軍駐守寧秦的統帥周勃。

周勃竟然出賣了大漢,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消息,也是每一個人都無法想象的。在世人的眼中,周勃是漢王旗下的七大名將之一,深得漢王器重,正是如此,漢王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將之派來鎮守寧秦這個關中的門戶。然而,他為了個人的野心,竟然將寧秦準備拱手讓出,這對于大漢王朝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關中之險,就在于寧秦與武關,項羽之所以棄武關攻寧秦,就是想打一個時間差,攻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然而,當他揮師十萬逼至寧秦時,卻發現寧秦城防戒備之嚴,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唯有屯兵城下,等待時機。

正當項羽處于進退兩難之際,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一個蒙面人潛入了他的行營,提出見面,項羽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人就是周勃!

周勃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就是想倚仗項羽的力量攻破關中,使自己能夠取代漢王,成為關中各郡的主宰,這對項羽來說,當然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但項羽生性多疑,絕不會因為一面之詞相信一個敵軍的主將,他需要周勃證明自己,直到誅殺了韓立之后,項羽才終于相信了周勃的誠意。

他始終認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人性的本質,并不是因為其他的東西而改變。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覺得,周勃此舉看似驚世駭俗,實則合情合理,換在別人的身上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如果我站在大王的角度考慮問題,只怕也只能如此,又怎會怪責大王無禮呢?”周勃謙恭地道,“誠如大王所言,今日之事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我們的重點還在于今后的行動。如果大王不嫌我冒昧,我可以將心中的計劃和盤托出,是否妥當,還請大王另行斟酌。”

項羽氣機再現,將方圓數十丈內的地域重新搜索一遍,在確定沒有外人的情況下,這才道:“將軍無須顧忌,盡管直言。”

周勃似乎早已胸有成竹,想了一想,才緩緩道:“關中之險,在于寧秦,寧秦一破,則關中無險可憑。憑大王的威名,可在數日之內將之占領,這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所以要想征服關中,必先征服寧秦。所幸的是寧秦又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么一旦你我聯手,關中則不攻自破!”

他所言非虛,以西楚軍向來不敗的戰斗力,能夠阻止其前進的不是人力,而是天險。寧秦無疑就是這樣一道天險,當這道天險不成為天險之時,項羽還真想不到有誰可以與自己的大軍抗衡到底。

“一切真的如你所說的如此簡單嗎?”項羽想了片刻。

“當然不是!”周勃搖了搖頭,“縱然天意如此,還須人為努力。我所統轄的五萬大軍中,并非人人都能聽從我的號令,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所以我們還要選擇一個時機。”

項羽冷然一笑,道:“所謂殺一儆百,若真有人不聽號令,不妨殺幾個,以震軍威!如果你人手不夠,本王可以給你調配幾個高手,一切聽你指揮!”

“大王所言雖然也有道理,但我擔心一旦動手殺人,容易引起別人的疑心,反而過早暴露了我們的意圖?!敝懿Φ溃捌鋵崳糯筌娡ㄟ^寧秦,只需要一夜的時間足矣,只要我們約定好入城的時間及聯絡暗號,到時我在城門口安置幾個心腹,便可馬到功成,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按你看來,我軍在哪天入城最合適?”項羽似是無心地問了一句,其實,他的心里一直還有幾分疑惑,正想通過一些話來試探周勃。

周勃顯得十分冷靜,道:“漢軍受軍需糧餉的拖累,至少要在二十天以后才能自咸陽動身,而大王要想在關中速戰速決,恐怕也需要一段時間準備,所以如若動手,當在五天到十天之間?!?

“說得不錯!”項羽顯然贊同周勃的分析,卻留了一個心眼,“你這就回去著手準備,具體哪天動手,本王派人另行通知你。”

周勃拱手道:“那么我這就先行告辭了?!?

他與卓方只走了幾步,項羽叫住他道:“如若此事成功,這個關中王非你莫屬!”

“多謝大王成全!”周勃不由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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