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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呂氏秘窟

陳平見來者乃是自己家族中的用劍高手陳七,不由眉頭一展,急問道:“那件事情莫非已有了眉目?”

他問得奇怪,紀空手等人亦是如墜云霧之中,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

“回大爺的話,一切如大爺所料,我們以飛索吊入飛瀑潭,果然在西南震位水下三尺處尋找到了一個機關暗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進入百葉廟下機關的入口。”陳七顯得十分激動,他這一番話說出,頓讓紀空手等人喜出望外,無不將目光投向陳平。

陳平微微一笑,道:“你們不必以這種眼光看我,事實上在此之前,我的心里也絲毫沒底,只是誤打誤撞,全憑運氣罷了。”

“也只有你有這樣的運氣,才能誤打誤撞撞個正著,換作我們,就是運氣再好也是枉然?!奔o空手笑了起來,他無法不笑,一旦百葉廟遺址之下真的如張良所料,那么至少在兩年之內,他在軍需糧餉上絕無后顧之憂。

“其實,若非你從飛瀑潭下逃生而出,我也沒有想到會從這深潭之中尋找機關。我原也尋思,以呂不韋當時的身份地位、財力物力,既然在百葉廟下修有暗宮,就絕對不會只留一個出口。人說狡兔三窟,呂不韋一代權相,又豈能比不上一只狡兔?所以我斷定他除了在百葉廟留有出入口之外,必然還有另外一條出路?!标惼綗o疑是勘探方面的權威,一開起口來,一股自信便油然而生,侃侃談道,“然而數天過去,我們不僅一無所獲,甚至連遺址下的出入口也找尋不見。我就尋思,這出入口一定是精鐵打鑄,當年的那一把火燒得太烈太猛,以至于精鐵熔化,與土石凝成一體,所以才無處可尋。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你突然從潭底而出,讓我重新開拓了思路,從而確定另一條出口必在水下!”

“這么說來,你可以肯定這發現的洞口就是百葉廟下機關的出口?”張良有些性急地道。

陳平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

“既然不能確定,我們何不親自走上一遭?”紀空手笑道,他喜歡把一些復雜的事情簡單化,這樣一來,至少不會弄得自己身心疲憊。

當他們一行趕到百葉廟遺址時,已是夜色沉沉,數千枝火把燃起,照得驪山北峰如同白晝一般,上萬名軍士眼見紀空手到來,無不精神一振,高呼“萬歲”,聲震山谷,引起隆隆回音。

等到他們下至飛瀑潭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那頭半浮于水面的巨蟒,龍賡等人想起紀空手所述的脫險經歷,無不為紀空手捏了一把汗,暗自忖道:“假如換作是我,是否能如他這般幸運,自這地獄般的地方逃出生天?”

陳平在陳七的帶領下,來到了潭南那段懸壁之下,細細觀察了半晌方道:“大王請看,這潭底形狀,如同一個并不規則的八卦圖案,卦象臨水,顯示著這里必有玄虛,這也印證了這水下三尺確有出入口存在。如果要讓這出入口重現天日,就必須堵截上游水道?!?

陳七聞言,早已揮動令旗,指揮著峰上的軍士展開行動,只不過一頓飯功夫,潭面的水位明顯下滑,那嵌在懸壁的機關為之而現,竟然是一扇滿是青苔水銹的大石門。

“水下機關,為了防范漏水滲水,必然設有多道門戶,而開啟這幾道門戶的機關,當有內外兩套。”陳平于勘探建筑一道的確是個行家,很快就確定了在乾位與坤位時查尋機關的開啟點,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便見大石門“軋……”的一聲,緩緩向兩邊蠕動。

眾人一陣歡呼,誰都翹首以待,希望能從這門里看到一座金光燦燦的金山,開開眼界。

當三道以鐵、木、石三種不同材料的門戶全然開啟之后,一條深幽的暗通隨之而現,就像是惡獸的大嘴,隱隱然透出一股不可預知的詭異。

“呂不韋修筑此宮,所費心思的確不少,用土木行業中的一句行話來講,乃是巧奪天工,利用地形地貌,建起了這座八卦五行宮,單是這選址一項,已不容易,這就證明這門內的玄虛必定不少?!标惼讲桓屹Q然闖入,只是以征詢的目光望向紀空手。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要想得到這筆巨金,難免得冒冒風險。這樣吧,本王就與陳將軍一同入內,其他人就在這里靜候佳音吧!”紀空手的好奇心起,早已躍躍欲試,顧不得別人勸阻,接過軍士手中的火把,當先闖入。

他連過三道門戶,便感到一股陰森的濕氣迎面撲來,暗道可容三人并排而過,但高僅七尺,紀空手人在行進之中,必須低頭哈腰才不至于有撞頭之險。火光可照丈余范圍,余光盡處,便是無盡的黑暗,伴著落針可聞的靜寂,仿佛踏入了森森地獄一般,讓人心生毛發悚然之感。紀空手雖然膽大,亦是有一絲驚懼,不知前行的路上會發生一些如何恐怖的事情。

“不好!”他突然低呼一聲,聲音回蕩于這暗道之中,若鬼哭一般瘆人。原來他行了百步之后,驀感腳下的泥土越來越軟,產生出一股吸力,將自己的雙腳一點一點地往下淪陷……

跟在他身后的陳平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驚叫:“大王休慌,深吸氣,緩呼氣,然后看準路徑,以左三右四的步伐向前,當保無事。”

紀空手本想深吸一口氣,以輕功提縱之術來解這燃眉之急,聽到陳平的叫喊,當下靜心,按其所教方式又前行了五十余步,這才感到自己的腳下踩到了堅石之上。

他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就著火光,這才發覺那所經暗道鋪了一層厚厚的黑土,正按照一種肉眼不易察覺的步率作逆時針方向的流動,正是這種有規則的流動,產生出一股向下的吸力,比及沼澤更為恐怖。

“這種土是北域黑山特有的土質,帶有極強的黏力?!标惼蕉紫律碜樱炜戳艘幌?,“這暗宮既叫八卦五行宮,這里面就必設五行陣,剛才我們所過的就是土陣。外行人一旦踏入,無論功力有多么高深,如果不能及時找到破解之法,就唯有下陷沒頂一途。”

紀空手不禁苦笑一聲:“看來這暗宮之中,荊棘遍布,不能亂走一步,既然如此,我就只有唯你馬首是瞻了。”

“大王說笑了?!标惼娇纯辞胺降?,“再往前,依次是木陣、火陣、水陣,到了金陣,想必就是呂不韋的藏金之處了?!?

“這土陣已是如此驚人,想必其他四陣也是駭人聽聞。”紀空手似乎心有余悸。

陳平淡淡一笑,道:“我自五歲學習土木建筑,七歲學勘探技術,對八卦五行了若指掌,大王只要亦步亦趨,緊跟著我,保證不會傷到一根毛發。”

兩人一連闖過木陣、水陣、火陣,算來已走了千步之遙,突然陳平止步不前,驚奇道:“這里想必就是暗宮的中心了,何以見不到一兩金子?”

紀空手聽他的聲音嗡嗡直響,知道兩人到了一個空曠高遠的空間,借著火光一看,只見一個占地十數畝的開闊地上,竟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張良所說的那四百萬兩黃金。

這種結果顯然出乎了紀空手的意料之外,讓他頓有一種瞠目結舌之感。誰也不會想到,呂不韋花費了如此心思所建成的暗宮,竟然什么也沒有,這實在讓人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紀空手心思一向縝密,與陳平細細搜尋了一遍之后,突然問道:“這里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暗宮的中心?”

陳平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不會,我所知道的八卦五行宮,的確有一些設有真假暗宮的,其意就是為了迷惑外人,但這座暗宮四壁俱是以堅巖所造,沒有任何機關暗道,所以我可以肯定,這里就是暗宮的中心。”

紀空手沒有再對自己的意見堅持下去,他相信陳平,自然也相信陳平的眼力以及他在這方面的權威,當下果斷地道:“你通知張良、龍賡帶十數人進來,備好充足的火炬,我絕不相信呂不韋修筑這等規模的一座暗宮,就是為了戲弄后人,其中定有玄虛?!?

陳平領命而去,空蕩蕩的地宮中,只留下紀空手一人。

他所站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個地宮。這十數畝的空間,完全是在山體中開鑿而成的一個殿堂,按常理而言,就算這里不是呂不韋藏寶的地點,也應該是他堆放一些重要物件的地方,絕不會什么東西都沒有,這不合乎情理,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還沒有找到關鍵所在。

雖然在漢王府的國庫中,除了登龍圖寶藏所余的一部分,還有后生無自各地經營所得的錢財,但隨著各地戰事頻起,這部分重要的經費來源已有日漸萎縮之勢,否則紀空手也不會對這四百萬兩巨金生出覬覦之心,甘冒奇險就是為了勢在必得,而一旦這個希望破滅,那種沉沉的失落感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很快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帶來火勢極強的光源,紀空手沒有回頭,已知是張良等人來了。

火光照在張良煞白的臉上,映出的同樣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當他仔細地搜索著這暗宮的每一寸地方后,禁不住喃喃而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其實出現這種情況有三種可能?!奔o空手的心已靜了下來,緩緩而道,“第一就是寶藏的確就在這里,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第二就是寶藏曾經放在這里,有人捷足先登,先我們一步得到了這批寶藏;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不管什么原因,寶藏根本就不在這暗宮之中,我們自然也就無法找到了?!?

眾人默然無語,顯然贊同紀空手的說法,但他們同時也知道,紀空手所說的第一種可能實在是渺茫得很,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因為他們幾乎搜遍了這里的一切,終究是一無所獲。

紀空手見他們一臉沮喪,淡淡而道:“天意如此,我們也不必傷心,這四百萬兩巨金對我大漢王朝來說固然重要,但它既非屬我之物,失去也殊不可惜?!彼蜿惼剑瓣悓④?,你帶一幫人再來搜尋一遍,如果還是一無所獲,就封住出入口,權當此事作罷,本王這就趕回咸陽,處理一些軍機要務?!?

他拍了拍張良的肩膀,正欲轉身而去,突然有人驚呼道:“看,那是什么?”

紀空手猛然循聲望去,陡見洞頂之上燃起一縷藍幽幽的火光,如導火索般哧哧作響,沿著一定規則的路線迅速蔓延開來。

這縷藍光來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蹊蹺,著實讓在場每個人都嚇了一跳,但紀空手不敢眨眼,他明白,這或許就是天機,不容自己有一點錯失!

“呂……氏……”眾人無不注視著這洞頂奇觀,大聲念道,就連紀空手也跟著火光所綻現的圖案一字一字地念著。

“呂氏生財,在于一統。”藍光躥動得極快,也消失得極快,但每一個人都將這八個大字記在腦海,因為這正是他們所見到的東西。

呂不韋無疑是自大秦以來最成功的一位商人,他能在七國爭雄的戰亂時期聚斂財富,成為當世富甲一國的名流,就必然有其獨樹一幟的生財之道。同時更以愛妾為餌,籠絡大秦王孫,最終依靠這層關系棄商從政,位極人臣,不得不說他這一生中無疑是成功的。自他身故之后,雖然懾于始皇之威,史書上關于他的記載多為貶義,但有關他的一些故事與傳說,依然是百姓在市井中最津津樂道的話題,他也成了許多商賈小販心中的楷模。

像他這樣的人,花費大量人力財力,修建一座規模如此宏大的暗宮,當然不會是無謂的消耗,以這種隱秘的手法將這八個大字留于洞頂,自然有其深刻的用意。

紀空手當然想到了這一點,可是他實在不能領會這八個大字中更深的含意,就連見多識廣的張良,也是一臉彷徨。

“派人上去,仔細查看,是否還能發現點什么。”紀空手沒有猶豫,命令那十名軍士搭成人梯,高舉火炬,貼著兩丈高的洞頂一一細察。在他看來,呂不韋如此做的目的,絕非無的放矢,必然有其道理,只是自己不能理解罷了。

“啟稟大王,這財字下面另有一行小字。”那名站在最高處的軍士突然叫了起來,顯得極是興奮。

“念來聽聽!”紀空手大喜之下,命令道。

“一統者,壟斷也,七十二行,無一不能生財,而生財之道,就在于壟斷行業,唯有如此,才能置萬金如取探囊之物也?!蹦敲娛坷世识?,聽得每一個人都在靜思,都在追索,企圖破解這句話的涵意。

這無疑是呂不韋對“呂氏生財,在于一統”八字的注解,而不是紀空手期望的對那四百萬兩黃金下落的指點文字。對紀空手來說,經商絕非其強項,所以這些話他來說全無用處。

如果說這些話對紀空手是對牛彈琴的話,有一個人卻是這些文字的知音,那就是以棋道名揚天下的陳平!陳平雖然是五音先生門下的親傳弟子,也同樣是夜郎陳家的族長,而夜郎陳家所擅長的就是經商之道。

他在心里默誦著這一段話,臉上的肌肉為之抽搐,眼中漸漸綻放出一種異樣的色彩,突然喃喃而道:“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陳平,臉上無不露出一股質疑的表情,因為他們不明白陳平明白了什么,更無法理解這段文字的真正含意。

紀空手看著陳平的表情,幾欲開口,卻又把話咽了下去,他不想破壞陳平的大好興致,盡管他也很想知道其中的答案。

“恭喜大王!”陳平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心中的喜悅,拱手,“我已知道寶藏的下落了?!?

“此話當真?”紀空手雖然有所覺察,可還是想不到會有這種意外之喜,不由追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标惼斤@得極度自信,“我所找到的寶藏,遠不止四百萬兩黃金,它簡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紀空手實在難以置信,但他相信陳平不是一個夸夸其談之人,他既然敢如此說,就必然有其道理。

如果這個寶藏真的如陳平所說的那么大的話,那么對已經開始的楚漢之戰來說,大漢軍就有了強有力的保障。然而張良熟諳歷史,深知呂不韋縱是商界奇才,也不可能擁有如此驚人的財富。

面對眾人將信將疑的目光,陳平笑了笑:“請大王這就回府,容我慢慢道來。”

紀空手怔了一怔:“難道這筆寶藏不在此地?”

“不錯!”陳平極有把握地道,“天機不可泄露,知道的人多了,這寶藏也許就會憑空消失?!?

回到漢王府中,已是三更。

無論是紀空手、張良,還是龍賡、阿方卓,誰都沒有半點睡意,他們的心中都知道陳平究竟賣的是什么關子,是以一回到荷花亭,都催著陳平說出實情。

“我也不知道寶藏的下落?!标惼降?,“可是,我卻知道找到寶藏的方法。”

紀空手深深地盯了他一眼,道:“請說下文。”

“四百萬兩黃金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但它既然有數,就終有用盡之日。所以,這黃金得不得到其實無關大局?!标惼捷p描淡寫地道,“呂不韋大興土木,暗藏于百葉廟下的不是黃金,這的確讓人失望,可是他卻留下了比黃金更有價值的東西,那就是經商秘訣!只要有了它,我們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積累到我們所需要的財富,所得到的東西遠遠大于那四百萬兩黃金的價值?!?

紀空手這才明白陳平的意思,不由有失望:“我雖然知道活水有源的道理,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戰事爆發,急需銀子,等到你賺到銀子時,只怕已經錯先戰機了?!?

“不!從今日起,只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為你籌集到四百萬兩黃金?!标惼娇隙ǖ氐?。

“軍中可無戲言!”紀空手道。

“我可以立下軍令狀,若是我在一月之內籌集不到這個數目,任由你隨便處置!”陳平顯得信心十足。

紀空手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道:“我更想聽聽你的高見?!?

陳平笑了一下,道:“我只是移花接木罷了,真正點撥我這夢中人的,是呂不韋的那八個大字:呂氏生財,在于一統。雖然這只是八個字,但它無疑是呂不韋一生的心血所得,更是經商中的至理名言。所謂一統,就是行業壟斷,當整個市場都賣的是一家的貨物時,那么就可以牟取最大的暴利,使得一切競爭都化為烏有,賺錢就變得極為容易了?!?

紀空手似懂非懂,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太明白?!?

陳平娓娓而道:“打個比方,整個咸陽城中,只有我一家在賣生鹽,進價十兩銀子一擔,卻要賣出百兩銀子一擔,雖然售價奇高,但根本不愁沒人來買。因為,這是百姓生計所需,又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這錢難道還賺不到我的手中嗎?”

張良皺了皺眉:“這不太現實,一來不易壟斷,二來如果用這等手法賺錢,與我關中免賦三年的新政相違,勢必會激起民變,只怕到頭來反是得不償失?!?

陳平笑了,顯得胸有成竹:“先生所言并非沒有道理,但是仔細推敲,還是有商量余地的。我剛才所說的只是一個比喻,并不是真的要在鹽、糧、衣、布這些關系到民生民計的行業中實施壟斷。其實真正可以牟取暴利的行業,普天之下,只有兩個,那就是嫖與賭。這兩個行業都是非常古老的行業,可以說自有文字記載以來,它們就一直存在,而且歷朝歷代,屢禁不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我曾做過統計,單是咸陽一地,賭館有四十八家,妓寨有一百零六家之眾,每日進金可在數十萬之眾,大多掌握在一些不法之徒手中,如果我們強行將這些樓館收為己有,派后生無這樣的經營好手用心管理,那么在一月之內籌集到四百萬兩黃金絕不是癡人說夢?!?

紀空手聽得簡直有些瞠目結舌了,望了望張良:“每日進金就有數十萬之眾,這也太恐怖了吧?”

張良聽著陳平的計劃,心中已有所動,微微一笑,道:“這個數目實際上還保守了一些,自從關中免賦以來,從天下各地遷入關中的富戶就有數萬之多,這些人有錢又閑,每日若不嫖不賭,又怎么打發日子?”

紀空手眉頭一皺,擔心道:“這些富戶正是關中復興的根本,若是成日這般消耗下去,終有一日會坐吃山空,我們此舉無異于是釜底抽薪,殃及自己呀!”

張良道:“這倒不用擔心,錢這個東西,只有越活越有,流通得越快,市面才會更加繁榮。如果我們真的讓后生無出面,壟斷關中、巴、蜀、漢中等地的嫖賭事業,那么就可以彌補我們免賦的損失,不失為一個補充軍需糧餉的好辦法?!?

紀空手搖了搖頭:“可是談到壟斷,誰又愿意把賺錢的行當拱手讓出?”

張良沉思了片刻,道:“其實這也不難,各地因嫖賭引起的糾紛不在少數,有些甚至成為當地禍害的隱患,只要我們出個政令,再以后生無的名義強行收購,可在一日之內將所有妓寨賭館一并接管。那些人中不乏有江湖背景者,當不會缺乏這點眼力,到時自然會選擇知難而退,這樣一來,不僅可以保證我們的軍需糧餉,同時也可以平息一些糾紛,維持一方治安?!?

“若能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紀空手興奮起來,拍了拍手,“事不宜遲,你和陳平就著手辦理此事,至于四大信使今夜出行一事,我看就只有辛苦龍兄與阿兄一趟,安排一些好手秘密護送他們出城?!?

寧秦,西楚霸王項羽的行營。

燭火飄搖,映照出一份森然的靜寂,在書案前,只有兩人相對而坐,所有的侍衛都退到了百步之外,這是項羽的命令。

與項羽相對而坐的是一個蒙面人,除了一雙眼睛露在黑布之外,一切都包裹得嚴嚴實實,誰也無法認請他的本來面目。

項羽打量了此人良久,這才淡淡而道:“韓信、彭越、周殷、英布的四大信使的確已到了咸陽,在晉見儀式的朝會上,甚至發生了一起有預謀的刺殺,劉邦以為是本王所為,但這一次他卻冤枉了本王?!?

那蒙面人顯得非常冷靜,一雙眸子深沉得不露一絲形跡,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內心:“這又能證明什么呢?這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完全失去了它作為情報的價值。”

項羽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道:“不,它至少可以證明兩點:第一,你的情報沒有錯;第二,這些情報本王同樣可以通過別的渠道得知它?!?

“哦?”那蒙面人似有一分失望,一閃即逝,卻被項羽的目光所捕捉,沉吟半晌之后,那蒙面人才緩緩地站起身來,拱手道,“既然如此,看來我只有告辭了。”

他走出幾步,卻被項羽喝?。骸澳阋詾楸就醯男袪I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那蒙面人淡淡而道:“我既然來了,要殺要剮就全憑大王了?!?

他顯得如此鎮定,不由讓項羽心中一動,冷然一笑:“殺一個人對本王來說,只不過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根本算不了什么。本王只是覺得,這樣的死法,對你我來說實在沒有太大的意義,你就不想再向本王證明一些什么嗎?”

“我今日前來,的確是有重要的情報面稟大王?!泵擅嫒藝@了一口氣,道,“但是我無法確定大王是否已經先我一步得知,如果大王已經事先知道了,那么我所說的一切也就失去了它作為情報的真正意義?!?

“坐,請上坐!”項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緩緩而道,“本王絕非不信任你,但在戰事爆發之前,身為一方統帥,是不敢對任何人輕易相信的,這樣做的目的,是害怕被人誤導,作出不利于大軍的決策!”

那蒙面人重新坐下,表示理解:“我若是身為大王的角色,同樣不會相信一個敵方的將軍,這很正常!”

“你能這樣想,本王十分高興。”項羽指著桌上的香茗示意他喝上一口,然后才微微一笑,“把你所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它是否有它的意義,本王自會給你一個公斷?!?

蒙面人看了項羽一眼,遲疑片刻方道:“我今夜冒險前來,是因為近日發生在咸陽城中的三件事情十分古怪,想稟明大王,再請大王決斷?!?

項羽微微一笑,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這第一件事情,是為了咸陽城外新近調集的數十萬大軍,這些軍隊大多是追隨劉邦已久的舊部,作戰經驗十分豐富,有一定的戰斗力,不到萬不得已,劉邦絕不會輕易動用。”蒙面人似乎十分清楚大漢軍的內情,說起來頭頭是道,分毫不差,“劉邦在這個時候將他們調到咸陽,肯定已有了出兵的意圖,所以我想提醒大王,在近段時間需要密切關注這支大軍的動向?!?

項羽不為所動,似乎對這個消息早有掌握,微笑道:“本王知道了,請繼續!”

“這第二件事情,是關于一個人,不知大王可聽說過一個名叫后生無的人?”蒙面人問道。

其時的后生無無疑是流傳于市井百姓口中的名流之一,他的崛起,本就是一個奇跡,只不過用了短短數年時間,就在天下各地開設了近百家商號,生意之興隆,使他成為當今亂世最為成功的商人之一,甚至與各路諸侯都有戰馬、糧草、生鐵等生意往來,項羽對這個名字當然不會太過陌生。

“此人之名本王早有所聞,只是這兩年忙于軍務,無暇打探其底細,只聽說他原也是一個王室子弟,后來淡泊爭霸天下之心,便將多年積蓄投入商海,希望能在商界稱雄?!表椨鹨稽c都不感到驚訝,似乎預見到了蒙面人會提到這個問題,淡淡而道。

“就在兩天前,他卻在一夜之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咸陽城中的四十八家賭館、一百零六家妓寨一并收歸名下,行動之快,令人咋舌。與此同時,官府貼出告示,揚言為了維持一方治安,在原來的基礎之上不再增加賭館妓寨,違令者當處剮刑!”蒙面人不疾不徐地一一道來,說得非常仔細,仿若親見一般,“隨后他又在一日之內,將關中、巴、蜀、漢中等地的妓寨賭館一并收購,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根本沒有引起太大的騷亂,只是在局部地區發生了一些小的磨擦,但也很快就平息下去。像這種大規模的強行收購,既要有強大的資金作后盾,又要有強大的勢力作支撐,以后生無一人之力,顯然不行,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官府所為!”

項羽的臉色變了一變,深吸一口氣:“按你的意思來看,劉邦此舉會有何意?”

“當然是籌集軍需糧餉,賭館妓寨的收入之豐,就如一股永不干涸的活水,可以保證大漢軍的數十萬人馬每日開支絕無匱乏之憂,而且劉邦這樣做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不擾地方百姓,贏得了民心。”蒙面人的眼中閃出一絲異樣的色彩,顯然心有所動。

“你所言一點不差,但是你只看到了此舉有利的一面,它同樣也有致命的弊端。”項羽冷笑一聲,突然站了起來。

“哦?”蒙面人十分驚訝,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項羽,營帳內一時靜寂無聲。

項羽雙手背負,來回踱了幾步,方一字一句地道:“就算劉邦此舉得以成功,要想籌集到這數萬人的糧草軍需,至少要多長時間?”

蒙面人沉吟半晌,才道:“如果這支大軍前往寧秦作戰,那么至少需籌集到三百五十萬兩黃金才能保證大軍的行軍所需,而要籌集到如此之大的黃金數量,沒有二十余天的時間肯定不行?!?

“你算得非常準確。”項羽以贊許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也就是說,等到這支大軍開始行動時,最快也要在二十天之后!這對本王來說,在無意中獲取到如此重要的戰爭信息,豈不正應了一句話——天助我也?”

那蒙面人緩緩點了點頭,道:“大王能夠看到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大王不僅武功蓋世,就是在謀略上亦是高人一等,如此文武全才,若是不能一統當今亂世,還有誰可以擔此重任?”

項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那只如闊葉般的大手緩緩地落在了自己腰間的巨劍之上,冷聲道:“你既然明白本王看到了這一點,那么就只有完全取得本王的信任,本王才會讓你活著走出行營,否則,你死定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蒙面人所帶來的兩個消息都已被他掌握,所以,這不足以讓他相信蒙面人投誠的決心。

蒙面人的眉鋒一緊,露在黑布之外的眼皮上已有冷汗滲出,顯然項羽的殺氣太盛,帶出的壓力已讓他感到了一種行將崩潰的緊張。

“我不知道最后一個消息是否能為我帶來大王的信任,但是,我堅信一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蒙面人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然后接著道,“這最后一個消息是有關于韓信等人派來的四大信使的消息,請問大王,在您的情報網中,是否知道他們此刻現在何處?”

項羽的眼芒直對著蒙面人的眼睛,一動不動,似乎欲穿透其內心一般,輕哼一聲:“他們此時正在蕭何的相國府內密議結盟的細節,整整三天過去了,他們未出相國府半步?!?

項羽對四大信使抵達咸陽一事十分看重!在他看來,無論大漢軍的實力有多么雄厚,要想與自己無敵于天下的西楚軍一戰,絕對是兇多吉少。他真正所擔心的,還在于楚漢交戰之際,韓信、周殷、彭越、英布這幾路人馬趁西楚空虛,驅兵直入,使得自己腹背受敵,這就難料勝負了。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劉邦與四大諸侯結成同盟,在分化他們未果的情況下,他決定對四大諸侯的四大信使實施狙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四大信使命歸途中。

有了這樣的打算,他手下的暗探耳目自然不敢有半點懈怠,雖然他們無法混入森嚴的相國府,卻對相國府中的每一條出入口實施全天候的監控,是以項羽相信自己所得到情報的真實性。

然而,蒙面人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不,那只是三天前,其實,在四大信使晉見劉邦的當天夜里,他們就已經離開了咸陽!”

“這不可能!”項羽的眼中逼射出一股寒光,冷然道,“為了監視四大信使的動靜,本王幾乎動用了一半的耳目,如果他們造成如此重大的失誤,那就當真該殺!”

“空口無憑,如果大王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在明日清晨的青石嶺設伏,韓信的信使韓立將在那個時候經過那里,然后轉道向東,回到江淮。”蒙面人顯得極有把握。

蒙面人究竟是誰?何以會如此了解大漢朝中的機密?

這是一個謎,一個難以解答的謎,但是有一點卻可以確定,他能知道這么多常人無法知道的秘密,就足以證明其身份絕對不同尋常。

“本王憑什么相信你?”項羽似信未信,將疑非疑,以一種疑惑的眼光打量著蒙面人。

“大王可以不相信我,甚至可以殺了我,但是到了明天,大王也許就會后悔,因為這對大王抑或對我來說,一旦聯手,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蒙面人直面項羽咄咄逼人的目光,毫無怯意地道。

項羽有些打不定主意了,以往這個時刻,當他對某件事情難下決斷時,可以詢問范增,然而范增被自己逐出軍營之后,竟然被人擊殺于楓葉店,這是項羽始料未及的。

他之所以逐走范增,只是想試探其忠誠。從他的內心來說,能以亞父之尊善待范增,就是對范增最大的倚重,然而隨著流言四起,他多疑的性格決定了他要試上一試。所以當卓小圓的那次事件爆發之后,他順水推舟,以放逐來試探范增。

在項羽看來,范增的身邊不乏高手,就連范增本人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內家高手,加上自己所派的幾名高手護駕,可以確保他的安全。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等來的卻是范增的死訊,這就意味著他從此失去了一個左臂右膀。

想到范增,項羽的心頭不免涌出一絲悔恨之意,想到正是自己的多疑害死了范增,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蒙面人,暗自在心里問著自己:“是呀,如果我現在殺了他,是否就能保證明天不會后悔?何況,如果真的有此人相助,打下關中、消滅大漢軍根本不是什么虛妄之談,難道我真的要錯失這種大好良機嗎?”

項羽沉默良久,才緩緩而道:“你可以確定韓信的信使一定會自青石嶺經過?”

蒙面人道:“不錯!”

“本王很想知道,你何以要投靠本王,這樣做對你究竟有什么好處?”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大王的實力,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滅了大漢之后,請大王封我為關中王,統轄劉邦故有的領地?!?

“你背主棄義,難道不怕世人恥笑嗎?”

“大王何不將我的舉動稱作棄暗投明呢?也許在史書上,在后人的眼中,我今日作出的決定就是英明的、正確的、無可厚非的,難道大王不這么認為嗎?”

“有了你這句話,本王的確應該相信你?!表椨鹦α似饋恚斐隽耸终疲皇悄潜迍?。

霜寒露重,青石嶺的早晨,透著沉沉的寒意,對趕路的行旅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天氣。

韓立率領數十名隨從,繞過寧秦城外的西楚軍營,翻上連綿的山脈,到了青石嶺,從這里向東,雖然路途遙遠,山路難行,但可以避開西楚軍,算起來應該是一條比較安全的行軍路線。

冷冷的風襲來,讓韓立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想到發生在咸陽城中的一切,他的心里更添一股冰寒。

雖然他沒有親歷晉見儀式,但鳳陽、鳳棲山、鳳不敗等人的死讓他意識到大漢王朝的真正實力,此行能夠不死,他已覺得這是自己最大的僥幸了。所以當蕭何請他連夜上路時,他沒有一絲的猶豫,當即帶人自相國府的一個秘道潛出,踏上了歸途。

品牌:天下書盟
上架時間:2018-07-24 14:45:19
出版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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