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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能飲一杯無

  • 笑抽三國
  • 紋枰
  • 3392字
  • 2018-12-06 22:06:44

風雪不減。

出了宗正府,劉誠便一直悶悶不樂,他裹緊了衣服鉆進馬車里,再不愿意露頭,至于沿途那些暮色里的歸去來人,權當看不見。

大人只說隨便走走,也不說去哪,史阿一聲輕呵,開始信馬由韁在皇城里隨意溜達,他自己也閉目養起神來。

馬車再停下時,劉侍郎掀開門簾一角便看見兩只齊腰高的大花籃。

“怎到了這里?”他詫異道。

抬頭望去,又到了年邊,蘭香院里張燈結彩、生意紅火,老遠就能瞥見老鴇張媽媽正在招呼熟客,劉誠心虛地放下簾子,咬著牙反復糾結,今日不合時宜不說,又哪能巧到香君姑娘每次都正好洗沐,說不定,還會被疑神疑鬼的寇白門逮個正著,他悠悠嘆道:“算了,今日多有不便,還是轉道去同濟軒吧!”

老馬識途,豈能怨怪自己?史阿翻了翻白眼,踢了一腳馬屁股后再次上路。

此時,二樓的雕花窗默默啟開,等到劉誠冒煙的馬車走遠,又靜靜合上,隔著彩色的錦屏沙帳,屋里那目不轉睛的女子卻一直冷眼看著,思索著,遲遲不肯轉身。

“蘭兒!你這又是何苦?”

酒水已涼,楊彪依舊自飲自斟,眉宇間,仿佛再多酒水下肚,那始終化不開的一絲絲情愫,仍在嘆息里越凝越重。

孝期已過,研習家學《歐陽尚書》的楊彪放下書簡再度出仕,他世襲了父親楊賜臨晉侯的爵位,同時,也正式升任為九卿之一的衛尉,秩中二千石,掌宮門衛屯兵。

可這衛尉一職,自從陛下搬進了西園常住起,便成了擺設,試問,沒有天子的皇宮哪能算得了真正的皇宮,而宮外西園里的宿衛,自己也全然做不了主。

虛職,陛下并不信任自己,或是覺得心中有愧,或是感于先祖積功,立碑以示天下,僅此而已。

那喚著蘭兒的女子終于轉過面來,一身素雅的長裙,額前的銀鈴簡飾,回身舉步,潘鬢沈腰,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把人看得恍惚。

蘭兒長大了。

她奪下楊彪手中酒壺,放在一旁溫熱,勸慰道:“義父該高興,為何老是借酒消愁,風緊雪大,小心寒邪入體喘癥又犯!”

“呵呵!高興,你父才年不過半百,便已官至九卿,自然該高興!”

楊彪面上笑得燦爛,心中卻在泣血,去端酒樽的手在嗔怪中又縮了回來。

外面風言風語,天下間誰不知道,自己能升九卿,全靠家中老父死得好、死得妙!何況這所謂九卿,雞肋一般,也并不如外人看起來那么美。

義父從來便是如此,此生背負,何其之重,卻從不肯對人言苦。

蘭兒不好相勸,心病終要心藥醫,旁人幫不了。她別過臉去,將釜中溫酒撈出,緞錦擦干,幫著斟滿,又給自己續了一杯,淺嘗一口道:“上次那郎中的方子極為對癥,我也叮囑了廚房,定要三碗小火熬成一碗,服用數月才能斷根,義父可萬萬不能半途而廢。”

楊彪搖頭,“不是我家蘭兒熬的,下人們再是用心,也總覺得味苦!”

“那便是忘加了飴糖!”蘭兒裝作聽不明白,調皮說道。

“你這丫頭!”楊彪佯怒,見房門閉緊,又小聲道:“阿弟念你了,跟為父回去吧,如今朝堂驚蟄,連著京師也不太平,若是任你由著性子胡來,為父實在放心不下……再說,這世間自有公道,那惡人自有惡報,興許,已為時不遠……”

蘭兒淡淡一笑,抽回手,道:“義父,蘭兒一介女流,既不能高瞻遠矚懂得朝堂紛爭,也不能一輩子守在您身邊盡孝……長這么大,蘭兒可曾頂嘴半句?不過這次,請恕蘭兒忤逆!若能一命換一命,讓祖爺他老人家九泉下瞑目,蘭兒也是不后悔的!”

這丫頭怎就不聽勸,楊彪急道:“你可知昨夜,我在府上見過誰?”

楊彪做了做口型,并未講出聲,蘭兒自小聰慧,理應猜得到。

果然,那蘭兒聽得心中一動,可隨即,眼中閃爍的神采又速速泯滅,倒不是她信不過義父楊彪,而是那些所謂的朝中大臣們,哪個不是明哲保身、見風使舵之人,說得再好聽,那狗賊劉誠,直到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以自己來看,他倒是胖了!

祖爺的仇,終歸得靠自己來報!

楊彪還想再勸,卻聽門外有人走近,坐正身姿,他朗聲道:“你這女子倒是出落,有趣,來!賞了,且再溫一壺酒!”

“多謝大人!”

蘭兒乖巧拾起桌上的一袋賞錢,正好有人輕喚,她起身開門,奇道:“假母,可是有事?”

老鴇笑說:“你這丫頭,不是天天念著侍郎大人嗎,我聽萍兒說,方才來過,不知為何又折了回去,阿母就是來跟你說說,莫要人來了忘了打扮!”

“當真?”

蘭兒的臉上騰起紅霞,又羞又惱之間,恨不得立馬追趕出去,不住張望,見假母笑看自己,她急忙將那袋賞錢塞人手上,哀求道:“蘭兒的心思假母都懂,此生無依無靠,還勞煩您老往后多多幫襯著女兒……”

里間,楊彪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吱聲,卻早恨不得將劉誠碎尸萬段。

……

這人要是得了名利,很容易膨脹,自古便是如此,比如名士許劭。

同濟軒里冷冷清清,來的食客數人,加起來比跑堂伙計還少。

都怨許劭,黃管事說,狗日的許大官人起初還好,頂多五日歇上一日,可到了最近,竟是一日歇上五日……

黃管事見了東家,拿出厚厚一沓賬本,努力證明著自己絕對沒有貪墨。開玩笑,劉侍郎怎可能是小肚雞腸之人,他揮揮手道:“這是作甚?見外了不是,黃老管賬豈能有錯?再說,這同濟軒又不光我一人份的!”

見黃管事不解,劉誠附耳補充道:“陛下他老人家也有股份!”

黃管事一聽,嚇得立馬撂下賬本,道:“我這就去把許劭押回來!定是巷子里喝花酒去了!”說完一溜小跑。

劉侍郎笑著緩步上樓,二層,依舊寥寥無幾看得人搖頭,正欲去往三層飲酒時,卻有人伸手攔住,突兀道:“我識得你!”

那人酒醉,生得粗壯,衣冠不整,不修邊幅的臉長滿亂糟糟的絡腮胡,看起來極為邋遢,他正盯著自己,見劉誠站住不動,又將身上佩劍解下拍在桌上,“怎的?朗朗乾坤,還怕某吃了你不成?”

劉誠莞爾,史大劍客豈會是浪得虛名,雖然站著也能睡著……他一掀袍子坐下來,“怕!”嘴里說著,手上卻奪來酒碗倒酒,不知怎的,劉侍郎今日特別想醉上一場。

那漢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揶揄道:“都說同濟軒的少東家滿身銅臭,我看是錯了!”

“哦?”

劉誠笑著把酒喝光,吐著舌頭暗罵,狗日的黃管事,又摻了至少五成水,隨即不動聲色問道:“那依君之見?”

“依某之見?”

這漢子想了想,“照某說,那東家可不只是一身銅臭,還他娘的豬狗不如、膽大包天,哈哈!”

劉誠并不生氣,仿佛被罵的不是自己一般,深以為然說:“英雄所見略同!據我所知,那畜生劉誠禍亂宮闈,欺男霸女,甚至還毒死過司空,端是膽大包天,該斬!我也是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來,請酒!”

漢子奇怪,注目反復確認,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天地間再生不出第二人來,怎會作得假!

“巧言令色,且不問問某是誰?莫不是以為某醉了酒,刀劍不利?說不得今日難以自持,真真會一怒殺了人!”他惡狠狠看著對面的劉侍郎,卻始終不曾伸手拿劍。

劉誠渾然不覺,望著窗外的飛雪,隨口一吟便是剽竊之作,“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不全!可是還有?”那漢子咀嚼,心癢難耐,既想不通該添補哪句,也想不通面前之人明明十惡不赦,為何卻總能筆落驚神,文采斐然。

人都說,相由心生,志沉于文,究竟哪里不對?

“相逢,又何必相識,同是買醉,何須聒噪。況乎你我此時所需,不過一說過便忘的酒友,再說這世上,不知的豈止你是誰,連我自己是誰,從哪來,打哪兒去,我也愚鈍不曉,至于誰人不該死,誰又該死?”劉誠指指頭頂,示意都是那賊老天降下的命宿。

“有理!”漢子豁然開朗答道。

劉侍郎舍了酒碗,開始抱著酒壺喝,“今日,你我有緣,一醉方休如何,可惜了,這混賬東家售的酒并不醉人。”

“罵得好!哈哈!”

那漢子興趣高昂,索性脫去外衣露出襖子,長出一口酒氣,進而啪啪鼓起掌來,他道:“都他娘的該死!連這不公允的老天,早年,我便殺過權貴之人,污血飛濺了一身,此趟辭官回京,一樣是受不了那鳥氣!”

“哦!左右無聊,兄長何不一吐為快?在下洗耳恭聽!”

兩人借著酒意暢談起來,雖不相知,卻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每到妙處,擊缶而歌,那嘶啞的合鳴,暢意的大笑,加上滿地的狼藉,粗言穢語得跟失心瘋一般無二。

直到桌上壘滿的酒壺滾地,二人醉倒再立不起身來,那漢子還在喋喋不休說:“故而,我便把那一應貪官污吏,通通殺了個干凈,足足百人,嗨,砍得人手軟……梟首之時,濟南城里歡聲雷動,黎民百姓無不交口相贊……然后,某便辭了官,余怒未消之下便再來京城殺那奪妻之人!”

“誰?如此……可恨……我定幫你殺了他!”劉誠話未說完,翻著白眼鉆了桌底。

“哈哈,那人便是你呀,你個傻子!我看是醉了……”

“我?哈哈……我……殺誰來著……”

那漢子起身,腦袋同樣昏昏沉沉,他說了句,“罷了,莫要負了昭姬妹妹,否則……我……”可惜話同樣未說完,便從長梯上滾了下去。

人已經走遠,劉侍郎還在桌下干嘔,摸著那柄劍胡言亂語道:“大兄且說,殺……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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