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綠苑應了聲,正要開口,卻被流岑冰冷的目光阻止了。
“母親,她是蘭馨身邊的人,她的話恐怕也不可全信。”流岑躬身在秦氏耳旁輕聲說著,看似有理,卻是蠻橫無理,這意思明擺著就是不想聽了。
“你……你為何如此護著這個賤人!”老夫人被他氣得瞠目結舌,想起無辜枉死的上官蘭馨,竟是禁不住老淚縱橫。
“小姐,是時候該出現了吧?”看到此情此景,青兒不由暗暗跺腳,在流螢耳旁輕聲道。
流螢將滿腔的怨恨盡數壓下,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攏了攏被雨水淋濕了的斗篷,輕聲道:“回向晚園。”
在她的計劃里,她是準備用此舉將孫玉茹一舉擊垮,然后在適當的時候恰巧出現,逼得流岑不得不主持公道,將孫玉茹繩之以法,可是如今流岑如此明顯的偏幫孫玉茹,她若是出現,不僅不能將孫玉茹擊垮,反而會過早的暴露自己。
她如此精心設計,利用碧珠、琳瑯調開流敏及孫玉茹身邊的得力丫頭,再利用綠苑會顧忌二夫人誤會,一定會直接將送栗子餅直接送到孫玉茹那里,這樣她就一定會探聽到孫玉茹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就連老太太的出馬都在她的設計當中,這一步步她安排的分毫不差,只是她百密一疏,算漏了流岑這個變數,導致最后收效如此慘淡,不能不說失敗!
流岑,她始終是低估了這個男人,以前她只知此人有些冷酷無情,現在她才算真正知曉,他不僅冷酷無情,更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能夠隱忍一切的男人!今日他所做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說明,一個男人得知妻子被人冤枉致死卻能無動于衷,無非只有三種可能:一是,他對自己的妻子毫無感情,甚至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二是,他對兇手懷有極深的感情,讓他寧愿塞耳閉聽;三嘛,則是那個兇手對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而他剛好對他的妻子也無任何的感情可言!但對流岑而言,恐怕還要再加上一條,那就是對上官侯府的忌憚!
她原本以為,在這座流府,她的頭號敵人是孫玉茹,現在看來,該是換人的時候了!
流螢這一路走得極快,竟是連清荷舉著傘都趕不上,看著流螢小小的身子在雨中艱難行走,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悲傷,青兒心頭涌出無盡酸楚。得知這樣的真相,就連她這樣的大人尚且感覺無法承受,更何況是小小的她呢?可是她卻能做到不怒不悲平靜如波,這需要怎樣強大的勇氣和毅力來支撐?
秦氏回到向晚園時已過晌午,流螢已伏在下棋的案上睡熟了,看到老夫人進來,青兒意欲喚醒流螢,卻被秦氏阻止。
秦氏輕輕在流螢身旁坐下,看到她那小手瘦骨嶙峋,下巴也是瘦得尖尖的,年紀那么小,卻已經有了深深的黑眼圈。
“如今,螢兒夜里可還發惡夢嗎?”秦氏強忍住內心的悲戚,望著流螢熟睡的睡顏道。
“這……”青兒看了看流螢欲言又止,怕老夫人又添傷感。
“但說無煩。”秦氏只是定定望著流螢,心中暗暗發誓,過往流府欠她的,她一定會想法設法盡力彌補她。
“是。”青兒應了聲道:“自夫人走后,小姐房里從不熄燈,每次午夜夢回,都會被噩夢驚擾,汗流浹背,但每次問及她夢到些什么,她卻從不言語,只說沒事,第二日依舊開開心心的來老夫人處請安問好,與姐妹們言笑晏晏,可她心里的苦,卻從來不說。”
青兒每說一句,對老夫人而言都無益于錐心之痛,秦氏一把握住流螢的小手,不住地摩挲,想起上官蘭馨往日的好,想起流螢的乖巧懂事,想起過往自己對她的冷漠,悔恨的淚水便奪眶而出。
綠苑與青兒上前勸解,誰知老夫人卻是越哭越兇,到最后竟是放了流螢的手,坐到一旁的椅中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奶奶,你怎么了?”流螢被驚醒,一臉怔忪地看著秦氏,似乎不明白為何老夫人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傷心。
見流螢醒轉過來,老夫人顫顫巍巍地走過去,仔細端詳著流螢卻是說不出一句話,半晌方才將流螢緊緊地擁在懷里,口中不停喊著:“螢兒啊,螢兒啊,奶奶好傷心,好生氣!”
流螢心中了然,卻故作不知道:“奶奶,可是什么人惹你生氣了?奶奶不煩告訴父親,父親最是孝順,定會為奶奶做主。”
老夫人心里有苦說不出,只是不住地搖頭,猛然間她似乎思及到什么,止住了哭泣看著流螢道:“螢兒,你搬來這里陪奶奶吧。”
“為什么?前段日子,不是奶奶同意我去翠玉園的嗎?”流螢眨了眨晶瑩的雙眸,不解地問。
“這……”老夫人撫著流螢瘦削的臉頰道:“奶奶舍不得螢兒,奶奶想讓螢兒陪著可好?”
“好。”流螢乖巧地點了點頭,伸出小手替秦氏擦了擦眼淚道:“只是今日雨大不能搬東西,等雨歇了之后,我再搬過來陪奶奶可好?”
“好!”秦氏點了點頭,忽然又道:“別的大件的東西先不忙著搬,今日里你就緊著需要的先拿過來,我讓人把隔壁的房間先收拾出來,你今夜就在這里歇下吧。”
流螢微微一震,老夫人如此亟不可待,可見是對那孫玉茹深惡痛絕了,想到老夫人如此著急都是出自于內心對她的關懷,她心中感激便點頭道:“好,螢兒這就去收拾。”
流螢將青兒留下整理隔壁房間,自己則帶著清荷回翠玉園收拾衣物。出了向晚園,流螢與流岑迎面碰上,想來是方才他讓老夫人動了真氣,心下不安這才在安撫了孫玉茹的情緒之后,趕忙到老夫人這里來請罪。
流岑如今也不過是四十歲不到的年紀,皮膚白皙,身量頎長,年輕時也是相貌堂堂。這還是自她娘親走后,流螢第一次正面碰上流岑,她微微屈膝,向流岑下拜行禮。
流岑一雙狹長的眼眸冷淡地看著她,卻并沒有叫她起身,雖然這些日子他并沒有見她,但是她的變化,他卻是聽說了的。親眼看著自己的娘親吊死在房里,她一個年僅八歲的孩童,是如何那么快地從痛苦中走出來的,他現在倒是很想知道。